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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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正如我预料，皇上把我带回宫只是一时兴起。召我去奏过几次乐后他就把我彻彻底底的忘了。我也乐得清闲，还拜托总管把我的住所移到了无人居住的冷宫“初荷宫”的偏院，面对附近一处名为“紫轩”的废园里无人打理荷花鲤鱼疯长的池塘又过起了豫王府时代的生活。偶尔对鱼弹琴，偶尔习武免得一身技艺荒废，再偶尔偷偷跑去藏书阁读书……两个月以来倒是没人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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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我曾回忆过那段日子。我苦笑着对挽澄说，如果那后来你什么也没看到，我们之间的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你更不会卷入镜冥的阴谋……挽澄听后，只是宠溺般的揉了揉我雪白的发，眼角那颗泪只看起来，愈发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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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照旧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抱了琴到紫轩，坐在一片齐腰的杂草中为池塘里的鱼儿奏乐。那天的我大概是得意忘形了，闹着闹着居然就那样解下了束发的带子。顿时，一头黑发变作雪白，倾泻到池边无人踏足的石阶上。我知道，我的眼睛应该也变回了原本的颜色，现在的我除了脸上的易容泥，不再有任何的伪装。我快乐的躺倒在草丛中，闭上眼尽情享受着夏日温暖的阳光。忽然，眼皮上一凉，我连忙睁开眼睛，却看到满天的雪花旋舞，星星点点的白落在青葱的草叶上，落在盛放的荷花瓣上。我伸出手去接，一片玲珑的六芒星落在了我的手上，瞬间便化作水滴。寒气悄悄渗入石阶的缝隙，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仲夏之雪。这是成千上万的孩子的鲜血汇聚而成的奇景。多少人为了这景色千里迢迢来到岚国，又有多少染为了这奇景耗得灯枯油尽。我轻声叹息，却听到身后清脆的一声，杂草枝叶折断：有人来了。我原本不想理会，却在不经意间撇到系在我手腕上的发带——我的头发！我慌忙回头，却看到一脸惊愕的柳丁，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头发，眼睛……
“小锦……你……”
“……”我不知该说什么，他人对“系统”的恐怖描述那一刹那尽数涌入我的脑海，我几乎窒息，早已忘了逃。我和皇上就这么无言的对望着，一片片的雪花悄然落在我们肩头，融化，留下一小滩的水渍。我所有的力量都离开了躯体，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会把我怎么样？灌下药水送进“系统”还是洗去我脸上的易容泥把我送去青楼？我努力寻找着我的声音，却发现口中只能吐出微弱的气流。
半晌，我仿佛全身脱力地瘫在了杂草丛中。皇上的目光中，有惊讶，有难以置信，还有深深的悲凉……他为何悲痛？我目光低垂，早已无力与他对视，我甚至连呼吸的勇气都快要失去。他却又上前一步，我用余光瞟见他脚上那双灰蒙蒙的白色长靴。我在惶恐中闭上双眼，静静等待意料之中的终结。
一双温暖的手覆上了我的脸。他嗓音温和，轻柔地问道:“染？”
我只得沉重地点头，眼泪悄悄的滑落，流过我的脸颊，沾湿他的手。我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是了，明君背后有多少枯骨？想必他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更不要说是根本没有“活”过的染。他一定也察觉到我脸上的易容泥了吧
他叹了口气，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后解下了我手上的发带。我依旧紧闭双眼，我知道，我的嘴唇，双手，都在颤抖。这便是终点了吧？我把头埋得更低，头发却被他来回抚过——他竟是在替我束发！
我瞪大了双眼，只看到额角落下的纯黑的发丝和皇上清淡的笑。雪花落在他青沧色的发间，令他的容颜显得沧桑寂寞。
皇上倏地站起身，抖动着水蓝色朝服的下摆：“以后可要小心呐，这宫里毕竟人多口杂。”
“皇上……”
