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
初三的第一个周末潦草而阴沉，硎朔没什么表情地有条不紊地做着事，眼前却总是浮现出张清和李振走出教室的画面。
总算，周一热辣辣的阳光开始普照大地。上学路上，硎朔骑着车埋头跟上坡路较劲，到了开阔的路面，开始双脱把戴上红领巾。
硎朔这个人，非常喜欢装B，花很长时间思考怎么装B，还自认为装B的效果非常好，而且这个人暗恋过的人数用手指已经数不过来了，要数必须加上脚趾，这说明她是相当的闷骚，但她本人的解释是：本人是好T，不随便掰弯直人。她承认自己确实经常转移暗恋对象，谁对她好她就暗恋谁，但是她觉得这无关紧要。除了爱情和法律，没什么对她来说是关紧要的，这样的个性让老师们都很头疼，因为和她谈话的时候，她总是软硬不吃。至于为什么要和她谈话，那理由可多了去了，比如她带打火机去学校还公然打火，比如她每天都在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时把碗拿出来放在桌上，比如她在体育课上从来不和别的女生一样玩排球，总是一个人玩篮球（由于老师以前不同意她玩篮球，她经常把排球当篮球玩），比如在手上画画，比如纠缠另一个女生，比如上课躺在两张椅子上（最后一排由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组成，硎朔一个人坐），比如在班级里做同性恋调查，比如当着全班的面大声问语文老太你戴的是不是假发，比如……
总之，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硎朔总是被叫去谈话，而谈话的结果基本都是毫无建树。她的英语老师徐岚（女，兼任班主任）经多次被硎朔气得眼睛冒火、耳朵冒烟之后，就下定决心再也不管硎朔，给硎朔特权，让她爱干什么干什么。
于是，硎朔在学校过上了自由的生活，虽然她并不稀罕，因为她觉得她做这些事并不过分，只是徐岚的反应过激而已。不过，这样一来，硎朔确实可以在很多事情上称心如意了，可以玩玩zippo，可以在别的女生都穿裙子参加合唱的时候穿着裤子上场，可以在手上画画，但是徐岚对于同性恋调查和带玩具枪的态度还是很坚定地严守底线。至于纠缠别的女生，用昨天剪下来的指甲想想都知道，她已经对那人没兴趣了。有人曾经问过硎朔喜不喜欢那个她纠缠的女孩，硎朔想也没想就回答，不喜欢。提问的人于是纳闷了，你不喜欢你追她干嘛？硎朔不答。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硎朔就是这样，不管为什么、对不对，心里有这个念头就去做了，因此她也干过很多坏事，比如盗窃，比如抽烟喝酒。
而此刻，硎朔正继续在路上飙车，她喜欢自行车，而且喜欢在飚车的时候对后面的慢车竖中指。硎朔是典型的速度派，虽然她也会单脱把和双脱把，但不喜欢抬前轮抬后轮之类的花哨技巧。事实是，跑车是不可能做到抬前轮的，而当跑车抬起后轮的时候，离翻车也不远了。
飙着车，硎朔不时侧头寻找机动车道上一辆熟悉的公交车，见没有，继续目视前方并把右手举过肩头对后面的车竖中指。到了亮着红灯的路口，硎朔停到垃圾桶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肉包，开始吃早饭。
或许是硎朔对肉包过于执着，她没有注意到那辆熟悉的公交车正停在她身边，而车里那位她目前的暗恋对象正注视着她。
红灯的十五秒倒计时亮起，硎朔匆忙把剩下的一小半肉包塞进嘴里，然后把塑料袋扔进垃圾桶，这时，悲剧发生了，袋子被风柔和地托着飘出了垃圾桶。硎朔盯着在空中跳舞的塑料袋三秒钟后，终于无奈地下了车，走过去把塑料袋放进垃圾桶。此时，绿灯亮起，早就挂上一档踩完离合器的公交车司机一轰油门，嗡嗡嗡的引擎声伴随那道充满欣赏的目光离去了。
硎朔浑然不觉自己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把塑料袋放进垃圾桶，而不是扔进垃圾桶。
