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光（2版）》剡夙

2、——

　　第二章
　　一滴，兩滴。
　　林走青的嘴唇上被滴上了溫熱的水狀物體，他咕噥了一陣意識不清的舔了一下，登時像是觸電了一般驚醒。
　　他的手撫上自己的嘴唇，看清楚上面沾染的東西──粘稠，鹹腥，暗紅，是血液。他控制住他內心的驚恐，四處張望，唇上的血由他頭上的人徹底斷開頸部慢慢滴落，那人不知道是承受了多大的沖擊力，脖子竟然是被硬生生的砍斷，齊刷刷的口子，臉上的表情凍結在一個極度驚恐的時刻，眼球凸出，眼白上爬滿了紅絲，嘴巴大張，舌頭伸得老長，臉頰上漸滿鮮血，映襯得他死去後青黑的臉色更為恐怖。不光是這一具屍體，其他的也幾乎不留全屍，有的四肢全無，有的爛成一節一節，鮮血已經變得暗紅，流成一地濃稠的血河。
　　林走青是托了他身邊的那位死去的無頭之人的福，被那人壓在了身下，當了他的安全氣囊，逃過了幾乎死無全屍的一劫。
　　走青忍著從胃裏反出來的嘔吐感，慢慢挪開壓在他身上的屍體，舉步為堅的行走，彌漫著血腥氣的空氣似乎凝固在這一個狹小的空間，這死亡的氣息是多麼令人壓抑與絕望，走青的心開始激跳，他想放開喉嚨叫喚白夜的名字，一種難以名狀的巨大恐懼侵襲了他的腦部，他不敢看那一地爛得慘不忍睹的屍體。
　　『白夜……白夜……不，不會的，你怎麼會死，這不可能。』
　　走青心裏默念著，手顫抖的撥開一件又一件的屍體殘渣，抹去一張又一張臉上的血跡。
　　“白夜……白夜……白夜！！！”走青只覺得眼中幹涸，嘶啞著喉嚨叫著，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不由自主的渾身顫抖得更加厲害。
　　不知道翻找了多久，終於，在一具渾身是血的屍體下看到了昏迷的白夜，他的臉上由眉弓至下顎沾染了大片的血跡，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別人的。走青看得心驚肉跳，他小心翼翼的將白夜從屍體間拉起來，讓他伏在自己背上，雙腳艱難的尋找空隙向車門邁去。
　　頸間，白夜呼出的熱氣幾近消失。走青覺得喉嚨裏有個硬塊升起，一陣酸意瞬間盈滿鼻腔。
　　車外，天竟然還沒完全暗下，陽光艱難的穿過厚重的雲層散發出橙色的光芒。
　　太沈重了，身體，似乎都要不屬於自己了，走青咬著下唇默念著『不能倒下──』可精神似乎和身體分了家，呼吸沈重，漸漸的意識模糊。
　　“不可以……”
　　“白夜……”林走青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叫出了他的名字，然後跌倒在地……

　　等林走青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天了。周圍的一切他都很熟悉，是醫院。
　　怎麼會在醫院？白夜呢？
　　走青恢複神志的一剎那，反射性的就要去找白夜，翻身下床，腳接觸到地面一陣麻痹，幾乎是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真沒用！”走青狠狠捶自己的腿，坐在地上緩了會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伸手夠床頭的緊急按鈕。刺耳的聲音馬上出來了，走青皺起眉頭松開按住按鈕的手。
　　等了好一會兒，沒有一個護士來，跟別提醫生。
　　房間裏靜的什麼聲音都沒有，隔壁床是個空床，氣氛甚是古怪，走青歪著腦袋發了一下愣，卻想不出來自己渾身不舒服是怎麼回事兒，身體上沒有一個地方感到疼痛，除了腿麻還沒有完全退好之外。
　　牆上挂著鍾──四點整。淩晨？

　　“碰──！！”一陣突兀的聲響劃破了沈寂的空氣。
　　哪兒傳來的聲音！！林走青急忙四處張望，是重物擊落的聲音？──是槍聲！醫院怎麼會有槍聲？
　　不安的情緒迅速蔓延。
　　“碰────！！”在上面！！走青沖出門外，急切的尋找上樓的樓梯。
　　“白夜！！”本能的大叫一聲，沖上頂樓。“白夜！！”你在哪兒！？
　　“白夜！”一個穿著白色病人服的人倒向牆壁，熟悉的纖瘦身影──白夜！！
　　“白夜你沒事吧？？”林走青驚恐的扶起滑落在地上的白夜，才發現順著他右胳膊蔓延著一條刺目的血跡。槍口？凹陷下去的布料和集中的出血點告訴他這絕對是槍傷！
　　白夜慘白的臉上沁著汗，微張起的嘴唇好像在不停的抽搐：“這……這裏很危險……你趕快……快走！”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會這樣？這裏不是醫院麼？
　　“白夜你振作點！”林走青猛地撕下了自己一只袖子快速的為他包紮。“趙彤她……她還在裏面……”
　　“不要管她啦！”林走青讓他沒受傷的胳膊搭住他的肩膀，用盡全力扶起他向梯口走。後面突然放了一槍，林走青分明看見了那是一個穿著白褂子的人開的槍！
　　醫生？！
　　“你堅持一下！”林走青放他坐在椅子上，自己跑去原本住的病房拿出了行李。
　　“走！”林走青幾乎是拖著他走出了醫院。
　　趙彤？什麼時候她也被救了？車上還有幾個幸存者？為什麼當時救出白夜的時候，沒有見到趙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