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下，柳堤边》蓝小伞

3、第 3 章

　　陈树志的手中有刘蔷免费送他的“十八秘门图”——皇宫大内最险要的十八处机关的设计图样。陈树志虽然看不懂这十八张凶猛神兽中到底藏着怎样的凶险巧妙的心思，但是也并不在乎，他只要知道这十八处机关在哪里就可以。
　　我已说过陈树志的轻功很好，轻功很好的人要干什么大事的时候通常都不走正路，他们通常爱在屋顶上飞来飞去。
　　陈树志的轻功实在是很好，姿势也很美。如果他再穿得好一点，哪怕白一点，那一定能迷死许多女人，老婆也一定娶了很多个。
　　可惜他一直喜欢穿黑黑灰灰的衣服，因为这种衣服耐脏。
　　一个在屋脊上飞来飞去的人，当然不用去在乎设在地面上的机关，要知道机关这种东西只要不触及是绝对不会发动的。
　　如果陈树志想要夜入皇宫盗宝，那他一定能够满载而归，但他是要去寻人，这就有点难。如果他要去寻普普通通的宫女太监那也不是很难，偏偏陈树志要去找的是个叫“皇帝”的人，这就很难了。
　　现在的这位皇帝虽然不像先帝一样拥有三千多位妃子，但是妃子美人多多少少也娶了七八位，陈树志一点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在一千九百九十九间房子中找到皇帝。
　　难道要他一间一间房间地去找？到一个一个皇妃的床上去摸？陈树志虽然很喜欢摸女人的床，但是像皇妃这样一听就是三贞九烈的贵妇人的床他是绝对绝对不敢跑进去摸的。
　　其实如果陈树志在皇宫里有个相熟的太监侍卫，找皇帝这件事也就不那么难办了，可他偏偏一个都没能结识到。
　　这倒并不能怪罪陈树志平时不会结交朋友，实在是因为他没有钱，身上通常穷得连块铜板都没有。如果哪一天你能在他身上搜出个铜板，陈树志一定会很高兴地把他全部的家产——这块铜板送给你，因为能在他身上搜出铜板的人一定是个运气很好的人，运气很好的人当然应当得到这块象征好运气的铜板。
　　像陈树志这样一个大穷鬼，宫里的贵人又怎么会看得上眼，进而和他结交？陈树志自认他还没有超越银子铜板的人格魅力，所以他从来没有去骚扰过这些贵人。
　　不过他虽未能结识这些宫内的贵人却还认识一位宫外高官，陈树志虽然很讨厌这个人，但是现在也只能找这个老学究老狐狸了。
　　陈俊才是一位内阁大臣，有才学，是一位大儒，因为他懂得的事情很多，所以管的事情也特别多，据说就是皇家内院的事情他也要掺上一脚。
　　陈树志认识这样一个有文化有权力的大官，算得上一件很幸运的事情，更幸运的是陈俊才还是他堂叔公，虽然关系疏远了点，但是总的来说还是有些情分的。
　　陈树志却很不喜欢这位表大爷，这并非因为他憎恶攀权附势，实是因为这位表大爷文化太高，高到像陈树志这样没什么文化的人不得不躲着他走。
　　所以陈树志叫陈俊才老学究。
　　其实老学究一点都不老，今年才三十八。但是在陈树志看来，一个这样年轻的人能得到这样地位的人，通常只能说明两件事：一，他很聪明；二，他的城府很深。
　　陈树志自觉是个城府很浅很浅的人，和这样的老学究老狐狸呆在一起，简直和自己把自己脑袋往对方手里的烟杆上戳没什么分别。
　　老学究的烟杆不太长，捏在手里摇晃着一只绣工精细的烟袋，烟斗里始终闪着火星。
　　陈俊才似乎一直都带着这支烟杆，至少陈树志每次看到他时都是这样，陈俊才的身上也一直带着点烟味，不浓也不臭，甚至还带点茉莉的香气。
　　像陈俊才这样的人就算抽根烟也是很风雅的。
　　陈俊才做什么事都是很风雅的，他坐在那里翘着二郎腿，也显得十分的风雅。他风雅至极地问陈树志道：“你要进宫？”陈树志点头，他很少和陈俊才说话，更很少反驳，既然不反驳，就只能点头。“你要去见你的朋友。”陈俊才说道。
　　陈树志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他忽然就记起三年前陈俊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那是关系到他脖子上脑袋的一句话。
　　陈俊才似乎很满意陈树志这个侄孙至今还记得他说过的话，他点点头，笑道：“本来你要我帮你这么一个小忙也不是不可以，每年宫里都会招收一些年纪小又俊俏的小太监，虽然你年纪已大，且长得也不是那么漂亮……”
　　陈树志终于有些听不过去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去做太监的，江南的陈大小姐，漠北的小珍珠，蜀中唐门的表小姐的丫鬟翠翠……都还在等着他去迎娶，如果他做了太监，他简直不敢想象这些美丽大方可怕可爱的女孩儿们该有多伤心多生气。
　　陈树志解释道：“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并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听说他已经活不过下个月的月圆，作为一个过去的朋友——最好的一个朋友，不去看一看，总说不过去。”
　　陈俊才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是要去看看他的，但是看过之后大约又要把他劫持了。我已知道刘蔷已请到了刘三针，只要你将你的朋友带去他们那里，你的朋友就算再活二三十年也没有什么问题。”
　　“你既然早已知道，为什么不亲自送他过去？”陈树志问道，他已有了点生气，显然陈俊才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大夫的技术好过宫里的御医很多，但是这个有文化的老学究却不肯将人送去医治，这简直就是不仁不义不忠。
　　陈俊才却还是笑，气质依旧还是那么风雅。他说道：“你该明白你的朋友现在已经是一位很尊贵的人，一个像他这样身份尊贵的人都承担着一份别人不能代替的重大责任，如果他离开了他的位置，很多人都要遭殃——偏偏像刘三针那样的神医脾气又特别的倔，你要是强绑了他进宫他肯定会配一副毒药自己服用了也不让你如意。”
　　刘三针的硬脾气陈树志是知道的，据说他原本也是宫里的一位御医，但是因为不大会做人，被其他的人陷害差点连脑袋都被砍了。逃脱生天后他就发誓绝对不会替皇帝家的人治病，因为他认定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是昏庸之辈，他们根本不配活得太长久，如果他们活得太长久，天下的百姓就遭殃了。
　　陈树志一直不大明白刘三针的逻辑，不论一个皇帝的命长不长，天下总要有一个掌权者，就像一条船总要有一个掌舵的人才能行驶得安稳长久。而天下又岂非死了一个老皇帝又有一个新皇帝出现？何况就算是皇帝也是分很多种的。
　　陈树志觉得他的好朋友虽然不是特别聪明善良的人，但总算也是一个说得过去的皇帝。但是陈树志也知道就算是这样也说服不了刘三针的，因为他已经太老，太老的人大多喜欢认死理。
　　陈俊才是不是也已经是个太老的人？
　　陈树志觉得一定是这样，因为陈俊才根本不打算放他的朋友离宫。陈树志更生气了，他质问道：“难道你们连一天都离不开他？”
　　陈俊才回道：“不要说一天，就是一个时辰也不可以。”
　　陈树志说道：“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没用的人。”
　　陈俊才忽然叹气，说道：“也许我刚刚做官的时候会答应你的要求，但是现在已经不能了，现在的我确实已是一个没有皇帝就办不了任何事情的没用的老人了。”
　　陈树志忽然说不出话来，他再次发现陈俊才已经很老很老了，比起三年前还要老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