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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泪泫戚戚,只教自心知(四) ...

  •   热。真是该死的热。去年的这个时候,他小爷正悠哉悠哉地在海上逍遥,清风徐面,苍蓝无尽,去年之前的二十年,他则窝在那四季如春的沧溟海岛上,不知酷暑,亦不见冬雪。直至今日,云落骞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作酷热难耐。日头已经西坠天边的山头,地面却仍然蒸腾着热气,赶不到前面的集镇去打尖,只好决定在这林中夜宿。方方安顿好,云落骞就找了个借口遁逃,寻着水气到了这林间的小溪间,扑面而来的清爽总算让他烦闷的脸孔之上现出几许轻松,恨不得脱了衣裳,便是马上跃身进入水中,得一身清凉痛快。可是.......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回头,看见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儿,云落骞搁在裤腰带上的手僵住,烦躁地绷紧了脸,额角一抽一搐,天气热人的火气就大,火气一大,口气自然好不起来,“喂!我说,百里大小姐,你该不是觊觎小爷很久,所以偷偷跟来,打算偷看小爷洗澡吧?”

      “轰”一团火焰在百里双双白嫩明丽的小脸上爆炸开来,精彩的程度较天上的红云有得一拼,一贯的伶牙俐齿竟被云落骞的口不择言堵住,好半晌后,才略带吞吐地拔高嗓音吼了回去,道,“你少不要脸!是......是浅羽姐姐让本小姐来打壶清水,你有什么好让本小姐看的?”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水壶,加以说明,但脸上的热度却没有消去半分。

      “那就麻烦大小姐动作快些,很热耶!”云落骞在地面无尽蒸腾的热气中,有些烦躁无力地催促着。百里双双倒也没再跟他争辩,低头,咬唇,疾步走至溪畔,蹲下,将壶口凑至溪水中汲水。不一会儿,壶口咕嘟嘟冒着泡,水再流不进去,已经.......满了!可是.......百里双双慢吞吞盖好了水壶,再慢吞吞站起,却是立在原处,不知在想些什么,咬着唇,望他,欲言又止。心,陡然一悸,一抹阴影迅疾地自眼眸深处转掠而过,他面上便是已经蹙眉挑眼勾唇,邪笑揶揄道,“打好了水还不走,是当真要留下来看小爷洗澡了?”

      颊上的红又深了几分,半垂的眼睫略略遮掩下,几分羞意荡漾.......羞意?云落骞嘴上的笑痕有几分稳不住,忙不迭地在慌乱的心间念起了阿弥陀佛,不要,千万不要!怔忪间,百里双双一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几个箭步冲至云落骞身边,“这个给你!”电光火石间,一抹冰润盈入掌心,百里双双深看云落骞一眼,然后便是扭头跑走。云落骞反应过来时,只来得及看见她的红裙一角,匆匆没入苍翠的树林中,低头望向掌中,一枚晶莹通透的圆润玉佩横在掌心,轻握间,浑身燥热尽去,可惜,心头的烦躁无力却没有随着燥热而散,反而又深重了几分,再抬眼望向方才百里双双跑离的方向,云落骞皱起的眉间,愁结难解......

      “欺雪峰的千年寒玉.......呵,价值连城呢!送给你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啧啧啧.......这丫头对你的心思,难不成.......”突来的人声毫无预警地在身后响起,而且......那清朗的嗓音,那嘲弄的语调,还该死的有些熟悉,心头一慌地回过头,没有瞧见人,倒是眼前金光熠熠,清澈的溪水里,一只五彩斑斓的凤鸟正临水自照,长长的喙沾着水,舒展着自己那身漂亮的羽毛,十二根尾羽在半空中舒展,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去,莫怪那凤鸟鎏金色的眸子注视着水面的倒影,眼里的满意之色越来越浓厚,天生丽质啊天生丽质,莫怪,就算穿了副人的皮囊,也要一张祸水脸相衬了。倒是云落骞没有半分想去欣赏的意思,反而不知是不是因为手里握着寒玉的关系,一种惊冷自心底窜起,他听见了,他都听见了,那么浅羽........但那慌也只是一瞬间,他镇定下来,也冷静下来,眸光不再闪烁地回视那双鎏金色的眸子嘲弄中带着犀利的打量,半晌后,那只凤鸟长喙开开合合,一串人声便从那鸟嘴中一一吐出道,“看来,你是早知道了!既然知道那丫头对你的心思,可这态度.......奇了!映画不是说,你平生一大乐趣就是看美女么?怎的忍心错待佳人一番好意?这可不符风流大少的本性啊.......”

