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的故事》苔苏小混

16、蔷薇之夜（2）

　　于是，她就这样成为了他的情人。或者说，他成为了她的情人。
　　这样的说法，有区别吗。是的，的确有着区别，因为她爱他，但是他爱着的，却不是她。
　　“我不愿离开，于是只能沉醉在那样的一个梦里，哪怕，那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梦境。”
　　她留了下来，但是她却发现，其实，他对于某些事情，并不如她想象那样的热衷，她白天很多时候总是一个人呆在那个玫瑰梦境一般的房间里，安静甚至是沉默的等待着他的到来。他来之后，她是那样热情的拥上去，给他——自己的情人那样火热而缠绵的吻。
　　他总是微笑，给她一种带着礼貌的回抱，然后再轻轻松开。
　　“是的，那时的我，是那样的不甘心，总是不肯放开他。一遍遍的亲吻挑逗他，在他身下用手，用舌头去取悦他，激发他的情欲，那时的我，爱着他是那样的无耻。他也终于控制不住，扑倒我在床上，两个人就这样爱了起来……”说这些话的时候，她脸上带着一种娇艳的红晕，那时回忆情人时姑娘动人的光芒。
　　在她留在那里的第二天，她告诉了他为什么自己下雨天出逃的原因。他答应她说，会派人到修道院封锁消息，不让她出逃的事实传到她父亲那里。

　　“那时的我留在了他的身边，真的高兴极了，我觉得，每一天，都是最美的一天。
　　每一天，都是美好如梦幻的一天。
　　我在弥漫着玫瑰红色的房间里，穿着最柔软的羽白色的睡袍，踮着脚尖，旋转着跳舞，放声的歌唱。
　　在房间里，在他回来后，我会痴痴的看着他，就像被女巫下了密咒的傻瓜。
　　每一天，我和他拉开大大的红色的天鹅绒窗帘，一起透过琉璃的碧蓝色玻璃看着美妙的星空……
　　每一天，我可以抚摸他每一寸肌肤，可以亲吻他甜蜜的芬芳……
　　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是盛大如节日的每一天……”

　　可是，就在半个月后，他却对她说要把她送回去。她一开始听到这句话就哭了起来，赖在他怀中不愿离开。他好言安慰她，不是他想要送她走，而是他得知，她的父亲要在明天到达修道院把她接回去。
　　他承诺若是她回去后她父亲为她举办的舞会一定会前往与她相见，她这才松开手愿意与他分开。
　　那一天夜里，她与他给最后一次的缠绵。第二天，她就被他亲自送回了修道院。
　　修道院的院长与修女们早已被他收买得服服帖帖，没有一个人敢泄露她的秘密。
　　她脸上散发着蔷薇花一样美丽的光泽，骄傲地牵着情人的手回到了这个曾经腐朽霉烂的牢笼里。
　　“很快，我对自己说，很快就可以永远的逃离这里了，永远。”她回忆的声音湮没在雨丝中，坐在阴暗之中此时看不清她的表情。

　　“我的父亲第二天果然到达了修道院，他把我接回去了。这一次，他以为我在修道院里表现很好，于是对我的态度也有所改善。回到城堡的第二天，他果然为我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舞会，我的情人，那个人，果然也来到了。他在诸多贵族青年之中永远是最迷人，最出众的那个。他微笑着请我跳舞，这一场舞会，我觉得就是为了见他而举办的。我那一天是所有女孩中最漂亮的，而且拥有了如此迷人美丽的他。是的，是美丽。除了美丽，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词可以准确的形容他，他就是那样，脸上的微笑犹如钻石般璀璨耀眼，他拥着我跳舞，我觉得那时的我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公主。虽然我从来没有奢望能够与他结婚，但是，我却也从来没有想象过所谓的背叛来得如此之快。”话语说到这里，隐隐约有着一丝无奈的意味。
　　房间除了雨声与她的叙述，没有感觉到时间的任何流逝。
　　“一曲结束后，我与另一个公爵跳舞，这时，我看到他悄悄走出了舞厅，一个人走出了花园里。我打算给他一个惊喜，这一曲跳完之后我也独自一人来到了花园，我在蔷薇架子后面看到了他的身影，我慢慢的走近，却看到了那样我想象不到的一幕。他在另一个人的怀中缠绵的接吻，而那一个人，却也正是我所认识的，我的表兄塞尔华•霍德莱尔。塞尔华是一个风流潇洒的人，但是我却想不到他与塞尔华有着这样的关系……他们两人在蔷薇花下热烈的接吻，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那个时候，我觉得我真是一个小丑，一个可怜可笑的小丑，独自一个人表演着我又哭又笑的戏码。”

