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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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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篇一:摄
厉对我的评价再次证明是无比正确的。我的确是个用膝盖来思考的家伙。瞬间的冲动往往走在理智的前面。
我在那个阴森森的地方重逢绪的喜悦,蒙蔽了所有作为一个吸血鬼猎人应有的反应。他为什么会在午夜时分来到血库?郁为什么带着那种奇怪的表情下意识地挡在他身前,就象,母鸡护雏?周围为什么散发着一种沉重如死般的压力?这些问题在很多年后的一天我回想起来,才痛悔万分。如果那一夜,我稍微冷静一点,哪怕就这么一点点,也不会导致最后……随即我总是会怅然地意识到,绪,这个完美地融合了光与暗的魅力的人身上,有种我难以抗拒的东西。对这一点,之前我并未察觉。飞蛾扑火,至少它深知那是足以毁灭它的东西,仍然选择奋不顾身。而我,竟然比飞蛾盲目的多。
厉却对此不以为然。他后来的看法是,那正是绪最大的力量所在。绪的眼珠是浓黑得几乎要滴出墨来的色泽,却无比明亮,几近剔透,犹如琉璃一般。只要被这双眼睛盯着看上一刻,就会不自觉地失神。正如同念力是我们猎人狩猎的能力一样,这也是吸血鬼与生俱来的一种能力。当然,也并不是每个吸血鬼都具备的。
那天夜里,再见到绪的那一眼,我想我正是不知不觉地被那双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灼灼能量束缚了,才会着魔一样地做出一系列疯狂的举动。我只能如此向自己解释,否则我甚至无法面对袖口上绣着的家族徽章。
到底我做了什么,我那被激情燃烧得混混沌沌的大脑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我似乎是冲过去攫住了他的手,狂奔起来。在一片摇晃着飞快向后倒退的夜色中,心脏急如鼓点,手上传来绪的手那冰冷却莹润的触感,就象我握住的是一尊玉像。
夜风轻轻扬起了我们的衣袂,在这酣畅的奔跑中,我和绪如同乘风飞翔。等我意识到心脏剧烈跳动到几乎要震破胸膛而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时,才发现我居然不知不觉地带着绪又来到了当天狩猎受伤时初识他的那间酒吧前。我大汗淋漓的手中握着的绪的手,却仍然干燥而冰冷,传递着一种奇异却令人安心舒适无比的触感。
我们进了酒吧。我鬼使神差地要了两杯血玛利,因为我直觉这是最适合我也是最适合绪的饮料。我们开始聊天。我坦白地告诉他我的身份、家族使命、狩猎历程……他静静地听着,右手擎着杯子,轻轻晃动那粘稠刺眼的液体。
当我说到桃木椿刺入吸血鬼心脏的那一刻,他仿佛有些陶醉,黑如濯石般的眼睛里冒出一股明亮得惊人的光芒。不要说是坐在身旁的我,就连这并不算小的酒吧里的人也无法忽略,都是一刻的征仲失神。
就在这时,一股尖锐的气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偷偷降临,就象宁静的房间里游进了一条咝咝吐信的蛇。也许是感应到非人类的危险逼近,自从遇到绪后我那一直懒洋洋的念力倏地一震!
