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猫杏子

4、第三章

　　下了定论的邹言有点后悔。
　　如果在那句话前加句状语，这话就对了。
　　“在今晚之前，他的学姐，从来没有在工作时出过差错。”
　　邹言抿着嘴唇看着苏梓清，轻轻地叹气。

　　不久之前——趁着还没上菜——对方抛出了几个问题。李荇不紧不慢地说：“H城建筑公司有很多。恕我直言，贵公司的成立并不悠久。同时又有几家占据了较好市场的大公司愿意与我们合作。那么，能告诉我可以合作的理由么？”
　　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凭着学姐的经验就算闭着眼睛也可以说出来吧。邹言轻轻一笑，看了苏梓清一眼。
　　这一眼看得他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苏梓清在谈判桌上向来自信又沉稳的。她家教良好，说话的时候总爱直视对方的双眼以表尊重。可是现在……只见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双手却不似平常那般落落大方地放在桌上，而是在腿上左手抠右手右手抠左手有活活把自己抠下一层皮的趋势。双眸死死盯着玻璃转盘上的那叠花生米。可怜的红皮小花生在她强大气场的注目下变得格外羞涩，顿时又红了几圈。她顿了一下便开口说道：“这个问题嘛。很好回答的……”
　　嗯？！邹言一听就觉得不太对。
　　“我们公司是在2001年成立的。和历史悠久，现在占据了H城富人市场的大公司，实在是没法比较。若是和近几年市面上新出现的新展荷尖的创新型公司相比呢，也确实没有多大优势。现在的话，是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地位……”
　　……！学姐你在砸自家场么？！！
　　邹言不再犹豫伸手覆在苏梓清的手背上紧紧握住，示意她赶紧闭嘴别往下说了。同时自然地接过话：“但是，那些所谓有浑厚基础为铺垫的老公司，主要占据的是郊外那片房价高得普通百姓只能望洋兴叹地高级住宅楼；而新上市的公司没有客户基础，设计出的楼房虽新颖夺人眼球引起关注，可也正是因为创新，多栋楼房至今无人购买居住。从这点上看，”邹言递过去一份从房地产公司要过来的数据分析报告，“我们的优势就很明显了。”
　　“谢谢。”就在对方研究着他们的报告单时，苏梓清轻轻喘口气，低声对邹言说。
　　对方只是笑了笑，松开手。
　　之前看上去就经验无数的一人看着数据开口道：“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就算老公司的客户只有富商人，他也有足够的优势了。这些商人不会把房价看在眼里的，成交一单——哪怕算上折扣——也比你们多了几倍啊。”
　　邹言皱眉。一时接不上话。却只见苏梓清轻轻将手肘往桌上一放，笑脸盈盈地回答：“很抱歉。之前我的同事好像将各位引入了误区。谁说我们建筑公司，只设计居民楼了呢？”她微微一顿，优雅地眨眨眼，浅褐色的眸子注视着对方，“请翻到报告单的下一页。您之前所看的数据，是仅限我们在住宅方面的业绩。现在，是我们公司的主修方面——店面建筑。”她翻开一张不知是哪里找来的H城地图，指着上面红色的区域胸有成竹侃侃而谈：“无论是郊区还是市中心，我们公司设计建筑的店面都占了绝大多数面积。市中心不必多说，人来人往拥有很大的人流。郊区的话，就像您之前所说的，住的都是富人呢。而且H城这么大，他们不会费尽心思放着那里的商品店不用到处跑的。所以在那里，我们能得到的利益更大。而我们相信贵公司设计人员的实力。加上我们的优势，岂不是锦上添花。您这样聪明的人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吧。”分析总结井然有序。苏梓清看着对方连连点头，无声一笑。
　　[果然是学姐。]邹言用明亮的桃花眼看了苏梓清一眼，在心里轻笑。

　　接下来的发展真是高速又简单。
　　对方哪怕提出再刁钻的问题，苏梓清简简单单几句话四两拨千斤的回答了。还在敬酒时让对方练练称赞。唯独那位“李先生”一开口，她就进入神游状态。
　　好在他的问题对于邹言来讲毫无难度可言，加上他问得少到后来连话也说得少。邹言足以应付。
　　饭局吃到后面，就开始拼酒。
　　苏梓清吃应酬餐向来是滴酒不沾的。所以这堪重任就压在邹言肩上。只见他优雅地端着高脚杯，一副标准的少爷模样，一杯接一杯地把红酒灌下肚，苏梓清有种“此人恐怕是要横着出去了”的觉悟。好在邹言酒量不低，这次也只叫来了度数不高的红酒。一圈喝下来他也只是微红了脸。
　　就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整场饭局几乎是安安静静，连酒也几乎没碰的李荇突然站了起来，礼貌的举起酒杯朝苏梓清微微颔首。“我代表公司敬苏小姐一杯吧。日后合作愉快。”邹言正想站起来习惯性地替她挡酒，却感觉苏梓清的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而后毫不忌讳地拿过他的酒杯站起来，回礼到：“抱歉了我没有酒杯。来日方长，合作愉快。”言罢，待李荇喝完，干净利落地一口干了邹言余下的葡萄酒。

　　“原来学姐你也会喝酒的嘛~”在回去的路上，被苏梓清按上副驾驶座的邹言红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
　　“我没告诉你我不会喝。”
　　“啊~学姐你喝了酒还敢开车吗？真是无视法律呢~”
　　苏梓清淡淡地乜了他一眼：“我喝的，能有你多？不然你来开。”
　　“免了免了。”邹言识趣地摆摆手，靠在车窗上抿着嘴，闭上眼睛沉默了很久。
　　“你不舒服么？不然我开慢一点？”见他半天没有说话，苏梓清有些奇怪。
　　“没有哟~”邹言睁开眼，看着苏梓清的表情笑了笑，突然转了个角度索性把头靠在了正在开车的苏梓清的手臂上，“学姐你刚刚是在关心我么~好高兴哟~”
　　“邹言，”她面不改色，淡淡地说，“你再不挪开，我就解开你安全带打开你车门。”
　　“真是的~每次都这样呢~”嘴上虽是不情愿，但他也乖乖坐好。

　　送了邹言回家。还好心地帮他将车在车库里停好。苏梓清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
　　H城的夜景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她所走的地方四处生辉。
　　站在桥上望着这座城，苏梓清的脑袋里却蹦出一个人的身影。
　　李荇。
　　这么多年没见，真是没怎么变呢。
　　对着生人依旧是安静沉默的。很少说话。提的问题，与其说是问题不如是敷衍，像在应付那几个年纪较大的公司高层一样。
　　他应该，是很讨厌这样的应酬的吧。
　　苏梓清趴在栏杆上闷闷地想。却又是公司的老板。
　　想起自己今晚刚开始的丢人的样子，她把脸埋在手臂里轻嚎了一声，连从栏杆上跳下去的心都有了。
　　怎么每次一遇见他都是这个样子。苏梓清有点懊恼。
　　只是这懊恼还没来得及结束，她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沉稳的低音。
　　“苏小姐。”

作者有话说

　　若是有错别字。
意会就好啊各位>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