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远》玄瑚

24、第 24 章

　　二十三
　　“既然到了，为什么不进来？”
　　屋中传出的声音带着男子专有的醇厚，听上去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屋门无风自开，伫立在屋外的人怔了怔，终于抬步踏入了竹门之中。
　　屋中弥散着淡淡的药物香味，屋中坐在药炉旁的男子身着一袭淡紫色丝袍，在药炉散发出来的蒸气中，额间的紫水晶发出淡淡的光芒，把整个人映衬得如梦似幻。
　　“雪遥……”曜薰看着面前的人，抿了抿唇，不由得感到有些尴尬。
　　自从那日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不是不想来……委实是没有面对的勇气。
　　面对着这样的人，连自己也觉得自己是痴心妄想了些……然而，以自己的性子，哪怕明知会遭到厌恶，也是依然会说出口的罢！
　　“你今日来的时间刚巧。”炉旁蒸气中的那张面庞侧过头来淡淡笑了一下，“这丸药马上便要出炉，你顺路帮凝尘带回去罢！”
　　听着明显带着些关切的语气，蓝衣少年不由得轻轻咬了咬唇。
　　“我此次前来正是因为凝尘的事情……”曜薰的眸子牢牢锁定在对面之人的身上，虽然说的是正事，然而目光中的情意却是显而易见，“前些日子，宸帝……练功又进一层，闭关调息……”
　　“这个我知道，凝尘怎么了？”雪遥微微蹙眉，转过头来，却恰巧对上了那双眸子。
　　那眸中的火焰，不再像过去还带些掩饰……不带掩饰的炽热，不由得让雪遥微微偏开了头。
　　“然后凝尘说最近劳心费神太多，也需要养气调息一下……”曜薰叹了口气，“可是今早上有些急事……我想找他商量一下……结果屋中空无一人！”
　　“哦？”雪遥垂眉似是思索，却并未多说一字。
　　“馥丹馥黛姊妹只是下跪请罪……很明显凝尘吩咐过了她们不许多嘴……上令下从……别说她们只是遵令而已……便是要按失职算，那是凝尘的贴身侍者，我也不好处理……”
　　“那姊妹俩是凝尘收入教中，自然只听凝尘的话……从她们口里你休想问出来任何东西。”雪遥微微挑了挑眉，“谢流真你问过没有？”
　　“所以我才会到这里来……谢流真没有明说原因，只是说……紫灵圣尊应该知晓……”曜薰脸微微一红，“自从上次他被凝尘救下后，情绪一直不是太稳定……凝尘与他情同手足，我自然不好逼迫。宸帝虽然还在闭关，只是如果过几天出关之后凝尘还没有回来……擅自离教，多多少少有些麻烦……”
　　雪遥皱了皱眉，眼神却忽然僵住。
　　难道是因为自己那天说过的话么？
　　……这世上起死回生之术是没有的……然而，移魂之术，却确实存在，然而，前提是魂魄必须没有损伤，也没有见血造孽……
　　……那就是说，澜的魂魄收在明寰剑中，只要剑不动用，就不会损伤魂魄？
　　……动用倒是不要紧，只是不能沾血……并且，剑不可以受损伤……
　　……既然已经入剑化为剑魂，只要别动用剑气损伤魂魄元气……比如说像让剑魂自动格挡……虽然在当时威力是极大的……然而，却也是极为损伤剑魂本身……剑魂一旦损伤，便得用血弥补……剑魂虽是越来越强，然而其本命魂魄却是再也复原不得了……
　　……雪遥，以你的力量，可不可以施行移魂之术？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移魂之术若不成功，倒是对魂魄也没什么损害。
　　记得那时凝尘眸中的光芒忽然亮的出奇……然而，却没有再问下去。

　　……是不是教中所有的书籍都在馥芰湖下的慧心阁中？
　　……日月星三支的是不是全在那里我不清楚……不过，灵支的确实是在那里……比较保险一些……没有令牌在手，是不可能进得去的……
　　凌天教从创教之初，寻酝天地之灵之地，得集日月之精之宝，数年周章，得出五令。宸帝血纹令,紫灵幻晶令,日花赤瑚令，月岚碧翡令,星辉灿珠令。五样珍宝，寓四方归中之意。五令到处，万众降迎。而在江湖的传言中，偌大的凌天教若需正常运转，五令缺一不可……关于这五令在凌天教中的用处，更是众说纷纭。
　　实际上，这五令在教中，并不仅仅是象征身份的凭证，也是开启各支所储秘密的钥匙。

