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魑魊

2、第 2 章

　　豫王府，据说岚国帝都明极最美的府邸。连岚皇宫“浅明宫”，都不及这座王府的一分。
　　雕梁画栋，朱门幽窗，亭台错落，莲竹相映。不时有穿着考究的侍女或是相貌俊美的小厮迈着从容端庄的步伐绕过一段段清溪，一条条小桥，出画入画，自在逍遥。亭台时有乐工舞姬奏乐起舞，更为豫王府平添一份娇媚华贵。府邸的主人是个风雅之士，素来喜爱南国的小桥流水，也喜爱美人美食，所以豫王府的厨师，侍女，帮佣，小厮，都拥有一张出众的脸和一手做菜的绝技。正是因为如此，生性好玩的皇上才会总是到这个表兄家里蹭饭蹭美人。美食慰腹，美人慰心。岚国一年只有三个月是夏，在这三个月中，豫王的府邸可是姹紫嫣红，蜂飞蝶舞。庭院内的花香溢到相邻的小巷，飞到明极城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乐工，曲奏的普普通通，人长得普普通通，放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了。幸好我神通广大，在王府谋了个职位，过过悠闲的米虫生活，偶尔排练大曲，偶尔被拉去为贵人演奏，但多数时间还是无所事事，我也得以优哉游哉，闲来无事便在荷塘边吹吹风睡睡觉吼两声，好不自在。
　　“李寒锦，今天排练你不用去，皇上来了。”负责传话的小厮眯着细长的凤眼打量着我，视线最终停在被污泥染黑的长袍下摆上，“衣服怎么脏成这样？快去换了！小心皇上看到了治你的罪！”
　　我站起身，瞥了一眼身后不解风情的白痴，悄悄的咕哝了一句：“不就是个家奴么，拽什么啊……岚律又没规定我的衣服不能脏……”
　　小厮听觉极其灵敏，他快步走到我面前，指了指腰间的铜牌：“爷爷可是一等家奴！你小子不过是个乐工，耍什么神气！”说罢，他扬起了头。小厮颈部的皮肤似乎被精心保养，细嫩柔白的如同女子，怪不得能混到一等。老实说，我早就觉得豫王殿下有那么一点怪异了——自古同性相斥，异性相吸，这豫王却偏偏喜欢男人，尤其喜欢十二三岁身娇腰柔易推倒的小鬼。于是这府里凡是长相俊美的小厮，那待遇啊和我们这些脸挫土鳖根本没法比。似乎是因为豫王，最近在达官贵人之间也流行起了蓄养娈童，有钱人们在明极城一夜之间兴起的无数间相公馆子里流连忘返，甚至还无聊到弄出一个什么“名花谱”，将城内数一数二的妓子记录在案。其实小织在云中岛也刨到过类似的文献画册，不过那都是几百万年前的东西了，现在怎么还有人热衷于同性之爱啊。
　　“是是，寒锦有眼无珠冲撞了爷，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告饶，心里早就把他杀了一百次。不过我比较能忍，这点小风浪还奈何我不得，当务之急就是快点把这小厮支走。我是真心讨厌他和他那无比风骚的兰花指。万一这小子跑到管家面前告我一记黑状，我不就没法混了？
　　洪管家老早就看我这条米虫不顺眼了……被他抓到把柄，我可就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小厮白了我一眼，扭着腰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又躺回了荷塘边的石头上。难得阳光这么好，荷花也才露出柔嫩的花苞，蜻蜓在水面上点出层层涟漪，这种日子最适合睡觉了。管他皇上不皇上，和我有个鸟关系？
　　一阵不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我打了个哈欠心想今天怎么都是扰我清梦的白痴……正想挥手把他赶走，却听到来人柔柔的声音：“怎么睡在这儿？”
　　那是从未听过的声音。很温和，很令人心安。我懒得睁眼，只是对声音的主人说道：“天气好，在荷塘旁边睡得香。”
　　“这样啊，那我也来试一试好了。”
　　说罢，来人就大模大样的躺在了我旁边的石块上。
　　我睁开一只眼睛，侧头打量着来人，却不想正对上他的目光。那人微微一笑，又闭上眼睛道“的确很舒服。”
　　那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绫罗衣裳，腰带系得不紧，却恰到好处的衬出他那挺拔的身材。他八成是皇上手下的听差，此前从未在府中见过此人。他丝毫不介意月白色的锦缎长靴被荷塘边的污泥染黑，一头长发未束，随意地流泻在石头上。荷塘中的金鱼误以为他那泛着宝石般光芒的靴子是食物，纷纷张着大嘴上前，一副如狼似虎的模样，也不知是饿了几天。
　　“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闭着眼睛，面带微笑的问。我正专心致志地数着天上的云彩，随口报上：“李寒锦。”。
　　他“哦”了一声，又问：“你是王府的小厮么？”
　　“殿下喜好美人，我又不美，怎么会是小厮？我是琴师。”
　　“那今天皇上来，怎么不见你去演奏？”那人转过头，睁开了眼。
　　“皇上来关我什么事。倒是你，不停地问我怎么样，你又是谁啊？”我不耐烦地坐起身，狠狠戳了一下那个人的肚子，他很没形象的哀嚎着跳起来，捂着肚子一脸无辜的回望。
　　“好痛……你叫我柳丁吧，我是皇上的侍卫。”
　　我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那黑乎乎脏兮兮的鞋子，叹了口气：“真是的……我带你去换双鞋子，不然待会皇上见了一准骂你。”说罢，拉起他的手把他拖向我的房间。但愿我还能剩下一双那样的鞋子……柳丁微微一怔，随即跟着我一路小跑穿过一道道迷宫似的围墙，来到乐工琴师所居住的区域。皇上来蹭饭，大多数乐工都已被召去排演，而那些貌美的舞姬更是走的一个不剩。整个院子安安静静，只能隐约听见从正厅方向传来的乐声。我走进自己的房间，一阵乱翻，总算翻出了一双灰蒙蒙的白色长靴。我随意的拍下上面的灰尘，还好，落了点灰，但是勉强算是干净，于是一把塞到柳丁怀里。柳丁看也不看，二话不说就脱下泥巴靴子，换上灰尘靴子。跺了跺脚，刚好合适。
　　“小锦，谢谢啦~”柳丁朝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他眼角那颗泪痣显得也不那么凄凉，“我该回去了，带回皇上发现少了个侍卫会生气的。”
　　“啊啊，走吧走吧。”我胡乱挥了挥手。
　　再回过神来，柳丁早已离开。

　　我的房间很乱，一副刚刚被劫匪扫荡过的模样，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我深吸一口气，一头扎在我那被各种杂物掩埋的床上。八成又是那个混蛋管家趁着大家不在跑到这里来偷东西吧？上次是吹部的一个小子，在银装存款的凭条被那混蛋带走，偏那银庄又是只认条子不认人。吹部的小子白白让管家敲走了五百两银子，却又只能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毕竟那洪平是管家，又是豫王殿下面前的红人，和他硬碰硬无异于找死。想到这儿，我只得起身查看有没有丢什么重要的东西。
　　……
　　查了一圈，没丢什么值钱的东西。想想也是，我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被逐出师门的时候带的那个包袱，我的刀，还有师兄送我的发带。发带在我头上系着，包袱和刀在地下埋得好好的。洪管家这次必定是又白忙了一场。
　　正在我默默嘲笑管家白痴之时，想起了一阵不耐烦的敲门声。我打开门，却看到一个唇红齿白，年轻貌美的小厮站在我们前说：
　　“李寒锦，皇上宣你去奏琴。”

作者有话说

　　自此，狗血剧情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