      “我不滥情!再说......眼里只看得见一个人的时候,对别人的温柔,就是一把刀,而我,不想用这把刀去伤害任何一个人!”云落骞截断他的话,沉声应道,低沉的话语,深邃的眼眸,看似平静,却找不出半分的闪躲,他在那双鎏金色眸子锐利的盯视中,抬头挺胸地转过身去,却在迈开步子之后,略略一顿,续道,“放心!这事,我会处理好!”话落,他再度迈开步子,却觉得手里那不过鸡蛋大小的千年寒玉,重如千斤。

      鎏金色的眸子静静凝望着那抹挺拔的身形慢慢走远,眼里难得地闪过一抹欣赏的情绪,鸟嘴一张一合,小声咕哝道,“这家伙.......看着倒比从前那只猎顺眼多了,虽然是个凡人.......”略一停顿,鸟嘴再一张,一串承诺在云落骞没入树林的前一刹那,响起道,“你也放心!方才所见所听之事,你不向浅羽说起,我也决不提到半个字!”

      君子一诺。鸟嘴再一张合,这一回,竟是一串口哨声。最后一丝霞光殒灭,天空恢复了天青色,树林和天空投影在溪水中,渐渐地融为一体,黛般的色泽,倒影当中那一抹五彩斑斓的鸟影却是愈加的亮眼,口哨声越来越响亮,顾盼自怜的鎏金色眼眸中又是一记叹息,真是.......什么时候都美啊.......

      “浅羽姐姐,吃块儿瓜消消暑.......”红色流云软袖轻擦而过,百里双双从映画青葱般略显透明的指尖下接过一块儿刚切开的瓜,转而递与身旁的凤浅羽。青皮红瓤,水分充足,在这闷热的天里,一看就可口得很,百里双双递出了瓜,眼儿却始终半垂着,左转右绕,就是不敢对上凤浅羽,眼角眉梢,隐现一抹淡淡的心虚。

      碧裳逶地,凤浅羽坐于茂密的树下,一头如缎的青丝仍然不绑不束,随意披于肩背,在暮色四合,倏起的风里轻拂荡漾,相较于被这烦热的天候,弄出一身汗的百里双双,碧裳飘零,长发飞舞,浅笑吟吟的凤浅羽却是一身的清爽,当真是那句,冰肌玉骨。笑笑接过那块儿瓜,凤浅羽眼睫微垂,若有所思地描绘着方才一瞥间,百里双双不太寻常的神色,白嫩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在瓜皮上轻划而过。

      这个丫头.......映画狐疑地瞅着百里双双面上太过明显的心虚,忆及这丫头对云落骞一贯的不同寻常,突然不安起来........

      凤浅羽的云淡风轻和映画如影随形的盯视,让百里双双的心虚更甚,愈发不自在。忙捧起切下的另外半边瓜,匆匆丢下一句“我给师傅和云落骞送去!”,便是敛裙,起身,低头,迈步,都有些匆促惶急。不过才堪堪走了数步,不经意抬头,便是瞧见了已经暗沉下去的林子尽处,正如闲庭信步般吹着口哨,分花拂柳朝着自己的方向步来的身影,白衣卓然,颀长挺拔,不是云落骞还能有谁?脚步猝然一停,在反应过来之时,止不住的热烫已经袭上面容,眨眼间,白嫩的俏容上便已是彤云遍布,红霞齐飞。百里双双敛下双目,窘得手足无措,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半咬着唇,却在瞧见云落骞越走越近时,身体先于意识地侧身往旁一窜,欲逃而去。

      “诶!等等!”孰知,云落骞却是不慌不忙出声笑唤,足下未见风动,白衣锦袍却已经荡起一阵轻风,眨眼间,便是切身挡在了百里双双逃窜的跟前。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那张始终低垂,不敢抬起,却绯红如潮的面容,云落骞眼底,匆匆掠过一抹阴郁的叹息,半握的手一紧,觉着掌心被手中所握的冰润硌疼,那疼,却是加重了他的坚定,笑望着百里双双的头顶,他除了方才眼中一闪而逝的阴郁之外,就连眼神也清亮得一如明媚的春风,更别提那自始至终未曾变过分毫的慵懒邪笑,这样的他,看似真的无害,只有百里双双知道,在他笑笑地说出那句话时,她的心,一路冷到了底,“你方才在溪边落下了东西。”