我定一定心神,勉强将自己的视线脱离绪的眼睛,暗暗施展念力雷达一般扫荡周围,试图找出这股气息的主人——一个相当强悍的吸血鬼!绪还在我的身边,我不能让他有丝毫的危险。尽管我的潜意识里隐隐认识到,绪也许并不是个简单的人,但是我绝对不愿让吸血鬼这类污秽腐朽的东西沾到哪怕他的一片衣角。
突然,我的念力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因为,那双黑濯石般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逼到我的眼前,距离如此之近,让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能放任自己融化在那一片浓黑的夜色中,那夜色中仿佛还跳跃着几簇红艳的火光。这一瞬间,我能够听到自己血管中的血液狂潮般涌动的声音,沉迷于唇上传来的冰冷触感中:绪,这光与暗的宠儿,散发出来的这种火与冰的气息,原来就是这么多天来一直蛊惑我的罪魁祸首啊……
于是,我甜蜜地沉入了黑暗。在黑暗前的最后一点光亮中,我依稀看见了厉焦灼而恐惧的脸,还有一双熟悉得无以复加的眼睛……
篇二:厉
那美少年吸血鬼离去了,我却仍然伏在地上不敢动弹。我感觉到,那股真正令我恐惧不已的力量并未离去。它,也许就在不为我所知的附近,嘲笑地、轻蔑地欣赏着我茫然的恐惧。这种感觉并不陌生。当我猎杀吸血鬼时,也同样玩味过。
久久地,胸膛的起伏终于能够平息。虽然有一种疲于奔命的猫爪子下的老鼠的觉悟,但恐惧还是略略减轻了——在没有玩腻之前,老鼠还是没有性命之忧的。我和摄都属于绝不束手待毙而花样百出的老鼠,因此,对于那股神秘的力量而言应该是最具娱乐性的对象。唯一令人担忧的是,摄那种离弦箭一样的冲动……
想到摄,我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向着那美少年吸血鬼的方向追去。我的念力告诉我,他必定和那灰红公寓前的年轻人有某种联系。他的气息,和这ok绷上的血液相似。
我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只能*念力去感应。血统高贵的吸血鬼传说有通天彻地之能,或许能飞行,或许能地遁,或许能变形……我并不因为这只是传说就固执地嗤之以鼻。这个世界上超出人类知识范围的东西太多,我们不能因为不能理解或者不能用所谓“科学”来解释,就认为那是谬误,是不可能、不存在的。
毕竟,在吸血鬼这个族类面前,人类的感官是脆弱而低能的。我也只能根据世代相传的念力艰难地去捕捉他们的气息,从而追踪猎杀。这个少年吸血鬼的血统明显是高贵的,连我也无法确定自己能否猎杀他。而隐藏在他背后的那股力量的主人,我却连想也不敢再多想。
我的车子已经开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里,那里有些主题怪异的酒吧。我循着那少年吸血鬼的气息推开其中一间的门。灯光是暗红的,摇曳的灯光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是诡异的色调。如果是平时,我狩猎的本能会兴奋不已,跃跃欲试。而今天,我只感到危险和恐惧。
我游移的目光撞到一个人身上,迅速地定了格。那是摄!他正一种发烧般的神情看着那坐在他对面的人,口中梦呓似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他身后,那个美少年吸血鬼正面无表情地缓缓逼近。他的眼睛又是一片赤红色,殷红的嘴唇下,獠牙隐隐若现!这正是吸血鬼选定食物对象后的变化!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和绪的距离太远,要想越过着人群冲过去明显是来不及了,而这喧嚣的噪音又足以淹没我所有的狂吼和尖叫。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只听见身边不停传来桌椅倒地瓶杯破碎人群挤散的声音,我的身子箭一样朝摄奔去!
摄面对着的那个年轻人突然攫住了摄,向他脸上俯去!我愣了一愣,正要出手,他却好象早已知道背后我的存在似的,头也不回地将摄抛向我。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我却能够肯定他就是那天公寓前那个似笑非笑的人。来不及察看摄到底怎么了,扔下一颗烟雾弹,轰然而起的烟雾掩护下,我抱着他软绵绵的身子用尽全力向外跑去!
心中虽然焦急却并不太担忧,因为,不知是什么原因,我竟然坚决相信,那个年轻人并不会伤害绪。怀中绪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我纷乱的思绪透出一丝光亮:刚才两人之间那轻轻的一贴,原来是个吻……
篇三:绪
午夜的血库前遇到个脸色惨白的人和一名神经兮兮的血液科医生,我想那个睁着一双纯真如小兽般眼睛的孩子一定会联想到什么而因此动容。尽管念力有限,他毕竟是个“专业”的吸血鬼猎人,应该对这些很敏感。
他却仍然象以前两次见面时一样,只顾傻呆呆地看着我,没什么具体反应。我皱皱眉,尽管吸血鬼猎食时的魅惑力量强大,能够震慑“食物”的心神。但我自信自己一直都收得很好,他为什么露出一副食物的表情?也许我碰到的是个弱智,或者是个花痴?
