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洛下咏

3、第 3 章

　　接下来几天，都不敢和程峻说话，连走路看到他都是避开。
　　“你和程峻是怎么搞的。”阿文说。
　　我便含糊地说：“做了一件很糗的事情，被他发现了。”
　　她很有兴趣：“什么事？”
　　“都说了是一件很糗的事了，当然不能告诉你了。”
　　“凭什么他能知道我不能知道？小心我传你们俩的绯闻哦。”
　　我无奈地看着她：“小姐，小心我为了泄愤拼命殴打某人。”在新班级混熟了之后，我又恢复了从前威风的架势，俨然成为班上的大姐大，以殴打男生为乐。
　　她做了一个“我好怕怕”的表情，立刻住嘴了。
　　星期五晚上回家，纵然我非常不想见程峻，在这种情况下也只好和他站在一起。一路上我只是瞪着眼看窗外的风景，不说话。
　　最后还是程峻先开口：“喂！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我抬头瞪着他：“你有没有乱说？”
　　他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什么意思？”
　　“要我住口不应该给点好处吗？”
　　“你要什么。”
　　“请我吃饭！”
　　我放下心来：“好说好说。”
　　他伸出一只手来：“握手！”
　　我犹豫了一下，也伸出右手来，和他握在一起：“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
　　“切！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无耻啊！”
　　“你敲诈我还说我无耻！”
　　“我又没有强迫你！”
　　“无耻！八婆！猥琐！可恶！”我气得破口大骂，他却洋洋得意，于是两人又大吵一架，一直吵到回家。
　　此事最终以我请程峻吃饭而宣告结束，两人邦交又恢复正常化。
　　“怎么？和好了？”阿文问道。
　　“嗯，事情解决了。妈妈的那个死三八非要叫我请他吃饭，等有机会我一定要踢死他。”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气愤不已，浑身血流速度加快，直想找人来痛扁。
　　“可是你都从来没有打过他耶。”
　　“那是因为没有借口嘛，你说像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没有原因就随便打人呢？”
　　阿文一副快晕倒的样子：“善良？你确信你有这种东西？”
　　“那当然！”
　　前后左右的同学一起做呕吐状，NND，这些家伙真不给我面子。
　　接下来的日子如流水般过去，日复一日的上课、作业、考试让我很快把这次的糗事抛到脑后，然而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偶尔想起。靠在一个男生的身上，这是我做的最大胆的事情了，如果老爸知道，一定会暴走的。
　　一晃就到了高三，高考迫在眉睫，玩闹渐渐减少，课业压力渐渐加大。前辈有言曰：“高考改变命运。”因此混世如我者，也不得不努力学习了。而在学习的同时，高考志愿也成为大家讨论的对象。
　　“准备考哪个学校？”在回家的路上，我问。
　　“当然是清华！”
　　“什么专业？”
　　“生物技术。”
　　“那么厉害啊，佩服佩服。”
　　“你是不是很仰慕我啊，哈哈。”他得意地笑，真是，平常在学校他怎么没这么臭屁的。
　　“我一直都很仰慕你，你不知道吗？”
　　“那你呢？”
　　我茫然地说：“我？我不知道。不过清华肯定是上不了了，我成绩不怎么样的。”
　　“那有没有喜欢的专业？”
　　“也没有，一直考虑好，管他呢，反正最后看分填志愿吧，现在想得再好都没用，要是没考好，还不是……”我觉得后面的话太不吉利，于是闭了嘴，心中却泛起莫名的忧虑：我的成绩并不是特别好，也不能算稳定，有时一粗心就会丢掉十几分，如果高考没考好，那该怎么办？未来，真的会和想的一样吗？
　　高三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正当大家被一天一小考一月一大考搞得天昏地暗时，“非典”来了。刹那之间，校园气氛变得十分紧张，每人每天早上都要量体温，体温高的要隔离，发烧的要隔离，咳嗽的也要隔离，教室每天早晚消毒两次，学校为了防止非典在学生中传染，影响高考，宣布封校，所有学生一例住校，不得回家，我们与外界彻底隔绝了。每到周末，校门口就挤满了人，学生在里面，家长在外面往里面递，在这种时刻往往是哭声一片，场面甚是壮观，程峻形容说像是探监，我想这个比喻倒是贴切，我们现在的状态也就和监狱里的囚犯差不多了。
　　不过奇怪的是我从来没见到过程峻的父母，难道他们不想儿子么？
　　呃，我知道随便挖掘别人隐私是不好的啦，不过好奇心还是战胜公德心，五一节那天我装作不在意地问起这件事，他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爸爸喜欢别的女人，好几年没回家了，我妈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呵呵，很烂俗的婚外恋故事吧。”他脸上虽然在笑，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悲伤。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冷笑不已：“他们现在都有新家了，都没心思管我了，每次开学交钱都要求个半天。哼哼，这样也好，省得他们天天吵架，我上小学那会，整天烦都烦死了。我不要他们管，我一个人就能照顾好自己，从初中开始，每天都是我做饭，我现在学习成绩也好，上大学也不成问题，我才不需要他们的关心呢！”
