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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神灵的叹息 ...

  •   弗朗区虽不如三城那样异常出名,但作为天界五区之首依然颇有地位。老大的行头总要比底下的小弟要好上很多倍。所以当我站在弗朗区金碧辉煌的音乐礼堂前仰望着它金光闪闪的装饰屋顶,感觉眼睛直冒金花,只有无比崇拜地感叹出两个字:
      牛逼!
      弗朗音乐厅只由两种材料组成——真金,加,白银。
      奢豪的银白色地面将每个人的模样映射得非常清楚,比抹过润滑油的光头更夺目。我用手指前段轻轻敲打墙柱上的装饰花时,一阵心悸,天啊,纯金的啊,连叶子都是纯金的啊。这么高的柱子,从底缠到顶,这多浪费啊。我忽然想起临行前达纳特斯转交的盘缠……不带这么差距的。
      我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注意我,装作一副沉思样,左手摸着下巴,右胳膊垫在左肘下,右手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蹭上了一朵金花。
      我掰我掰我掰掰掰。
      咦?怎么没反应。
      “亲爱的赛得利斯,别浪费力气了。音乐厅的设计师担心金子太软,构造会变形,所以请求执法大天使用魔法把它们都固定了。你硬掰是掰不下来的。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用牙咬试试。不过我不保证你美丽的牙齿会不会嘣在上面成为后人瞩目的金牙。”达纳特斯点数着人数,看都没看我地吐出这些话。
      于是乎……赛得利斯打蔫了。

      神官考试最后一科的考场定在弗朗区的金色音乐礼堂,这既是一种惯例,对于考生尤其对于从未来过五区之首的考生来说也相当于一种福利,平日不对贫民开放的金色大厅在考试日可以任考生参观。
      不过不许带走任何大厅的东西。
      想带也带不走,鄙人不才,刚刚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为了这最后一科,我可是拼足了马力,前一晚在考生院吹拉弹奏,各种乐器都用上了一遍,虽然有个别乐器至今还不知道是怎么使用的。
      以下是知情人口述版本:
      德高望重的海内院长吃过晚饭腆着肚子四下散步,然后在一处看到自己的私人小库房门户大开,三把螺旋锁神采奕奕地躺在地上,慌忙跑进小库房,只环视了几秒,当即冲了出去,口中念念有词“我的私人乐器……赛得利斯你个混蛋!”
      海内老院长一脚踹开某寝大门,动作之干净利索可同考生院某二人相媲美。忽见院长飘然而至,该寝考生赛得利斯面露恐惧之色,双手交叉捂胸对着蓄势即将冲过来的院长高喊六个字——“依斐可殿下”。
      此六字之厉害程度堪比猛兽洪水,可比炸弹大炮。海内院长瞬间石化,戚戚然回了去。
      此后,各种稀奇古怪的器乐声响彻比加略考生院,其犀利程度泣鬼神惊天地,被历届考生称为“鬼斧之音”,广受膜拜。
      海内院长的耳膜无法接受世间如此罕见的神曲,再次冲向某寝。
      考生赛得利斯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看着站在门口的老院长,静静地吐出几个字:依斐可殿下。
      身着白蓝横条纹睡衣头戴蓝白绒绒睡帽的海内校长转身离去,面部肌肉抽搐。
      凌晨三点整,当一声尖锐的响声无情地刺穿院长海内的双耳时,他尖叫着“我三百五十个金币一根的琴弦……我要杀了你!!”
      当由于过于激动而穿反鞋的院长推开房门时,赛得利斯拈起一根断弦瞅了几眼随即扔掉,懒洋洋地地做了下腰部伸展运动:“依—斐—可—殿—下~”。全过程未曾看向老院长一眼。
      伴随异样声音而来的早晨格外清晰,在晨光淡淡洒出的一丝光亮下,白发苍苍的老院长海内步履蹒跚,一步步,走回自己的寝居,呈现出一张比加略最寂寞的背影。

      其实我真的无意与海内过不去,还不是因为神官考试太难过去了。
      经过一晚上对各种乐器的刻苦钻研对神圣音乐的不懈探索,我终于发现了一个史前性质的事实:赛得利斯不擅长任何乐器,任何一种!
      我也终于明白了安德烈常说的一句话:尼玛,我不能接受啊!

