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风雨月

8、第八章

　　我完全处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我从松软的泥土里爬出来，四肢并用的在墓地里穿梭，直到我将一名路人撕成了碎块。

　　惨叫融化在了清冷的空气里，与河水一道远去。
　　血的味道弥漫在树影斑驳的月下，温热香甜。

　　透过指缝，一道明亮的月光刺进我的瞳仁。
　　那一刻，我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我还活着。

　　可是，我却无法欢欣雀跃。

　　我杀人了。

　　虽然，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杀人，可依旧让我觉得不舒服，而且，我还第一次将人吞进了肚子。
　　他的肠子，他的眼珠，他的内脏，此刻，这些东西就躺在我的身体里，一想到我曾经与这名猎物是同类，我就觉得恶心到想吐。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我将地上的残肢埋进了泥土。
　　“抱歉。”我蹲在地上，拨弄着那片深红的土壤边，却不知道该怎样向一名死者去表达自己的歉意。

　　在这方面，那阵拖着尾巴的微风，与叶尖金色的水汽似乎更加在行。

　　风？
　　水汽？

　　环视着四周，我忽然愣了，下一秒，几乎要叫出声。
　　脚下轻轻一用力，我便跃上了树梢。

　　月晕环绕着月亮轻吟。
　　那种优美而悠远的声音在刹那间抚平了我心中所有的不快。

　　是我的力量竟然完全恢复，波曼那该死的D肝已经失效了。
　　这真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或许我可以找到通往那座大楼的路，将雷奥从无限的恐惧中解救出来。

　　可就在我准备去寻找雷奥的气息时，一声枪响忽然响在了树林的深处。

　　砰砰砰砰--
　　后续不断。

　　几乎在同时，一个影子忽然闪在我面前，他的出现是那么突然，以至于他的鼻子几乎要与我的撞在一起。

　　刷--
　　本能的自卫让我的尖牙一下子便长了出来，充满敌意的瞪着他。
　　对方似乎也一样，呲牙盯着我。
　　可只是一瞬，他便撞过我的肩膀，继续朝前奔去。

　　砰--
　　紧追着他的子弹擦过了我的头皮。

　　我飞快的跃回了枝叶中。
　　透过罅隙，我清楚的看见了一群黑衣人正端着枪向树林里猛追。
　　飞跑中，他们的心脏跳飞快，就像战鼓一样擂动。

　　可是，就算他们再努力，他们也赶不上一名吸血鬼。

　　只不过，那副场景让我觉得有点奇怪。

　　千百年来，都是吸血鬼追捕着人类。
　　又何时见过猎物猎杀猎手？

　　匪夷所思。

　　目光不由的去追逐那名奔逃的同类。
　　很明显，他应该是一名很老的吸血鬼，他的速度飞快。
　　可是，就在他要跃出树丛时，一抹最黯淡的影子忽然出现在他背后，下一秒，影子的胳膊贯穿了他的心脏。

　　砰--
　　鲜红的组织与血管爆裂开，铺了满地。

　　那副突如其来的景象让我全身都僵了一下。

　　月光下，那抹影子正在用脚尖拨弄着吸血鬼的尸体，似乎在寻找什么。
　　而在他的肩头，一只碧绿的蛇正在凶狠的吐着蛇信。

　　他是那群怪物中的一个？

　　虽然我曾说我害怕他们，可是，当我再次见到他们的这一刻，仇恨的血液倒流进了我的眼睛。

　　脑海里不自觉的开始回放那一晚蔓延的血色。

　　指甲在虚幻的惨叫声中抠进了树皮，寂静的夜色里，咯啦啦的声响就像谁在充满怒火的挑衅。

　　很明显，那抹影子也听见了的我传去的讯息，他飞快的扑到了树下，亮出尖牙，与我怒目相视。

　　那一刻，我全身都紧绷起来。
　　我已经活了一千岁了，可是，却重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你是谁？！”他在树下咬牙切齿的询问，眼睛在战意的烘烤中变得鲜红。
　　“这是我要问的！”我恶狠狠回答，眼睛盯着他的胸口，是的，只要我洞穿那里，他就会变成一堆尸体，和我的那些族人一样，“为什么要杀害威娜山的部族？！”

　　“难道威娜山还有幸存者？”血红的眼睛危险的眯起来，“你们必须死，否则，我们都无法存活下去。”

　　那一刻，他身上肌肉紧紧的隆了起来，我确信他想窜上树梢，给我一狠击。
　　可就在那时，一声爆炸响在了他的脚下。

　　轰--
　　飞溅的尘土几乎要将我从树上掀下去。

　　“站在那儿别动！怪物！”烟尘背后，无数杆枪口正森森的指着树下的影子。
　　“那不是伯恩！”
　　“看看他身上的血。他不是杀了人类，就是杀了那只愚蠢的吸血鬼。干掉他！”

　　枪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那些呼啸的子弹织成了一张密密的网，封住了影子所有的退路。

　　影子飞快的动了起来。
　　看起来，他似乎对那些子弹非常忌惮，纵使有无数的机会让他身负数弹而逃离包围圈，可他都没有那么做。

　　在这种情况下，他能坚持多久？
　　很快一颗子弹便洞穿了他的大腿，紧接着，是更多。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他在害怕什么。

　　因为，那些小小的伤口并没有愈合，而是滋滋的响着，开始了飞快的蔓延。
　　腐蚀，蒸干。
　　它带来的后果就像那名黑人对付我的银链，就像在地下仓库里我不慎触碰到了银板。

　　“嗷--”影子惨叫着从半空中栽进泥土，他的半个身体都解体了，一叠厚厚的书页从那些凌乱的血管里滚出来。

　　“是笔记！”黑衣人慢慢围了上来，其中的一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试图去够那叠纸张。
　　就在那时，濒死的吸血鬼忽然向他扑了过去，尖牙恶狠狠的刺进了他的颈动脉。
　　“嗷！！”黑衣人尖叫起来，下一秒，被撕成了两半。

　　于此同时，那只几乎干涸的手臂抓起笔记向我掷过来。

　　很明显那叠纸张并没有装订好，它想冬日的雪片一样纷纷扬扬的散开，飘落，最后，只有两张落进了我的怀中。
　　可是，那也足够让树下的黑衣人发现我了。

　　“跑！”满身是血的吸血鬼吼叫起来，那一声让我霍然回神，也黑衣人回过神来。

　　密密麻麻的子弹射向了我。

　　“跑！”他忽然跃上了半空，挡住了那些要命的武器。

　　我飞快的迎着月色奔逃，最后那一眼，我看见他砰的化成了一堆飞散的血沫。

　　掌心的纸张被血浸的浇湿，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当然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