　　我想说些安慰的话，却知道这样的人最讨厌别人的安慰，认为这是对自己的最大侮辱，于是只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他微微颤抖了一下，扭头看我：“我真羡慕你啊。”又低声说：“人很孤独……”
　　这句话令我惊惧乃至颤抖，那种压抑、凄凉以及悲愤是我从来没有体会到的，我甚至不清楚这句话是不是人说的。
　　我和他在操场看台坐了很久，直到最后他站起身来轻笑：“刚才把你吓到了吧。”
　　我知他已经恢复正常，忍不住反唇相讥：“切！你以为你是谁啊，能吓到我？告诉你，我是吓大的。”
　　“那你握着我的手干嘛，你暗恋我啊！”
　　“我呸！本大人不过看你可怜，同情你一下而已，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同情？”他做深思状，“看来我们对于这个词的定义有所不同。”
　　“那肯定是你的定义错了，猪头！”
　　“你说我错了我就错了，那我多没面子啊。”
　　“你在一个女生面前装可怜还想要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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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场没营养的吵架，两人像斗鸡一样斗的天昏地暗，一直吵到口干舌燥筋疲力尽还互相瞪眼。不过到最后还是程峻先认输：“好了，我们别吵了。”他看了下表：“都5点了，去吃饭吧。”
　　哼哼，想跟我斗？还早了十年哪！不知道我是被称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棺材见了打开盖的“吵架王”吗？不过这当然不能怪我，如果你有一个重男轻女的奶奶并且事事看你不顺眼而你那孝顺的爸爸又总在每年夏天送你到奶奶家度假的话，朋友，你便能立刻领悟到“吵架”这个词的终极奥义了。
　　吃完饭，我和程峻慢慢地绕着操场散步，这是我从小养成的习惯，晚饭之后出门散步。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慢慢热起来，但是傍晚时分还是十分凉快，一阵风稳稳地吹过来，广播里放着歌。这本来是极令人放松的气氛，但我却在这时候大煞风景地叹了口气：“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要是没这个非典，现在就该是自由复习的时候了，可惜呀。”
　　他附和：“是啊，马上就要高考了，你紧张不？”
　　我笑：“不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告诉你一个诀窍，什么都不想，就不紧张了。要是总是在想着高考，是人都得疯。那，我中考的时候就是靠这招挺过来的。”
　　他说：“这样啊。”
　　“是啊，像高考这种事情，是想也没有用的，倒不如不想的好，反而轻松。”
　　说是这么说，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点怕的，所谓不想就不怕，也只不过是一种逃避罢了。更何况黑板上大大的高考倒计时牌，让人想忘记都难。教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我总觉得大家都是拼命压抑，才没有集体发疯，不过别的班倒是传出有人因为紧张过度而发神经的事情。某男，在上课时突然打碎玻璃，某女，突然撕掉自己的考卷，传播这种八卦消息的同学把这种故事当笑话说，大家也把这种故事当笑话听，听完之后都是哈哈大笑，笑完之后面部表情却很僵硬。每个人都在找事做，拼命地拍桌子对骂，厮打，或是高声地说笑话，疯狂地大笑，总之就是没人敢提“高考”这两个字，老师也不再每天宣扬高考的重要性，说话也温柔了许多，想是不敢再刺激我们。
　　“你看，每个人都在逃避，都想把高考忘掉。”看着教室里乱哄哄的样子，我懒洋洋地对程峻说。
　　他看看那些同学，又看看我，没说话。
　　“其实想开了也就是那么回事，每年有那么多人高考失利，难道他们都不活了？还有那么多人，成绩本来就烂，拼死了也不过就上大专，还不照样过日子？”
　　他还是看着我，不说话。
　　“好吧好吧，你是超人，和我们这些俗人不一样，一定会考好的，行了吧？”看他一直没反应，我不禁微微发怒，把一张卷子扔给他，“答案对过了，基本相同，最后一题我的解法比你简单，想要我的卷子问秦文，不过也许现在在其他人手里了。”
　　说完，大摇大摆地离开，在教室里扫了一眼，迅速加入到一伙人中：“搞什么搞什么？那么开心？”
　　胖子正托着一个里面放了易拉罐拉环的眼镜盒，一脸诚恳地向邓倩求婚：“oh,my love,请接受我的爱吧！”
　　周围人狂笑不止。邓倩故做娇羞状：“讨厌啦！我的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是谁是谁？我要找他决斗！”
　　邓倩一指我：“是她！”又娇声喊：“老公～～～有人调戏我！”
　　我摆出一副凶狠的脸：“小子，竟然敢抢我女人，你活腻啦！”上去对着胖子的胸口就是一拳。大家都喝起彩来，一群人拼命鼓掌。
　　我仰天大笑，心中却有着无法排解的忧虑与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