      掌心被塞入了有些熟悉的冰润,但那熟悉,却乍然揪痛了心,那冰润瞬时成了扎人的刺,冻人的冰,一路冷到了心底,疼到了深处,脸上的红潮眨眼间褪去,转而布上苍白,百里双双怔立在原处,半晌无言。僵硬的当下,察觉到云落骞越过她,与她错身而过,步子没有半分的停留,几个箭步冲到凤浅羽身畔落座,一边夸张地喊着热,一边就是就着凤浅羽的手,大大啃了一口她手中尚未动过的瓜肉,满足地叹息着。而凤浅羽笑望着他,那目光,安静,但却包容.......莫名但却愈发尖锐的刺痛从这一幕映入眼瞳深处开始蔓延,一路膨胀到几乎快要保障的心尖,她再也站不住,咬牙忍泪,一个旋身,飞也似的跑走,逃离.......

      半垂的眼睫微顿,云落骞便是继续若无其事地大啖瓜肉,而凤浅羽,则是若有所思地扫向他们身后,不过几步之远处,那正疾步跑走的身影,一抹忧虑飞扑上眼睫。隔着几步的距离,没有刻意去听他们的对话,但是双双对云的心思她是一直知道的,只需稍稍一想,就猜到了个大概,不是说云的做法有问题,毕竟有的时候,快刀斩乱麻才是好的解决方式,长痛不如短痛。可是.......双双毕竟是个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的孩子,真的.......没关系吗?身畔,红影一闪,她抬眼望去的刹那,原本一直站在她身边的映画已经不见了踪影,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当下,她还是忍不住叹息。情......究竟为何物?可以让人患得患失,或喜或悲,可以刹那间拥有全天下的欣悦,不过转眼又可以万念俱灰的绝望,而映画.......这么多年了,她的骆郎早已不知转过了几世,她却还守着那也许早已被另外一人掺着孟婆汤一饮而尽的前尘,一日日,一年年的熬着,为他守护着他的后人,这是怎般痴缠的心?怎般揪心的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从来没有过妄想,她只是.......只是顺从自己的心,多关心一下他,这样也有错吗?为什么,不过小小的心意,他也能弃之如蔽屐?百里双双几时受过这般的委屈?双手环抱住自己,蹲在溪边,便是泣不成声。天色渐渐地暗了,月亮高升,清冷的月光遍洒人间,如练如纱,投影在溪水之上,随着那淙淙的水流声,仿佛那银色的月光也活了起来。百里双双却只是顾着哭尽心头的委屈,被月光映亮的溪面倒映出她的影子,倒真有几分可怜........

      “你安的是什么心?浅羽对你不够好么?”突然,柔腻的嗓音携着刺人的嘲弄从身后传来,映画自暗处踱出,在百里双双猝然回过头,含泪的眸子恶狠狠的瞪视中,兀自的娇媚如一,红云软袖轻划而过,较牡丹更为艳丽的脸容之上笑意柔媚,在百里双双看来,却是刺眼得很。

      狠狠瞪了映画一眼,百里双双愤愤地站起,踩着略重的步伐,便是要夺步而去。她才不要被这个女人瞧见她现在这副狼狈的模样,更别谈听她说教了。丢脸的,伤心的,都是她,干这个女人底事?

      “怎么?想逃了?是被说中了,所以心虚了,是不是?”映画没有追,只是凉凉地笑着,便是瞧见百里双双停住了步伐,背对她而站的背影里,盈满了怒火。她弯唇一笑,语调却冷了下来,“浅羽待你亲如姐妹,你明知她与云落骞之间容不下他人,又何苦枉做小人?当真是连姐妹之情也不顾了么?”

      “我才没有!我从来就没有妄想过,我只是.......只是.......”百里双双终于是再听不下去,回过头,拔尖了嗓音为自己辩解,原本理直气壮的语调,却是慢慢地低了下去,真的没有妄想过吗?还是,想欺骗的是别人,或者自己?