　　是的，他与塞尔华相识已久，塞尔华就是他真正的情人，真正的恋人。两个人表面上是好朋友，其实早已是内部公开的情人，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塞尔华就改变了自己四处留情的风流本性，一心一意爱恋着他，而他，也是一天比一天更爱塞尔华。
　　那么，她呢，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既然他爱的是男人，为什么又要假意让她成为自己的情人？为什么他会给予她曾经的温柔，为什么要给予她那样的梦境最后又生生的毁灭它？

　　“因为他的不忍，”她在雨声里轻轻的叹息一声，“那时的我在房间里流着眼泪质问他，乞求他，求他只陪我一人，求他只爱我一人，哪怕一天一时一刻都可以。但是他却拒绝了。他坦诚的对我明说，那时的他因为不想伤害我所以没有拒绝我，于是我傻傻的问，换做别人，他也会同意与别的女人上床，对吗？他竟然是点头，很是诚实的回答了我。原来，一直以来，我在他眼中根本与别的女人毫无区别，对他而言，除了塞尔华，在他眼里，任何人都是一样的。那么，他不爱我却与我上床□□，对于塞尔华来说岂不是一场背叛，他却微笑着对我说，那不算，因为他心中爱的人只有塞尔华，所以，除了不再爱他，不然所有的一切都不算背叛。”

　　是的，他就是这样天真的残忍，那样的迷人的微笑，明明犯下大错却依然无辜，让人不忍责怪。他是如此善良，为了圆一个出逃女孩一时的美梦而不惜编织出今后足以摧毁那个女孩整个世界的无耻谎言。他的玫瑰，是用鲜血浇灌而妖艳盛开；他的确耀眼如钻石，却只不过，他用他璀璨的坚韧在别人的心口上划出一道道带血的伤痕。她看着他，不知道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他似乎一切都在为她着想，但是却如此真实的玩弄了她，玩弄了她的所谓的爱情。

　　那一夜，她泡在大理石筑成的温泉之中，泪水是如此的苦涩，弥漫了整个心间……

　　但是，一切并没有结束，第二天，父亲竟然对她提起了与表兄的婚姻，问她是否愿意？
　　她那时的心宛如早已干涸的泉水一般，若是别人，她也一定会木然的点头服从。但是事情却又有着如此的转机，她眼神之中，散发出报复的渴望，她笑了，美得就如盛开的蔷薇。父亲看她如此喜悦，倒也不再多说什么，于是，两个家族的又一次联姻，就这样的开始。

　　“我当然知道，塞尔华爱的也是他，就在新婚当夜，塞尔华就对我坦白了他与普罗迪•费尔利亚的爱恋，并且对我承诺，永远不会干涉我，也希望我对他们两人的爱情保密。我那时当然一口答应。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我对这场的婚姻的目的。于是，我成为了他最好的妻子。”

　　她对他从不干涉，在城堡里任由着他们两个人每一天都在一起，看着他们两个真正的情人在一起，亲热缠绵，举手投足之间的亲昵。她忍受着，不动声色。每一天，她冷冷看着他们房间的大门慢慢地关上，静静听着从里面传来让人心神摇曳的销魂缠绵的呻吟声，却从不表露出任何的喜怒。
　　她知道，她需要等待，只有等待，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

　　她从前不知道，原来自己内心的占有欲是那样的强烈，每一天，她的心一点点的蚕食腐朽，渗出那浓黑色的毒汁，将仅有的心毒蚀吞噬，她就像一条冬眠的毒蛇，静静的等待着自己春天的到来，到那时，她将会用带着毒液的芯子夺取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曾经以为，她对他的爱恋可以容忍所有的一切，但是，果然爱情还是自私的。她只是想得到他，只要他，便可以放弃所有。

　　“是的，就这样，我每一天在内心的疯狂的妒火之中冷眼看着他们，心里是那样的痛，那样的，痛得不可抑制。我安静的忍耐，寂寞的等待，等待着我的丈夫，我曾经的爱人相信我，信任我。每一天，他们沉迷于自己的世界之中，无从顾及其他，城堡和封地里的一切事务都交与我来管理，所以，我利用财富权利，慢慢地，城堡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我所收买，都成为了我的心腹手下，塞尔华的一切，都成为了我的，哪怕是他，迟早也会变成我的。”她说到这里，话语里带着一丝憎恨，一丝疯狂，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她默默忍耐内心疯狂爱火妒意的时候。

