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水妖独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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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说完，我丢下噤声不语的小妖们，独自深潜入水中。
水寒如冰刃，连我这只幽潭水妖亦颤颤发抖。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故事，不管动人还是乏味，都仅仅是再也无法涉足的历史。然而，这是我永不愈合的伤口，在陈旧的疤痕下，是始终绽裂不休的狰狞血肉。
有些片段，永远如扎根于我心口的尖刺，拔不出来，更不能展露于人前。
雷劫降临那天，上官流风跑来告诉我齐川处有道士纠缠，我话不多说马上要过去，他却死死扣住我一只手腕。
“你不能去。”
我心急如焚，一言不发要甩开他的束缚，他却半分力道不减，几乎要捏碎我的腕骨。
“你不能去，白小幽，你是妖！”
这是他第一次喊我的人名，话音低沉，饱含的复杂情感却似乎要喷薄而出。我浑身一滞，讶然侧首看他。
因为方才的匆忙，他衣发凌乱，唇色苍白，模样是说不出的颓然惨淡。在那一刻，他也定定地看着我，漆黑瞳仁中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激越波浪。
我看得清楚明白。虽有不忍，却无法选择。他从来都不是我的选择。
“你说过，爱是一阵水雾，就让它散了吧。”
上官流风墨眉蹙紧，一字一字从齿间迸出。
“不，我的答案变了，爱是拥有，爱是长相守！”
“你留不住我。”
我轻轻叹息，随即对他吐出一阵白雾。
在倒下以前，他逐渐散漫的眼神隐隐透出了几分茫然，或许还有几分不甘。
“你就那么爱他？”
他以为我爱齐川。同样误会的，还有小怜。
当最后一阵劫雷狠狠轰击在小怜精元化作的白莲花以后，我跌倒在地，却并没有立即失去神智。
我看着那朵千疮百孔破碎不堪的巨大白莲花逐渐恢复成小怜的模样。
她还是那么美，即使已经成为一道稀薄不堪的虚影。
她飞到我身边，俯身作出拥抱我的姿势，虽然彼此根本不能感觉到对方。
良久，她在我耳边温柔呢喃。
“水妖，以后我再也不能陪着你了，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那朵与水共生的白莲花。”
“水妖，我们朝夕相对五百年，你怎么可能瞒过我？”
“水妖，不管有多爱他，也不要和他在一起，就当是为了我。”
“水妖，对不起。”
那道虚影终于彻底散去。
我合上眼，有温热液体从眼角缓缓滑落。
雷云尚未全部散去，七情六欲之苦果仍未出现，可是，我却打破了妖界规则，提前流下了原本不应该存在的一滴泪。
是啊，我怎么可能瞒过她。
丫鬟锦端自幼对男人无比厌恶，那个以风情媚相引诱齐川的锦端，是我，最希望小怜得到幸福的幽潭水妖。
我并非有意破坏，只是想确认齐川能守住为小怜许下的承诺，只要他能守住，我便会放心离开。
结果，却得到了这样凄凉的一个结果。
有时我会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没有我横插一手，小怜不会落得灰飞烟灭的结局。或许她会顺利生下和齐川的孩子，变得越来越像人类，终于为齐家所接纳，然后和她心爱的男人无忧无虑厮守一生。
但有时我却无法承认这样的错误，即使不是我，也会有别人，齐川的承诺是那么的脆弱，他的忠贞又那么的单薄。只要遇上了，他还是会背叛她。我只是提前揭穿了一个谎言。难道这也是错误吗？我不过是为了她。
然而却无法解释那些如附骨之毒的念头——只要一次背叛，他就会永远的失去她。
没有人比我更加懂得小怜温柔背后的烈骨，爱憎如生死一般分明，这就是我们妖的感情，热如火，冷似冰。我知道她一定会离开，哪怕心中仍然爱着他。
所以才有了那些费尽心思竭尽全力的引诱。
离开别院前，听见齐川在兀自喃喃。
“小怜，你去了哪里？回来吧，快回来吧……”
我冷漠地看他最后一眼。
“等到那一池莲花再次盛开，她就会回来。”
我不会伤害他，因为他是小怜至死深爱的人。
只是那池莲花永远也不会再开。
齐川不爱小怜吗？不，他爱她，所以才有那些忐忑和谨慎，紧张和欢喜，所以才为她坚决退婚，违抗父命，所以才不顾一切娶她为妻，所以才有了最后失去时的凄惶失神。
但却还是不够，他遇上了自己无法匹配的对手。
至于上官流风，难道他对我的爱不是因为始终得不到？我不知道，只怕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我们相逢在错误的时间，如果晚一些认识他，或许他能够得到我的心。
他很好，只是遇上了一只时候未到，却已经竭力想要知道爱情，结果误入歧途的妖精。
我缓缓上浮，轻轻将寒潭中央那朵被我以法力维持终年盛开的白莲花拉入怀中，温柔拥抱。
爱是折骨剜心，爱是花开十里，爱是滴水穿石，爱是飞蛾扑火，不管是水雾一阵，还是长相厮守，只要对方是你就已经足够。
莲妖，你能够为齐川做的所有，我也同样能够为你，甚至比你更多。
又一滴眼泪落到莲花瓣上。
难道这不是爱情？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水妖独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