      “音学考试两人一组,可以选择任何一种乐器。通过两人的配合完成一首曲子,根据各位的演奏能力及两人的配合程度将进行打分。由考官提几个相关问题后考试即结束。”
      “为公平起见,考试采取抽签方式,抽到相同号码的两位考生为一组。”
      秩序员解释完考试规则后,一个穿着制服的助手捧着一个箱子依次来到所有考生面前,考生将手伸进箱子顶面唯一的入口抽取一张折叠的纸条。
      我随便拿了一张,轻轻抖开后瞟了一眼,安德烈要偷看被我一掌挥了回去。我把纸条重新叠好,双手抱胸,等待我音乐史上的“另一半”。
      “所有人都拿到了自己的号码吗?现在开始点号,听见和自己号码相同的请站上前来准备考试。”
      秩序员像个人工机器一样,机械地说完所有的话,接着开始一个一个地念号码。
      不同的人都选择了自己满意的乐器开始了考试。
      我这才知道,比加略考生院里竟然藏着这么多音乐天才。本人虽然不善演奏,但听觉异常敏锐,对音乐的鉴赏能力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不然我也做不了天才中的天才。
      让我郁闷的是,每个找到搭档的人都松了口气,还心有余悸地看我一眼。
      嘁,我还不屑和你们一组呢。
      “43号。”
      一个表情生涩的男生走上前,齐刘海,还穿着考生院统一发放的制服,低着头,似乎有点局促不安。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向闷骚男。
      与其相比,站在内向男旁边的男生却显得自然得近乎理所当然。一头狂乱的草绿色短卷发,五官比例好得令人发指,双唇微张,隐约露出洁白得可以亮瞎人眼睛的牙齿。淡黄色的眼睛狭长,眼角向上翘起。上衣明显是故意地敞开大大的领子,半个胸膛的春光一览无余。
      “两位的名字。”
      “乔安尼。”闷骚男
      “阿斯蒙帝斯。”外骚男无比风骚地用右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才说。
      我之所以会对阿斯蒙帝斯的外表有长时间的注意,完全是因为这个外骚男被念到号码后经过我面前时忽然转过头来对我倾城一笑:“Hi, beauty.”
      那笑令我鸡皮疙瘩以每秒亿万公里的速度漫布全身,而他另附的飞吻一个让我顿时石化。
      他用标准的台步走到了闷骚男身边。
      我歪头问身边已经考过了的安德烈:“这货是谁?我怎么没在考生院见过他。这家伙人妖的功力也太厉害了吧,简直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啊。”
      安德烈回答道:“我也没见过,听说之前一直都是单独住在一个院子单独考试的,只有这一科是和我们一起。”

      那声“beauty”叫得我很不爽,从他选择乐器到上台我也没闲着,一直拼命问候他的老妈。
      虽然我很不赞成子债母偿这种做法。
      阿斯蒙帝斯坐在一架古典钢琴面前,而乔安尼选的是萨克斯。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对闷骚男是否有力气将萨克斯吹响表示很是担心,所以当萨克斯发出第一个音时我还在怀疑这声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不得不佩服这具内向的身体竟然有这么强的爆发力。
      让我大跌眼镜的是人妖阿斯蒙帝斯,这个一副花花公子派头的家伙双手轻按在黑白的琴键上,表情还是那么浪荡,指下流淌出的音乐却是如此的悦耳。没有任何牵强的干涩,没有半点迟疑和僵硬,十指柔软得似是一滩泉水在钢琴上流动,每一个音都空灵得浑然天成,因为带上了他本身的妖媚而透出一种别致的味道。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钢琴曲也可以弹奏得这么充满诱惑感。
      阿斯蒙帝斯偶尔单手弹琴,空出另一只手对着我所在的方向做飞吻。
      我“哼”了一声把头扭向右边,耳朵却忍不住使劲朝他那边张着,倾听那美妙的旋律。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我听得出来,阿斯蒙帝斯的音乐功底肯定比乔安尼更胜一筹。
      一曲终了,整个大厅爆发出滚雷般热烈的掌声。
      所有考官都频频点头。
      不少人禁不住叫起来:“哇嗷~!”
      阿斯蒙帝斯非常做作地对着所有人行了个绅士礼,然后走下表演台。
      经过我时停了下来,歪起一边的嘴角,邪邪地笑问我:“怎么样,beauty?”
      “哼!”我把头扭向左边,故意拖长了鼻音以示我的鄙视之情。
      他轻笑了一声,接着回到了原位。

