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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Ⅱ_____Nobl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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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季乘着午后教堂里祷告的人少的时候停下了手中的活,抹了一把汗。他站在教堂的第二层的旋转楼梯上,看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贵妇。
他是最近刚来教堂打工的,打扫教堂的时候从来都是一言不发。他总是穿着一身黑色的衬衫和运动裤,冷着一张脸。他经常会听到那些带着各种珠宝,三三两两来教堂的贵妇谈论他,他也总是会听到这么一句谈论的话。
哦,原来是那个杀人犯的儿子啊。
午后的阳光很好,苏季看着敞开的雕花大门旁的落地窗。阳光从二楼的小窗子里照在了旋转楼梯上,碎影一地斑驳。蓝宝石颜色的天空高远深邃,万里无云。
教堂的大理石台阶擦的很干净,落地窗的窗框上是反复的花纹。浅色的窗帘垂了下来,阳光照在窗帘上显得朦胧。圣经摊开在圆坛上的架子上,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
9厘米高的高跟鞋尖锐的声响消失在教堂的门口,最后一个祷告的妇人也离开的时候。原本有些窃窃私语的声音的教堂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了繁琐的祷告词,没了偶尔一两句的说话声。仿佛一切都在阳光下沉淀。
他是在低着头的时候从大理石的倒影上看见他走进来的,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幅油画。他白色的衬衫一尘不染,身后背着一个琴盒。金色的短发,以及深蓝色的眼眸。阳光下左耳的耳钉闪着银光。
他走到了大堂的正中间,却没有看到在一旁楼梯上静静站着的苏季。清晰的鞋跟声音,以及默念的祷告词。苏季靠着扶手,面无表情。
他把琴盒放在了长椅上,然后在圣经前开始祷告。阳光洒在书页上,照得洁白的纸金灿灿的。午后的风从窗外吹过来,拂过了他的头发。
古老的钟的指针在教堂外的墙壁上缓慢的走动,在长针指向12然后发出了沉重的声响。他在祷告完后站了起来,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而是打开了放在他身边的琴盒。
他拿起了琴盒内的琴弓和小提琴,摊开了一本五线谱,然后开始旁若无人的拉起了曲子。音律在静谧的午后不断回荡,仿佛漂泊无归的空气。他闭着眼,没有看手中按的把位。
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衬得他本就皙白的皮肤近乎透明。苏季盯着那把看似昂贵的小提琴,勾了勾嘴角。他侧着头,似笑非笑。光线从窗子倾泻下,身后是被阳光拉长的影子。
他有些长的碎发遮住了前额,在半边脸上留下细密的阴影。小提琴的声音在教堂里回荡,琴声悠扬。他除了偶尔翻一下五线谱,就是看着窗外车来车往的大街。教堂的天顶上圣母抱着圣子,安详的仿佛一切都静止了。窗外是偶然飞过的灰色鸽子,蔚蓝的天空。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小提琴的琴声还在飘荡,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窗外已经是下午时分,天边燃烧着红霞。苏季转身,看见了一直站在身后的牧师。那个矮小的牧师一脸的皱纹,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苏季,然后指了指那排长椅。
苏季顿了顿,然后向刚才他放小提琴的长椅上走去。
别站着了。
苏季站在长椅旁边,看着刚才放琴盒的地方,那里是一张纸条。字有些倾斜,开头的那个字有些大,字的末尾会带着一个小勾,就像是写习惯了英文。苏季看着沿着楼梯走上去的牧师,有些嘲讽的一笑。他看见纸条背面一个角落里,写着几个很小的字。
演出好运。
苏季看向了窗外,远处鸽子沿着夕阳飞过。