      “说不下去了?倘若没有妄想过,那就不要试图去掀开,去改变!你以为浅羽都不知情吗?你错了,只是她相信你,所以什么都不说。而云落骞呢?你以为他是傻子吗?他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你有没有想过原因?嗯?”映画再不顾忌地一句句逼问,然后百里双双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找不到话去反驳,终至哑口无言,身形一软,险些栽倒。那一字一句,将她深藏的内心一一撕开来,平和的皮相底下,惨不忍睹,而她.......无话可说。眼见百里双双认输似的萎顿了下来,映画眼里掠过一丝不忍的踌躇,稍稍软下了口气,“不要去伤害浅羽,我不认为你能从浅羽身边抢走云落骞,可是,你的背叛,就已经是最大的伤害。倘若伤害了她,你一辈子都不会心安,而我,绝不会原谅你!”话落,她旋过身,欲走,留百里双双一人,让她好好想想。“最后.......还有一句想要奉劝你!这世间男女之情的美好,都在一个‘相’字!而你.......想清楚,你要不要为了一样根本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赌上失去待你如亲妹的浅羽姐姐的可能!”话音方没,映画红裳的裙角已经没入黑沉的林子中,而百里双双,再也没有力气地软倒在地,眼里有晶莹的泪珠滑落,尝在嘴里,却是苦的,涩的......相思相望不相亲,原来,都在一个“相”字.......

      正是午膳时间,松岳城内的这家酒楼内自然是高朋满座,人声鼎沸,只是人人的注意力却总是不自觉地被临窗的一桌吸引过去,桌边坐的是两男两女,一个俊雅微润,翩翩公子,一个双目矍铄,浑身正气,一个柔中带刚,英气毕现,一个轻灵若水,恍若明澈溪流......光是外表已经够引人注目,更何况,这几个人表情各异,时不时的谈话间,充斥着难以言明的氛围,总让人不自觉好奇........竖起了耳朵,就想要听个究竟.......

      身侧的男人正以恶心巴拉的柔情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她,间或体贴地为她夹着菜,不过一会儿,她面前的碗里已经堆成了小山高。白茉舞告诉自己,不要赏他白眼,不要咬牙切齿,不要在意那只贴在她侧腰,像是生了根,还偶尔不知死活地摩挲着的狼爪,但是.......看似冷静自若的表象下,她已经在脑海中自动演绎了数种将某人那只狼爪拆皮剥骨的画面......罢了!罢了!就让他再得意得意,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要解决。沉静下来,白茉舞漠视腰间不断作怪的狼爪,抬起眼,盯视着对面一脸若无其事刨饭的赫连阙,冷下嗓音道,“你们要跟我们到什么时候?”从桃林镇一直跟到松岳城,真是够了,接下来的路.......接下来的路,绝对不能再让他跟着,绝对不能.......想到这儿,白茉舞浑身又紧绷了起来,察觉到指下的肌肤略显僵硬,狼夜噙着温文的笑,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僵硬着神色的娘子,墨绿的双瞳中,一抹深思,稍纵即逝.......

      不是没有听出师姐话语里,那隐藏着的警告和愤怒,只是,这么几天了,每天都听这个问题,他的耳朵都快长茧子了,而他,自有一番应对之策。“师姐,我们下面是要去哪儿?再过去,可就是桑莱山和神魔之境。”自动过滤已经听到厌烦的问话,赫连阙倒是沉得住气,反而是笑意吟吟地抬起头来,不答反问道。

      死死盯着他,白茉舞一直都知道,赫连阙的性子要拗起来,那可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更何况,他一贯认定了的事,就固执到,到死也不会改变。所以,再一再地瞪视下,他还是没有半分退让的回视她时,她就知道.......要另外想办法了。倏地站起身来,一把扯起狼夜,主动挽住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夫君大人,赶了一早上的路,我这腰酸背痛的,今天不走了,要间厢房,你帮我捏捏!”

      大白天,要厢房,还捏捏!狼夜目光一暗,眼神暧昧起来,更何况,那紧贴着自己的软玉温香,真是受用得很啊!倘若.......倘若少掉那只借着手臂的遮掩,正狠狠掐捏着自己腰际的玉手.......的话,那一切就更完美了........温柔地笑弯了眼,狼夜的语调几乎让白茉舞抖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好啊!娘子,咱们这就上楼去,为夫的,一定给你好好‘捏捏’。”话落,他搂住某个不敢挣扎的人,慢吞吞地往楼上走去,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怀中某人板得死紧的脸,他扼腕地叹息一声,唉,看来这种任意占便宜的日子........就要到头喽.......