　　“一年之后，塞尔华开始真正的信任我，他们的所有的事情，都交与我来办，包括他们的一日三餐。所以，我开始叫我医生配制了我所需要的毒药，一点点的，慢慢地，掺到他们的红酒里，牛肉汤里……塞尔华有哮喘，所以我在他的药里放入了另一种毒药，可以让他致命的毒药。塞尔华的身子渐渐变弱了，他与普罗迪•费尔利亚不再每一天的出去，而是呆在城堡中，呆在他们两人的房间里厮守着。当然，这一切，都需要慢慢地进行。”

　　那一天，到了的那一天，又过了半年。
　　塞尔华果然就如我想象的那样的安静的沉睡，不再会醒来。而他，我爱着的那个人，我轻轻地抚摸着他明艳如蔷薇的眉眼，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吻他，太久了，太久了，只能远远的装成冷漠的看着他，但是内心的火焰已经把我整颗心都燃烧焚毁，我是那样的爱着他，渴望他，他是我心中一直盛开，永不凋零的蔷薇，哪怕带着锐利的尖刺把我的心刺的鲜血淋漓也无所畏惧。

　　他终于醒来，眼神中，有着深深的惊恐。为什么？他问我。
　　很简单，因为爱，我爱你。我笑着告诉他。
　　我的手指，在他精美的脸上慢慢的滑动，勾勒出他那迷人的线条，一直以来，他是这样清晰的存在于我的内心深处，深深铭刻，血水从跳动的心脏漫出，湮没的，只不过是我对他的思念。
　　他闭上眼，不再挣扎，仿佛屈从了我。
　　就这样，我再一次得到他。
　　即使是用这样阴暗狠毒卑鄙的手段得到了他。
　　他中了我精心让药师调配的毒。不会致命，但是他就是这样无力，只能任由我的摆布。他像一朵被摘下的水晶蔷薇一样的脆弱，易碎，但是却又这样的美丽璀璨透明，让人看着不忍呼吸。
　　他是我爱着的人，却又像是被我爱着的冷漠的傀儡。
　　每一天，他不会笑，只有淡漠，只会淡漠。
　　我却不在乎，这样的结果，我早就意料到，不过只要让他留在我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他想尽办法向所有除我以外的人寻求帮助，他想要逃离这座城堡，这个夺走他爱人，掠夺他所有自由，尊严的恐怖的囚笼。
　　但是怎么可能，所有的人，都是我的手下，都是我用尽金钱财富权势地位买下的忠心耿耿的手下。
　　一次次的失败，他一次次的失望。
　　后来，他打定注意再也不逃了。
　　我不知道他竟然如此的决裂。
　　假意的屈服，对我露出了难得一笑的微笑，让我就这样无力的沉溺。我那时还以为，还以为他是可以爱我的，是可以的。
　　但是我错了，错得那样的彻底。
　　我以为他愿意当我真正的情人了，是眼中只有我的那一种情人了。但是不是。
　　那时我如此的迷醉，什么都不顾了，什么都愿意听他的。
　　于是，我对他不再用药。
　　就在他恢复一些力气的那一天，他打开了水晶的玻璃窗，从城堡的高楼上跳下。
　　在那样星光琉璃的夜里，就这样决裂的跳下，去找那个人了。
　　他甚至不愿意复仇，假意和我在一起然后设计夺走我的一切——我甚至想象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了。但是没有，他再不愿意在我身边浪费一分一秒。他就有这样的恨我，就连复仇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

　　我在月光下看着他极美的睡颜。依然那样的美丽，那样的迷人，我流着泪终于放手，那时的我，真正失去了他。

　　如果失去了阳光，会怎么样？
　　我就这样失去了我唯一的阳光。于是我不能呼吸，再不能。
　　那时的我，陷入了一个虚无混沌的世界时间之中，有着恍惚的疯狂去撕咬着一切，攻击着一切，哭着笑着，放弃了一切……
　　再一次醒来，我独自来到这个曾经小小破旧的修道院。我独自锁在这个布满尘埃的高塔之上，我在躲避着外面虚伪的阳光，那样的耀眼灼热，会把我的心溶化。
　　曾经的我以为我可以永远的逃离这里，可是到了最后，我还是逃不掉，只有这里才可以让我一直沉醉在曾经的梦境里……

　　没有人，没有人倾听我的故事。我却又是那样的想要倾诉，曾经的过往的在我的心间日益膨胀，让我痛苦不已。
　　现在的我，是要死了，也是早就想死了。我想要的，只不过要一个人来听听我的故事罢了。
　　外面传着我谋杀丈夫，最后又把情人从高塔上推下杀死了他的各种各样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故事。但是那些都不是真的。真正的的故事只不过是一个女人想要疯狂的爱一次而已，想要爱，而已。

　　好了，一切结束了。
　　请你把我的灵魂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