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馆鬼谈》念念有鱼

5、并非真相

　　5.并非真相
　　童童的事件，让我认清了自己爱上绯漓的事实，可人生第一次的爱恋，却也在同一天宣告失恋，我的恋情还没有播种，就注定了枯萎的结局。
　　绯漓说，人和人之所以会邂逅，皆因前世种下的缘，那么我们呢？有了今生相遇的缘分，来世，我能否再遇见你，爱上你？而那时的你，心中是否，还是只有那个“墨”？

　　后来的这几天，我和绯漓之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绯漓偶尔也会被我气得拿出纸扇，却很少真的动手打下去。是因为我？还是因为那个“墨”……我很难不去在意。
　　又逢休息，我想带绯漓出去逛逛，当作上次的补偿，可绯漓一直窝在沙发上看书，一点要动的意思都没有，我只得拉下面子来，低声下气的去请他。
　　“绯漓……”我笑得异常谄媚。
　　“干嘛？”绯漓翻着手中的书，头也懒得抬一下。
　　“今天我休息，要不，我带你出去逛逛？”我继续笑。
　　绯漓抬头瞄了我一眼，又把头埋进了书里，酸溜溜的说道：“不用麻烦你大少爷，带我这个大麻烦出门，我看书，您自便。”
　　果然，绯漓拒绝了，我就知道他很记仇。但这次我是做足了功课，下足了决心的，想让我打退堂鼓，也没那么简单。
　　我很狗腿的跑到绯漓身后，一边替他做肩膀按摩，一边故作严肃的说道：“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说我们绯漓大人麻烦？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保管帮你教育好了。”
　　绯漓听罢，把书往沙发上一扔，转过头来看我。
　　“那好啊，你先把头卸下来让我当球玩，我再考虑考虑要不要跟你出门。”绯漓玩味般的说道。
　　“呃……这个，要不我帮你把童童找回来？”我装傻。
　　“哼，就知道你根本没诚意，算了吧，反正我也是随便说说，你要真把头卸下来了，我还不稀罕呢。”绯漓扭过头，不理我。
　　我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是啊，我凭什么以为绯漓会稀罕呢？
　　最近我开始明白，绯漓之前和我相处时，为何会突然很认真或者沉默了，我现在也是一样的心情，看着眼前的人，想珍惜却不知道用什么身份去珍惜的感觉，很差，真的很差。
　　“你就这么讨厌我？”我想起绯漓说过的话，以及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我想，如果换成是我，我的表现大概不会比他好到哪去吧。
　　也许绯漓察觉到了我的反常，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默默的起身走到门前，“不走么？”，他转过身来对我淡然一笑，“不是说陪我出去逛逛么，怎么，想出尔反尔？”
　　看着绯漓立在门前的身影，我如蒙特赦般，心情顿时豁然开朗。
　　果然，恋爱中的人是没有智商可言的，即使是单恋。
　　我翻过沙发，跑到绯漓面前，“去去去，怎么不去，你说去哪就去哪，都听你的。”
　　我拽过绯漓的袖子，一溜烟的跑下了楼。
　　原本是想去牵他的手，但觉得有些唐突又有些失礼，想想绯漓也可能会生气，所以就算了。
　　我们还有时间不是么？毕竟现在在绯漓面前眼前的都是我苍穹，而不是那个“墨”，我不想那么轻易就认输，连争取都不做。
　　况且我本就不是个会轻言放弃的人。
　　可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们之间，即使有再多的时间，也没有可能。
　　绯漓任由我拖着他下楼，异常的乖顺，我心里也跟着美滋滋的乐。
　　要是一直都那么乖巧该有多好，我心想。
　　然而现实立刻让我明白，这果然只是我个人美好的想法，绯漓还是那个绯漓，总是喜欢逆着你的意思来。
　　刚到大门口，绯漓就不肯走了，怎么拖都没用。我又郁闷了，不会刚才顺从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是要报复我吧？我哀怨的回过头去看绯漓，绯漓则一脸凝重的看着天。
　　“天有什么好看的，你到底还出不出门啊？”我一边嘟囔着，一边也抬头看天。
　　其实，今天的天真的很好看。
　　整个月下馆的上空被一种淡粉色的透明物质包裹着，正上方一个圆形的小洞正在慢慢扩散，一点点向外溶解。星星点点的粉色颗粒落了下来，像深冬的雪花一般，在半空中起舞。
　　美得，很梦幻。
　　但我和绯漓却无暇去欣赏这样的美，因为我们知道，那片片剥落的不是别的，正是月下馆的结界。
　　“怎么会这样？”我焦急的问。
　　“我也不知道。”绯漓的眉拧得更紧了。
　　“你不知道？可是，这结界不是你修复的么？”我不解。
　　“我修复的不是这层……”
　　“啊？这的结界还不止一层？”
　　不是吧，这个月下馆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走，进屋去。”绯漓仍看着天，对我说。
　　“进屋？为什么要进屋啊？”我是个问题宝宝。
　　“叫你走就走，哪那么多废话啊！”绯漓突然急了，对着我大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慌张。
　　我有点被他吓到，直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绯漓见我没反应，一咬牙，拉过我的手就直往阁楼冲。
　　这下，我愣得更厉害了。
　　我所有的注意都集中在绯漓拉着我的手上，那冰冰凉凉的触感，在这夏末秋初时节，格外沁心舒适。我轻动手指，摩挲着绯漓的手背，我突然好希望这段路永远没有尽头，我们就这么一直走，走上一万年，不要停……
　　我知道此刻我看向绯漓的眼神，一定很痴迷，我也知道，我不能再纵容自己陷得更深，可这些都只是“我知道”，而我也一定“做不到”。
　　“你待在这不要动。”
　　绯漓去关阁楼的门，看着他瞬间放开的手，我觉得这样的画面，似曾相识。心中有个声音叫嚣着要我留住他，但那却不是我的声音，是谁？
　　绯漓的背影越来越远，我伸出手想留住他，却……够不到。
　　绯漓……不要走……