      收回目送那两人上楼的视线,回过头来,才见到回澜也是愣愣望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忘了吃饭。眉一紧,他执起筷子,给她的碗里夹满了菜,一边沉声道,“快些吃,不然都凉了!”

      “嗯。”扯回思绪,回澜低应一声,便是垂眉,刨着碗里的饭。

      赫连阙望着她,眉,却是越锁越紧,是身子还没好全么?还是赶路又累着了?怎么好像脸又瘦了些?那脸本来就已经是巴掌般大小了,再瘦下去还能看么?心里又疼又气,却是化为一道叹息,继续为她夹着菜的同时,在心头思忖着,该去药铺买点儿参才是。松岳城里的山货都是极品,也许,一会儿找个机会出去一趟........

      而回澜无声刨着饭,嚼在嘴里,却是食不知味。她想起之前她能感应到白茉舞他们的去向,想起那个从小到大,总会出其不意在她耳畔响起的声音,想起她对狼夜奇怪的熟悉和亲切.......心里,隐隐的不安........那一种预感,不祥.......

      门,方“吱呀”一声合上,白茉舞便是一刻也不愿再多忍地挥开狼夜的手,躲到一边,狼夜倒也不在意,虽然眼里掠过了一丝失望,倒是半声也没吭,只是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静静地啜饮起来。

      “接下来,就要上桑莱山了。”白茉舞突然开了口,而狼夜似乎也是早料到她会开口,所以没有半分的诧异,只是静待着她的下文。白茉舞踌躇着望他,却见他没有半分开口的意思,她终于是再沉不住气,便是略带急促地续道,“不能再让他们跟着,所以.......你要帮我!”她没有别的办法了,但是她知道,倘若狼夜愿意帮她的话,那一定可行。

      “我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狼夜好笑地反问,“让他们离开我有什么好处?相反,我倒觉得,他们跟着倒也不错!”那当然,就是因为那两个小鬼跟着,他才能为所欲为,要弄走他们倒也不是难事,只是倘若弄走了他们,他岂不是费力不讨好?他一贯权谋算计,又怎会做亏本的买卖?“放心吧!你那师弟不就是为了确保你是不是幸福么?只要你乖乖配合我演戏,让他确定你是真的幸福,那么他自然会走的,不是?”

      “可是......我要他现在就走!”白茉舞打断他,语调出奇地激动和急切。

      狼夜停住举杯的动作,沉默良久,才抬眼看她,她的激动,她的急切,甚至他抬眼看她时,她不自觉的目光闪躲,于是,他知道了,如果不是此行路途凶险,那么就是.......她怕......等到她没有利用价值的那一天,她.......或者仍跟着她,不肯离开的赫连阙,都只有死路可走。心头愠怒倏起,半空的茶杯被重重拍向桌面,深褐色的茶水四处飞溅,眼角冻上冰凝,狼夜低首敛眉,重新拎起茶壶往杯中倾倒,嗓音冷了几度,嗤哼道,“就算是这样,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我求你!”白茉舞在他再度举杯啜饮之时,平淡但却铿锵地道,于是,他的动作再度定住,举起的茶杯堪堪定格在薄唇边,再动不了分毫,维持着那个动作片刻,狼夜终于抬眼看她,撞进那双清亮而坚定的眸子里,看清了那眸子深处的请求,于是,他喉头梗塞,只能沉默。“我从来没有求过你,这是我第一次求你,也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

      沉默.......良久,良久。久到狼夜觉着他也许会溺毙在那两汪沉重的眸光中,心底有些难以厘清的情绪交杂翻涌着,他喉间涩然,无声地举起唇边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白茉舞望着他,心头虽犹有忐忑,但是她知道,他是应允了。果然,放下杯子的同时,狼夜抬眼看她,“好!我帮你!”

      嘴角牵起,白茉舞的眼里隐现了泪光,几近无声地低喃道,“谢谢!”她知道的,他答应的事,一定会说到做到。

      狼夜回以淡淡一笑,他答应帮她不是因为她求他,而是他知道,这个女人终于有了自觉,她知道了她能在霸气无情的他他跟前说上话,只要不过分,他都可以满足她,因为,她,是他认定了的女人。这一世,他是狼王,而狼,一生只认定一个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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