      “44号。”
      一个衣服上镶满金制纽扣的人走到秩序员面前,正是萨曼斯。他回头看着剩下的考生,不知道谁会是他的搭档。
      我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然后,又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接着,向前几步走。
      “你,你,你……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萨曼斯睁圆了两只眼睛瞪着我。
      “嘿嘿,其实我俩挺有缘的。”对萨曼斯说完这句话我迅速把头转向秩序员,“44号,赛得利斯。”
      我似乎听到了身边某个人虚脱的声音。
      “先,先生,我要求换搭档。”萨曼斯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抱歉,为了保证考试的公平性,不能随便更换抽到的搭档,除非剩下的考生里有人愿意替换你的号码。”秩序员说着看向剩下的待考生。
      大家在此刻难得的站到了统一战线,全部抽风似的玩命摇头。
      “别拖延时间了,走吧,哥们。”我一记鹰爪勾着萨曼斯的脖子,将他拖向乐器架。
      他叹了口气,选了一把大提琴,播音重放般地又叹了几口气。
      “会拉小提琴吗?”我捅了捅他的胳膊。
      “会,干嘛?”他一脸警戒地瞅着我。
      我把他手中的大提琴放回原处。“换把小提琴,给我拉高音,时快时慢,只许用第一根和第二根弦。不想死得太惨烈就按我说的做。”说完我阴险地“嘿嘿”了几声。
      或许是萨曼斯认为和我合作无论用什么乐器都是死路一条,与其如我口中所说的“死得惨烈”,不如按照我的要求来,可以死得对得起大众一点。
      他抱着一把小提琴,动作悲壮得像抱着原子弹赴死的士兵。
      我不由得肃然起敬。
      我正准备上台,却被秩序员拦了下来。
      “抱歉,先生,您还没有选择乐器。”
      “嗯?乐器吗?就这个好了。”我指着自己的脖子。
      “您这是……”秩序员不解地问道。
      “喉咙啊。我认为最适合我的乐器就是自己的声带啦。声带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不同人的声带可以发出不同的声音。同一个声带也可以发出不同的声音。声带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无需花费一枚银币或金币。也不需要借助弓什么的来演奏,完全是这世界上最自然的乐器啊。
      “这……”
      “难道不可以吗?”我无比深情地给这位年轻的秩序员行注目礼。
      他为难地看向考官席上的各位考官。