“你……”皇上摩挲着我的脸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像是明白了他的意图，抓起一块积雪，捂热，融化成水，洗净我的脸。易容泥变成一堆残渣流走，我默默地抬头，用我真正的面容注视年轻的帝王。他呆呆地看着我的脸，又伸出手来轻轻触碰，好像是在确认真实性。在一阵失神过后他“扑哧”地笑了出来，拍了拍我的头，“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我忿忿地抗议道，“我都十五岁了！”
皇上听了这话，忽地怔住了，喃喃自语道：“是了……若是其他的染，这个年纪早该被杀了……十五岁……十五岁……呵，若是他还活着，也该是十五岁。”
我低下头，不语。十五岁，对染而言已是长寿。就算我们真的可以活上千年，但是一旦被人类抓到，十五岁之前必死无疑。
半晌，皇上牵起了我的手。我惊讶地抬起头，却看到他一脸的凝重，看着天空中的飘雪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和我回端知殿。”
……我默默地起身，他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牵着我的手出了紫轩，绕过初荷宫偏殿破败的围墙，走上浅明宫铺设着精雕细琢的汉白玉砖的大道上。仲夏的雪悠悠飘落，为霜雪之国湛蓝的宫城更添一抹清冷。一路上，我们都默不作声。我极力猜测他的目的，却没有任何头绪，只得顺从的随着皇上在薄薄的落雪上踏出一串脚印，来到端知殿的门前。我眯着眼仰望月白色的柱子，柱子上盘着一条苍蓝的龙。我似乎来过这地方，有种说不清楚的熟悉感悄悄在我心中发芽。
端知殿，皇帝的寝宫兼书房。
我被带着穿过晶莹的殿堂，来到偏殿处。皇上环顾四周，松开了我的手：“今后你就住在这里。发带系好，千万别露出破绽。”
我莫名其妙地打量着皇上的背影，完全不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发现我是染，不但不杀我，还把我搬到他身边，他是何意？
他在屋内来回地踱着步，看看我，又看看窗外的雪。终于，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小锦……你……记不记得以前的事？”
我很爽快的摇了摇头，答道：“九岁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那你怎么会到了初荷宫，又怎么找到的紫轩？是谁告诉你宫里还有那样的地方呢？”他轻声问着，像是害怕我受到惊吓。我感到一阵好笑，只得照实回答：“我梦见过。”
我话音未落，皇上竟猛地回身，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瞪圆了眼睛大声问道：“梦见？你说你梦见过？你还梦见过什么？人，宫殿，或者事情……什么都行！”
肩膀被他捏的生疼，我慌忙挣扎着逃出了他的魔爪，气喘吁吁的躲到衣柜旁边，皇上的脸上却漾出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微笑，他柔声自语“是了……小锦也是，喜欢躲在柜子里面一个人哭鼻子……抱歉，弄痛你了。”
“没事。”我轻描淡写地掸了掸肩膀，“我也不记得我都梦见过什么了，等我下次梦到了再说吧。”
“好……好！你若是再梦到了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一定要告诉我！”皇上脸上顿时绽开了苦尽甘来的笑，令我心中一阵发毛。他一边重复着“好”字一边大步走出了偏殿，只留我一个人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揣摩他的一举一动。
不久，有侍卫将我的包袱、衣物和琴送到偏殿处。我悄悄把手伸进琴箱，还好，刀还在。我收拾了一下，把东西放好，仔细回忆起了皇上的目光……
不会错的。他是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另一个名字当中带了一个“锦”字，喜欢躲在柜子里一个人哭，甚至在初荷宫或者紫轩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那绝不是我，师父曾经说过，他是在都城的街头捡到我和小织的。当时我满身是伤，奄奄一息，小织则是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角求他救我一命。看起来，皇上有过心理阴影啊。我颓丧的笑了，回过头看到镜中自己久违的本来面目——销魂刻骨的妖冶魅惑，一看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孽，也难怪师父要杀我为世人除害了。皇上见了我的脸，居然还能这样对我，他心里究竟埋藏了怎样的秘密？
而我和他心中的那个人，究竟能相似到什么程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