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云华（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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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谷的出口有两处，一处平缓，沿着石壁上的洞窟一路向上，约莫一个时辰便能出谷，只是洞内漆黑且路程不短；另一处险峻，就是那个直上直下的洞口，通常来说若是需要承担风险就会节省许多时间，若是以轻功飞出洞口，也就眨眼的功夫；但这风险也不是你想承担就能去承担的，百来丈的陡壁哪里是这么好登的？没有深厚的功力攀到一半若是摔下来也不是闹着玩的，不过默堂的人应该都有这点能耐，只是默十一不让弟子白天从那洞口出入，这一处出口不及另一处隐蔽，这林子虽说人烟罕至但也绝非一个人也没有，这点从不时跌入谷内之人的尸体可以看出……若是让路过的村民瞧见有人从那谷中飞身而出，这又是件极麻烦的事……默堂当然不会觉得灭口麻烦…麻烦的事往往是在灭口之后发生的……
默堂的弟子都将这规矩守得很好，所以默堂的名声是高调的，行踪永远是低调的，但默堂出了个景之愚，高调的景之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默堂的景之愚的景之愚……
景之愚多数时候是个好徒弟，他很聪明，很懂得察言观色，也很会说话，总之是很讨人喜欢的，但也会有不讨人喜欢的时候，比方说，现在，他就明目张胆的打算从捷径出谷……
爬过一小截狭窄的石洞，便是默谷与外界联系着的通道。
盛夏季节，谷底草木繁茂，足有半人来高，景之愚抬头望了望阳光明媚的谷口，满足的伸了个懒腰，仿佛那一抹艳阳能照射到这距地面百来丈的谷底，洒落在他的身上。想必是个好天气，很好，他喜欢晴天杀人，干净利索，洒脱爽快；阴天会影响他的心情，让他有些阴郁，杀人跟写诗不同，不需要太多感怀，想得太多反倒会坏了事。
景之愚问过涟殁喜欢什么样的天气杀人，涟殁说喜欢雨天，雨滴敲打在所有的东西上都会发出声音，很美妙，也会让他的动作更加精准，涟殁说他特别喜欢春雨，细细密密的，敲击在皮肤上一阵阵麻酥，落在剑刃或是暗器上也非常动听，这会让他享受整个杀人的过程，好像在享受一支曲子那般，他还由此为灵感做了一支胡琴的曲子，名字就叫“雨绝”；若是没有雨，杀人对涟殁而言仅仅是索然无味的怒吼悲鸣伴着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周身……雨天的另一个好处便是能洗刷血腥味，掺上雨水的血味道不是那么浓烈，涟殁并不喜欢这个味道，所以能淡一些自然是好。景之愚看着表情温润的涟殁面带微笑说着这番话，觉得他好像是在吟一首诗，原来真的有人杀人杀到这样的境界，竟然和写诗一个样，不觉感叹：“二师兄，你是诗人~杀手里的诗人。”
想到这景之愚扬嘴一笑，许是失明的缘故，涟殁身上总是有股子出尘的仙气，说不上来，总之是和一般人不同的，看不见便不会被世俗侵染，通俗的说涟殁这样就叫做不俗，脱俗；忽而景之愚那一抹笑晕出了点嘲讽的意味，两位师兄都不是俗人，哪像自己，天生跟俗有缘，这俗气粘得紧，真是赶都赶不走啊…
景之愚深吸口气施展轻功，当初那套“踏云”也已练到化境，足尖轻点飞出十来丈早已不在话下，不知怎的，今日刚刚跃起，景之愚鬼使神差的低头看了一眼谷底，只见茂密的草丛塌陷一片，呈个人形，他不由收了功力，落在那一片可疑的草丛边上，走近一看，果不出所料，是具尸体，这不稀奇，这谷底时常有些不慎跌落摔死的村民，一般而言摔死的人尸体都会因为肢体的骨折而异常扭曲，且由于摔破内脏也会口鼻流血，这具尸体却很完好……完好的不像一具尸体，倒像是个人在这草丛间睡着了……
看这人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个村民，虽说这身衣裳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件满是污渍的月白棉布褂，但细看来连滚边都是绣着暗花，这功夫下的着实不简单，景之愚对这些玩意虽说不是很懂，但身边有个吴疾，成天耳濡目染的久而久之也知道些皮毛……