      “当然可以。”一个声音在大厅的出口响起。
      我回过头。所有人都看向大门。

      金色大厅的门廊熠熠生辉,刻功精琢的攀栏银百合纠绕灵动,而这些光辉都比不上阳光下那明亮绚烂如圣光一样的银发。日光从他的背后投射进来,勾勒着他修长的体形,因为背对着光线,俊美的面部看得很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眸的冰蓝色清晰地呈现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当然可以。”他又重复了一遍,慢慢走过来,步姿优雅。所有人都被这个美得不像话的男人吸引住。
      “殿,殿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年龄看起来最大的考官,赶忙向依斐可行礼,随即其他人也跟着向依斐可行了弯躯礼。
      依斐可走得仪态万方,真的很有些殿下的气质,哪知他还没到我跟前就马上原形毕露, “嗖”地窜到我身侧,伸出一只手直接揽住我的腰,对着我傻笑,像根本看不见其他人惊讶的眼神。就算依斐可是瞎子,可我不是啊,几个考官的眼睛都恨不得长到我腰间的那只手上去,其他考生的眼睛在我的脸上瞄来瞄去,又集体换到依斐可脸上左瞄右瞄,最后无一落单地全部停在了我脸上。
      我感觉像被苍蝇群攻了,脸一红,急得直拽依斐可的手。
      他缩回手撅着嘴看着我,眼里尽是无辜,倒显得像是我的错。
      我扬起眉毛,用“看什么看,再看我挖掉你的眼睛”的表情回应过去。诶?这气势怎么很像一个人。
      依斐可把头一歪,表情那叫一个忧郁,我假装没看到他那受虐般生动的面部活动,转头问秩序员:“可以吗?”
      秩序员转向众考官:“可以吗?”
      四位考官无一例外地全部点头如捣蒜。
      我咧开嘴抬起脸,志得意满地正打算仰天长啸,转念一想观众太多,还是不丢这个人了。
      斜眼看见依斐可眼神灼灼地盯着我,我一把抓着萨曼斯的手把他拖上台。
      依斐可这种危险分子靠得越近越危险。
      难为萨曼斯被我拖得东倒西歪,差点摔下台阶。他瞪了我一眼,我摆摆手,以示本人是无害产品。
      他鄙视地瞥我一秒,转身把小提琴架到脖子上,开始试音,拉了几下后又转过来冲我点了下头,告诉我他准备好了。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在萨曼斯演奏的同时悄悄退到表演台的暗处,让自己的脸和一半身体隐在朦胧空气里。
      有个考官好奇地伸长脖子看着我。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双手插进口袋。
      急促而优美的小提琴之音已在华丽的音乐大厅弥漫了近二十秒,而我还是藏在不见光的地方不发一声,不光台下的人急躁地小声嘀咕起来,就连萨曼斯也边拉琴边回头朝我所在的地方张望,眼神有些不安。
      我歪起嘴角微笑。
      台下的众人的目光真是丰富啊,有疑惑的,有嘲讽的,有担心的,那是安德烈。
      我有些好奇依斐可何以表现得如此平静,他始终静静地看着我,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角落相当阴暗,加之高窗斜射下的阳光在我们之间挡出了一扇金色的帷幕,我都要怀疑依斐可是不是在直视我的眼睛。
      他的脸很平静,没有一丝公子哥的轻佻,冰蓝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过来。
      这样的依斐可令我一时不禁有些恍惚,我呆呆地看着那抹冰蓝的色彩,嘴角的微笑不自觉地淡下去。
      忽然,他一眨眼朝我撅起嘴,害得我差点从墙壁上滑下去。
      这家伙,哼,色性难改。
      我鼻子轻哼了一声,依斐可像是听到了一样,抱着胳膊傻笑。

      整个大厅瞬间安静。
      黑暗里,我张开双唇慢慢地唱歌。萨曼斯的琴声恰巧慢下来,与我的首音相接,又渐渐将弓拉快,和我的歌声融合到一起。他的小提琴确实拉得不错,光是能把握我飘忽不定的节奏这一点就蛮让我欣赏的。
      我倚在墙壁上,右脚抵住金色的墙面,口中的歌声变得急速,然后慢慢放缓。每句歌词间的停留像无形的粘着剂,一点点地拨荡着动人的琴声。我知道所有的人一定都被我的歌声吸引住了,不仅是他们,每次唱起这首歌,我都无法自拔地深深陷进去,仿佛有着一个漩涡,不停地将我包裹。这首歌像带着祥和的旋风,热烈而静谧,温暖而寒冷,就像一个不被爱的人,积极却残忍。
      我用鼻音轻轻地哼了一小段,然后唱完剩下的歌词,如同唱完一个人剩下的幸福。我将一只手伸进和煦的阳光里,仰起头靠在冰冷的墙上,闭上眼睛,感受黑暗里泛着锈红的寂寞。
      “哈利路亚。”
      整首歌唱完,只觉得身体里面像被抽走了什么东西,让我如此空虚而悲伤。
      直到千年的时间流逝后,我才明白,它名为快乐。
      萨曼斯的琴声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下。

      我还沉浸在刚才气氛里仰望着大厅的顶部黯然神伤,伤了半天觉得不对劲,都唱完拉完了,底下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连考官席也没动静。
      不是吧,就算搞砸了,看在我唱得内伤的份上也该给点同情吧。
      别说悲伤了,我现在已经是无比悲痛。不会连及格都不给我吧。
      我把脑袋从暗处伸出来,眨巴着大眼睛对四个如木偶般僵直的考官说:“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年纪最大的爷爷级人物一愣,看着我:“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神灵的叹息》。”
      “神灵的叹息……神灵的叹息……”考官爷爷喃喃自语。
      “那个……”我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的自言自语,“还有问题吗?”
      “没……有了。”
      之间不都是问了五六个吗,怎么到我这就问一个。
      嗷嗷,完了完了。
      我叹了n口气,就这样一路叹着神灵的息下了台。
      果然,深沉什么的不是谁都可以装的。赛得利斯不幸中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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