我还没有想完,他猝不及防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向外冲去。一股温暖立即从他手心传来,一直传递到我冰冷的血液中,激起了一阵难言的惬意的战粟。享受这种销魂的触感,我居然并不愿推开他,就任他将我拉得飞奔起来。
背后是郁忧愁的目光,我远远地回过头向他笑笑,这滥好人总是忘了自己是人类,是食物的立场,生物链在他那里是断了环的。
享受在黑夜里乘风的感觉。身边的人呼吸渐渐粗重,心跳倒是没什么变化,从一开始就急鼓似的。我下意识地擦了擦额角,几百年来,虽然明知道自己不会再有人类“汗水”这样的分泌物了,还是会习惯性地去擦拭。每一次,纯都会对此嗤笑不已,说是虚伪。
确实有点虚伪。可是每当我看着人类那淌着汗微红的脸庞,那湿漉漉的皮肤下浅浅的青色血管的轻轻跃动,无知笑容中的所谓幸福……都有说不出来的嫉妒。于是,我站在摄的身边,贪婪而饥渴地注视着这一切,静静听着新鲜的血液在他身体血管中咆哮奔流的声音,我冰冷身子似乎也有把小小的火炬在燃烧,使我觉到一丝温暖,舒适的而不会致命。
他居然把我带到一个酒吧里。这里或许对他有些什么意义也说不定,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当然,我的记性很恶劣,该好的时候不好,不该好的时候要命地好。那些噩梦就从来不肯自脑海中消退,总会在象这样的每个浓黑的夜里来袭。
他给我也叫了饮料。我悲哀地将杯子握在手中把玩,却不能喝下半点,那是很要命的。记得很久很久以前,当我刚从“死亡”中醒过来时,“他”曾经恶作剧地看着我饥不择食地牛饮一口牛奶,然后趴在马桶上吐得天昏地暗……“他”,给予我“生命”的父,就是这么以玩味我的痛苦和挣扎为乐。
没有注意到我的失神,摄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他的狩猎经历了。他的眼睛热切而明亮,双颊因为亢奋而通红,身体配合着谈话内容自然的扭动…….他就象笼罩在一层灿烂的阳光下。我拼命克制着自己伸出手来触摸他的冲动,只有这种温暖不会灼伤我。
当他说到致吸血鬼于死地的那一刻,我才真正开始倾听并陶醉于其中。死亡啊,多么珍贵的东西,真正的安眠。闭上眼睛,想象一根尖锐的桃木椿刺入我的心脏的情景,感受这疲惫、肮脏的“生命”抽丝般缓缓离开,重新归于混沌的蚀骨狂欢……我呻吟出声。
空气突然中出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如此突如其来,我不禁吃了一惊。随即喜悦涌上心头,我的纯终于回来了!睁开眼睛,果然是他面对着我缓缓走近,眼睛赤红。
我竟然瞬间感到没由来的心慌。摄,并不该死。于是我集中精神,向摄凝目注视,他在意料之中的失神,任我逼近,将自己的唇深深印在他的上,这是我惯用的催眠法。迅速而成功地实现了催眠后,我头也不回地将他抛向身后那不顾一切跌跌撞撞推搡着冲过来的人怀中——他与摄散发着同样的气息,哪怕用膝盖想也能想得出来他的身份。
纯那嗜血的眼睛已经逼到跟前,眼看猎物狂奔逃逸,他身子倏地平平掠起,指甲暴长五指箕张,直向那沉睡中的摄抓去!我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似乎也冲了过去……
烟雾适时地弥漫开来。纯在烟雾中低声咒骂,我却躺在地上苦笑,多年不见,看来纯的力量增长很快呢。这种程度的伤,看来不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恐怕是好不了。
在渐渐消散的烟雾中,纯的面孔也渐渐在我眼前明朗起来。我对着他扯一扯嘴角,想给他个笑容,但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因为,我向来是最怕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