停好车，进校门之前，硎朔习惯性地低头看自己有没有带红领巾，边看边把领子竖起来（如此装B），一抬头，迎面走来的人正微笑着看着她……身后的人，至少硎朔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当她也露出微笑的时候，身后的李振擦肩而过，走上前与张清打招呼。硎朔郁闷了，她郁闷的不是被无视，对这一点她已经习惯了，她郁闷的是，为什么李振遇上张清这一幕被她看见了。硎朔认为，眼不见为净，虽然知道有这种事情发生，在心理上是可以逃避的，而当面看见就完全不同。
硎朔带着一脸木然的表情慢吞吞地走着，离李振和张清远远的。不过，进教室的时候，硎朔的脸部肌肉明显放松了很多。因为刚才张清明显没什么兴趣搭理李振。
帮张清灌满了水瓶，带着一点点不为人知的窃喜，硎朔熬过了充斥着试卷与讲评的一上午。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终于摆脱了不停写字的噩梦。硎朔一个人练着三步上篮，“夸啦啦” ，球框下的铁链被球撞得一阵响，硎朔心中大喊：漂亮！空心球！沉浸在自娱自乐中的硎朔只顾着自己在心中暗骂或是叫好，对周围的人都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这样的专心，阻挡了杂念，也阻挡了排球场上那人若即若离的目光。
魅惑众生的张清对自己莫名其妙生出的关心有点心烦，以至于一不留神，被球砸了个正着。这下，周围一堆人都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务室，而罪魁祸首正在不停地向她道歉。张清一只手捂着眼睛，强忍着眼泪，说：“没关系，我自己去卫生室吧。”罪魁祸首跟了几步，被张清挥挥手拦下了，下意识地，张清回头望了望，看见硎朔坐在地上抱着曲起的一条腿，好像膝盖受伤的样子。
张清踌躇着站在原地，最终走向了医务室。卫生老太给张清检查了一番，让她在医务室里休息一会，并告诉她没有大碍。话音刚落，硎朔走了进来，看见张清也在，有点尴尬有点惊喜，呆在原地。卫生老太问：“怎么，哪里碰到了？”
硎朔回过神来，答道：“膝盖上摔破了。”
于是卫生老师又是一阵忙，让硎朔和张清并排坐着，冲洗了伤口，消了毒。
硎朔低着头，心跳速度比平时翻了一番，不知是因为刚打完篮球还是坐在张清旁边。张清问：“打篮球的时候摔的？”
“嗯。你呢？”
“被排球砸了。”
硎朔干笑两声，发现没什么可说的，只得废话一句：“很疼吗？”
果不其然，这句废话换到白眼一枚。“废话。”
硎朔继续干笑，发现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只得又废话一句：“没事了？”
这回没有白眼，张清答：“嗯，休息会儿就好了。”
真的无话可说了，小小的卫生室内只剩卫生老太收拾东西的声音和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伤口不要沾水。上体育课总是那么不小心，没几天就有人来，不是擦到这儿就是碰到那儿……”
张硎二人均保持沉默。身为卫生委员的张清是早就听惯了这样的话，任卫生老太废话连篇。而硎朔则是不知说什么好，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又松开，间或偷偷瞄一眼张情的侧脸。张清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下课铃响完，上课铃响了，硎朔开口道：“你……能回去了吗？”
“嗯，走吧。”张清很快地答道，边说边站了起来。
硎朔也站了起来，不确定地看了看张清额角上的大包，又问：“眼睛不疼了？看得清吗？”
“快走吧。”张清没回答，侧过脸向外走去，催促道。
“哦。”硎朔暗自担心着，跟了上去。
初三年级都在四楼，硎朔跟在张清后面安安静静地爬着楼梯。爬到三楼，硎朔已经无聊到开始数楼梯了，数得正欢呢，只听“啪”的一声，抬头一看，眼前一花，什么东西撞进怀里，单脚悬空的硎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划了一道抛物线重重地倒在地上，压在身上的人连忙爬起来站在旁边，脸有点红，尴尬地扯了扯衣角，小声说：“对不起。”