　　“别走——”我大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周围却并不是我所熟悉的事物。
　　青色的纱帐，雕花檀木床榻，古朴的烛台立在一边，已燃尽半截蜡。
　　怎么回事？我不是和绯漓在月下馆的阁楼上么？这里是哪？绯漓又在哪？
　　我怀疑自己又身处梦境，亦或者，我根本从来就未清醒过……
　　正在我烦恼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人提着花灯，缓缓走近，黑色的衣摆随着步伐轻轻飘动，我抬眼望去，只一眼，就看得痴了。
　　绯漓穿着黑色的斜领广袖长袍，外罩一件红色轻纱，一头如墨般的长发随意的挽了起来，用一支红色的簪子别在耳后。看到我便嫣然一笑，从没有过的温柔，可化春风……
　　绯漓巧笑着走到我的床边，吹熄手中的花灯，放置在一旁的凳上，便随意的坐在我的床沿。
　　我痴痴的看着眼前的绯漓，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希望永远不要有醒来的那一天。
　　“身子好些了么？”绯漓的声音也十分轻柔，仿佛在耳边的低喃。
　　我很想告诉他我没事，可我不敢出声，生怕碰碎了这样的美好。
　　我只呆呆的看着他对我笑，问我好。
　　真好……
　　因为太过美好，我反而清楚的知道，这一切肯定不是真的。
　　“你啊，心怎么这么软？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不然，我都不帮你。”绯漓说着，居然伸过手来捏我的鼻子。
　　如此亲密的举动，让我的心跳为之一窒。
　　“你今天怎么了？都不像是你了，墨……”
　　然而绯漓的一声“墨”，却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把我击个粉碎。
　　原来这不仅不是一场梦，更甚至是某个人的真实记忆么？
　　多荒唐。
　　我好想问绯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开口说出的却不是我想说的话。
　　“我哪里不对了？我看是你太累了吧，最近照顾我辛苦你了。”
　　这也不是我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你以后给我少出点乱子，我可不就轻松了。”
　　“呵，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啊，可有些事，我自己也控制不了不是。”
　　“你啊，吃过那么多亏都不知道长进。”
　　………………
　　我就这么愣愣的听着绯漓和“我”相谈甚欢，我发现“我”的身体并不受我的控制，我就好像只是被禁锢在这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有思想、有情感，却不是完整的人，完整的“我”。
　　我到底怎么了？
　　后来的几天，我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每次醒来的时候，都能听见“我”和绯漓聊天的声音，都能看见绯漓幸福微笑的脸。通过墨的耳，透过他的眼。
　　绯漓和墨，真的是形影不离呢。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绯漓慌张的跑到墨的面前，眼睛里藏着痛。
　　“听说你要当引渡人？”
　　“被选上了，没办法。”墨似乎一直是个很淡然的人。
　　“……那你是要去人间现世了。”
　　“恩。”
　　“多久？”
　　“不清楚，也许几百年，也许……永远。”
　　绯漓和墨都沉默了，我也沉默了。要知道永远这个词，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起的。
　　“我，送送你吧。”
　　“不用，我会照顾好自己。”
　　我眼睁睁看着绯漓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想喊，想停下脚步，想留下来一直和他在一起。但墨不是我，所以“我”仍是没有停。
　　经过池塘边的时候，我看到水中“我”的倒影，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一直都明白，只是埋在了心底，如今才被挖开。
　　水中的“我”，是一张和我，还有绯漓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长发齐腰，眼神冷漠。
　　原来，我就是墨，墨就是我……

　　“……穹，苍穹，苍穹你醒醒，你怎么了？”
　　我被绯漓摇晃着醒了过来，是阁楼。
　　我慢慢的坐起身，揉着有些发胀的头，我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在想要怎么告诉绯漓，我就是墨的事实。
　　要是他不接受怎么办？
　　不，他会接受，他应该一早就知道了。
　　忘记了的那个人，是我。
　　“你……”
　　绯漓刚想说些什么，被我一挥手打断了。
　　“你什么都不要说……听我说，好么？漓……”
　　绯漓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叫我，什么？”
　　“漓……我都想起来了，虽然不是全部，但我确实，记得了，你是谁，我又是谁……”
　　我一字一句的说着，很缓慢，也很认真。
　　“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对你很熟悉；为什么明明认识才几天，就已深深的爱上了你；我本不信一见钟情，如今却是真信了。只有前世剪不断理不清的缘，才能造就今生一见倾心的情……漓，我不想再错过了，我也不会再放手了，我喜欢你……”
　　我紧紧的将绯漓拥入怀中，一刻都不愿松手。
　　是的，我不想再错过一次，我们已经浪费了太多太多的时间了。
　　我感觉到绯漓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失而复得的心情，我也能体会，深切的体会。
　　“不……”
　　“什么？”我没听清绯漓的话。
　　“这不可能。”绯漓喃喃的说着。
　　“什么不可能？你不相信我？”
　　我把绯漓推到面前，可他低垂着头，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你不可能记得，你也不该叫我漓……”
　　“为什么？”绯漓的不肯接受，让我慌乱，也让我心痛，“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记起来的么？”
　　“不可能……”
　　“为什么啊！”
　　“因为……你不是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