再瞧这男子的脸，一脸泥污，几处划伤，看不出什么端倪，只是这也太不像个死人了……景之愚不禁试了试他的鼻息……果然…是个活人……手扣上脉门，脉搏清晰有力…这…好像真的是睡着了…或者昏过去了……
景之愚将这人背回默堂，直直朝医阁走去，手擒住背上人，只有脚空着，抬起脚就将门踢开，正好，他要找的人在里头，景之愚这样大的动作，吴疾当然注意到了，皱着眉盯着他，景之愚见到吴疾不望扯出一个灿烂的笑，甭管吴疾听见听不见，他还是朗声的喊了句“大师兄~”接着便要往里间进，吴疾当然搞不清楚他背上是谁，仍旧是满脸的疑惑盯着他的动作，景之愚好像感受到了背后这两道灼热的目光，回头做了个“进来”的口型，吴疾想看看他这个师弟又出什么幺蛾子，便顺从的跟了进去。
景之愚将背上人搁在床上便看着吴疾说了个“救”字，景之愚当然也想和吴疾解释清楚故事的始末，无奈这么长的一段说出来吴疾肯定是看不明白，到时候若是惹恼了大师兄，见死不救可一点也不奇怪……虽说吴疾练习读唇说话也有几年的光景了，但这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对他而言，过长过繁的句子还是无法理解透彻，简单的字词相对容易些。
吴疾也抛给景之愚一个字“谁？”……这个问题问的极有水平…这不还是得交代始末才能明白他是谁吗……
景之愚满露难色，祈求的看着大师兄说道：“师兄，先救吧…要死了……”
吴疾眼一翻，恶狠狠的推开碍事的景之愚，抓过床上人的手腕，专心把脉，片刻后头也不抬张口说道：“无救。”
景之愚大惊，摇了摇吴疾的肩膀，待吴疾看向他的时候说道：“师兄，您再给好好看看啊~我刚刚测他的脉搏还没什么大事呢~”
吴疾看到后半段明显有些不耐烦，掐了掐自己的睛明穴，他昨晚专研药方已是一夜未能合眼，现在这多事的景之愚又不知从哪弄了个半死不活的人让他医治…
吴疾抬手点点了床上人的前臂，衣袖破了一处，若是从谷口跌落破衣裳破几处实在不算奇怪，但这一块却很不同，不像是石壁刮破的，倒像是…像是蛇咬的！天呐！这人原来是中了蛇毒！
景之愚此刻也皱起了眉头，有些懊恼，自己实在是太鲁莽了，这么冒冒失失的将一个中了蛇毒的人折腾来折腾去，无疑会加快蛇毒在体内的发作……
景之愚沉默了片刻，而后一把抓住要离开的吴疾，吴疾没好气的回头，他眼神坚定瞧得吴疾浑身不自在……吴疾打开他的手，在空中画了个问号。
“师兄，您想想辙啊，默堂医阁不是什么病都治得了吗……”景之愚道。
对于景之愚而言，杀人都只不过是件小事，所以刚刚若是遇到的是具尸体，他可能不会再瞧第二眼，但现在这情况却完全不同，这人没死，他还一心想救人家，现在却因为他的判断失误要害死人家，景之愚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内疚。
吴疾看他那执着劲儿，倒也觉得新鲜，张口说了两个字：“师傅。”
景之愚听到这两个字说不出得安心，脸上立刻又浮出了笑，师傅一定能救这个人！
师傅…当然能救这个人，师傅当然也会问这人是谁……景之愚当然要如实回答…虽然他很想随口扯个故事，但鉴于师傅总是能拆穿他，于是在漫长的岁月里头景之愚总算是学得聪明了些，面对一个总能知道你撒谎与否的人，还是不撒谎为妙……
不按规矩走了捷径不说，还领回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景之愚心想这顿骂是少不了的，谁知默十一并没有严厉的指责他，只是对他说，以后不要走捷径，甚至没有发火。
默十一逼出了这人身体里的蛇毒，吩咐吴疾给他处理伤口，又让景之愚找来涟殁…景之愚当然乖乖去找，涟殁来了之后，默十一一句话让所有人愣在当场……
“殁儿，待会你去为这位姑娘擦身换衣…”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云华（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