硎朔没有应声，盯着张清的眼睛认真地问：“你的眼睛真的没事了？”
张清仍在回味刚才背上柔软的触感，听见硎朔问，脸上更红，自己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硎朔久等未得回音，就自作主张地认定张清的眼睛还没好，立刻爬了起来，指着楼下坚定地说：“回医务室去。”
“诶？不是啦，我的眼睛没问题了啦，刚才是不小心踩空了。”张清连忙解释。
硎朔狐疑地看着张清，张清转移话题道：“你没事吧？”
刚才忙着关心张清的眼睛，硎朔一经提醒立刻感觉到背上和右肘火辣辣地疼，臀部肉多，刚才撞一下，这会儿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但是背部重重着地让硎朔感觉自己的内脏这会儿还在振动，一阵恶心，脚也有点软，而右手臂……硎朔试着动了动，立刻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倒吸一口冷气，这下肚子里的不适立刻被右肘撕扯般的疼痛所掩埋，脚软得更厉害。
张清被表情夸张的硎朔吓到，问：“怎么啦？哪里疼？”
硎朔直觉反应：“哪儿都疼。”
张清见硎朔因疼痛弯下腰，却绷直了背，右手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僵着，全身摇摇晃晃的，本来要冒出口的“怎么可能”被生生压住，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去医务室吧。”
硎朔悲哀地想：omg，刚刚才出来呢！转念一想，张清算是肇事者吧，她应该会陪我去的吧，心里又填满了欢快，右手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张清见硎朔直直地盯着她，眼里冒绿光，张清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陪她去医务室么，应该算是肇事者的一点赎罪吧，可为什么，自己好像除了有点内疚之外，还会……很高兴？！
下楼的过程无比艰辛，硎朔每下一格楼梯都会有高原反应，奇怪了，海拔不是越来越低了么……在头晕眼花的时候，硎朔哀怨地想，为什么不扶我？为什么不扶我！
张清心里也纠结着一样的问题，想要去扶，总觉得有点别扭。好在，在硎朔一次比一次响的抽气声中，张清终于不再纠结了，果断地抓起硎朔的左手绕过肩头，扶住硎朔的腰。说是“扶” ，其实“搭”更贴切些。把右手搭上硎朔的腰实在是有点多余的动作，其实张清是担心万一硎朔刚才撞到腰了，碰到会疼。
而硎朔对于这样几乎感觉不到的力道有点不满，虽然她自己也很努力地不把重量加在张清身上，但是她是个好T哎，不能随便掰弯直人的，所以不应该主动的。作为那个她很想掰弯直人，好歹也用大点力表示你的关心嘛！心里是这样想，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反而很小心地尽量不多碰到张清。
既然扶都扶了，张清干脆顺便多吃点豆腐，偏要和硎朔黏在一起。
别扭地下了楼，硎朔心中哀嚎：干嘛老要贴着我！张清直冒问号：干嘛老要躲着我？
卫生老太对她们的去而复返十分惊讶，为了配合张大的嘴巴表达这种心情，卫生老太的眉毛高高扬起，两手摊开，长长的脖子向左歪，简直就是把卫生老太的大头贴ps在了《最后的晚餐》中耶稣的身上，除了……卫生老太面前没有吃剩的面包盘子。
经检查，硎朔全身上下完好无损，只是右臂这两天要减少运动量。减少运动量？硎朔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句话你跟徐岚说去，光对我说有什么用，这是我能决定的事吗？
张清假装没看见硎朔半死不活的表情，让硎朔走在她前面上楼。
其实张清很想再摔一回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