“苏季,已经发了一下午的呆了吧。”牧师扶着楼梯,走到了最顶端的平台。他推了推很厚的镜片,镜片里浑浊的眼睛和凹下去的脸显得有些变形,眼睛微微眯着。
苏季抬起头,似乎是因为距离的缘故看到了只是一个剪影。“……抱歉。”苏季在沉默很久后开口,又将头转向了窗外。
“下次别偷懒就好。”牧师转过身,仿佛融入了阴影中,只剩下一个影子依旧在楼梯上拖得很长,“晚上你稍微留晚一下,我要离开一下。不过晚上应该不会有太多的人,不过也别偷懒了。”他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
“为什么。我不可以先走么。”苏季没有回头,把那张纸给撕碎了然后扔到了窗外。“晚上会有一个音乐会在大剧院举行,很多人都会去。我想去听听。”
牧师敲了敲扶手,然后走进了二楼。
教堂外的大钟敲了五下。
暗红色大剧场的剪影,古罗马式的拱形大门,精美的雕塑。原本冷冷清清的空旷的大厅里现在挤满了人。吵吵嚷嚷的讲话声,很浓的高档烟味,话筒发出细碎的噪音。有些人因为走不进去所以挤在了门口,唯独最里面的舞台上一束暖黄色的灯光照着依然安静。
牧师已经离开很久了,苏季乘着这个时间来到了大剧院。他站在了门口,站在了人群后面。
“死小孩,凑什么热闹,快走开。”一个吸着雪茄的胖妇人从苏季的身后踢了他一脚,高跟鞋鞋跟直接踢在了他的小腿上。苏季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向窗帘还没拉上的窗户走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要去看他,只是觉得面熟罢了。
“是海外回来的Wilson家的少爷吧,这么大的排场。不过也倒是,那个少爷的小提琴也倒是不错。”
“虚张声势罢了,谁知道目的呢。光是一个小提琴就上万的。呵,有钱人家。”
苏季的目光在那几个抽着烟喜欢乱嚼舌根的妇人身上扫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放到了舞台上。那个站在台上金发碧眼的人,就是Wilson少爷。苏季看着他,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他在台上拉的曲子他都听过。
礼堂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因为琴声优美不忍心打断,还是因为惧怕Wilson家的权势。只有悠扬的小提琴声通过话筒传出,然后在空气中飘荡。
礼堂外的天空越来越黑,那些来凑热闹的人也听了一半就散去。苏季坐在了窗户上,一边用手敲在玻璃上打着拍子,一边闭着眼听。
很耳熟。苏季看着他的脸,看见了他左耳的一枚耳钉。在白色聚光灯下闪着银色的光芒。
剧场是在晚上的九点熄灯的。
苏季从窗子上跳了下来,却又忽然想到牧师应该已经回去了。“嗨,你好。”苏季在路过正门口时,看见了拿着琴盒走出来的少爷,“下午站着听我的琴声,不累么。”
他笑的很灿烂,仿佛就像是午后的阳光。然后他伸手,“谢谢你下午听我拉小提琴。我叫Gilgamesh Longfellow Wilson。可以叫我Longfellow。”
苏季只是抿着唇站着,然后象征性的和他握了握手。他一身黑色的衣服和他形成了对比,苏季抬起头的时候,看见了他左耳的银色耳钉。
“苏季。”他平淡的像是再照着白纸念课文。跟在Longfellow身后的一个老管家推了推眼镜,看似很尽忠职守的说道,“他的父亲是苏默寻。是个杀人犯。”看似是好心的提醒,语气却是带着讽刺。他的声音很大,似乎是想让更多的人听见。
陆陆续续从礼堂里走出来的小姐都笑着接过了话题,“听说他母亲啊,还是一个可耻的妓女呢。脏。”
苏季有些沉默,低着头看不见表情,肩膀微微有些颤抖。
“是,没错。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话引来的是更多的嘲笑,那些长舌妇人还指指点点的说些关于他母亲的龌龊事。
“是啊,和你有什么关系。”Longfellow的深蓝色眼眸看着苏季,小声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他笑着看着苏季,“别太放在心上。这样活着太累。”
远处的天空黑暗在不断的翻腾。
唯独从云的缝隙里渗透出月光的银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