　　……最近似乎圣石和自身气息起了些冲突……
　　……月圆之夜，镇服教众传法施术得耗用我本身灵力……若是平时，还可以助你把气息压下去，怎么恰巧赶在了这个时候……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那算了……我自己忍忍就是了……
　　气息不定的罪，虽然是会让人痛到骨子里面去的……然而以凝尘的性格，平日里，再大的痛楚，也常常是一个人咬牙忍住，不让其他人知道，根本不会说出那一日那般反常的话。
　　……你先拿幻晶令去，靠着这上面的灵气暂时压一下……等到过了这几天，我再帮你好好治一下……
　　前一阵子的对话交织起来，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
　　……已经过去快两年了，那个人在凝尘心目中的位置，依然丝毫没有退减么？
　　即使是背叛，现在已经得到了宽恕么……在感情的笼罩下，难道可以遗忘伤害？
　　两年前自己的安排，到底是对是错？
　　两个月前自己引魂交流，到底是对是错？
　　记得移魂之术的那本书自己是看过的……施术虽不难，然而用来承载魂魄的媒介容器与几样药物却是难以凑齐。
　　虽说凌天教教中珍奇物品并不在少数，然而，毕竟不似皇宫大内四面八方朝觐进贡。
　　虽然说那几样东西若是凌天教费尽心力采办，也不是弄不到……但终究不是一时半刻筹得起来的。
　　如此看来，凝尘应该是采取了最直接快速的方法，只身前去皇宫，把一切都置办齐备了，再来求自己，自己是必会答允的罢！

　　微微含笑饮下舒颜手中的酒，本该是一个极为暧昧的动作，然而在秋南棠做来，却是极为自然而不带亵渎，丝毫不像是在青楼之中的举动。
　　即使知道那个人做事向来稳妥，心中却依然不由得带了几分担心，皇宫在自己的印象中，应该是守卫极为严密的罢！
　　然而那个人……却什么都不要自己准备……雪衣素绫，就敢只身前闯么？
　　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太托大了些……万一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那是自己根本都不敢想下去的。
　　然而，面对着面前的人，却还不能露出丝毫可能会引起怀疑的神色……虽然相识的时间并不是很久，然而凭着这几个月来的了解……面前的人虽然看上去的样子极其放松，在常人眼中看似放荡无羁，然而却根本不会放松丝毫警惕。

　　“这是什么东西？”沈容润打开手中的小瓶，嗅了嗅指上挑起的少许白色粉末，不由得带几分狐疑的看向满脸得意的少女。
　　“这可是你最需要的东西哦！”少女伏到沈容润耳边，轻轻的说了几个字，却见沈容润霍然变色。
　　“幻梦？谁给你的这种东西？”
　　若论天下春药，‘幻梦’虽不为首，但绝对能排进前五之列。
　　药性虽不猛烈，但一旦溶入酒中后，即使是最好的品酒者，也绝对不可能品的出来。
　　幻影迷朦，沉沦一梦。
　　“……哥，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来的哦……你怎么奖励我？”少女满面欢喜地看着兄长，然而接触到兄长的眼神，却不由得有些心惊的住了口。
　　向来最疼爱自己的兄长，看着自己的目光向来带几分宠溺……而现在的目光，却是明显的冰冷。
　　“我怎么能用这种下流手段？我要的是他的心，并不是他的身体！若是我用了这个，凝尘必然恨我一世！用这种方式得来，怎么能够幸福！”沈容润重重的将手中的药掷到一旁，冷冷的看着向来自己宠爱的妹妹，“告诉我，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给你这些东西？”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像你这样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从来没有被兄长用如此严厉的口吻责问过，少女的眼眶不由得有些微微发红，一把抓起了药瓶，转身掩面向屋外跑去。
　　看着妹妹跑开的背影，沈容润苦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看来……自己是宠她宠得太多了些罢……总是把一切都想得那么简单，却不明白，这世上，总有一些不是可以用手段能够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