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殁》涟殁

18、吴疾

　　若说到青楼，方圆几十里最出名的便是这仙临楼。
　　仙临楼与别的青楼也并无不同，只是姑娘漂亮些。若只有一名两名姑娘漂亮倒也不足为奇，哪家青楼里面没几个撑场面的？只是这仙临楼里连个端茶送水，扫地做饭的下人都个顶个的眉清目秀。
　　今日是初七，仙临楼的客人极多，各个都带足了银两，只因每月初七仙临楼都有三名新来的姑娘公开竞价，价高者便抱得美人，与之共享□□愉。
　　今晚的第一位美人，身姿柔然，舞艺非凡，一支水袖舞还未演完，台下便有人喊价一百两。
　　这第二位美人，清纯可人，手抱琵琶，一曲歌毕，已有客人出价三百两。
　　转眼已到亥时，最后一位美人迟迟没有上台，尽是些平日里演惯了的莺莺燕燕弹弹唱唱，台下已有客人不耐烦了起来。
　　只见一宽额长须的彪形大汉瞪着牛眼怒道：“老鸨！美人若是再不上台我便砸了你这破楼！”语毕厚掌一拍，面前的酒桌便散了架，酒菜碗碟次了一地，周围客人躲出丈把远，台上正舞着的姑娘也叫做一团。
　　“哎哟~哎哟~我说是谁能这么大把的力气，将我这黑檀木镶云纹石的桌子拍个稀巴烂，原来是咱们金斧帮的彭帮主啊~”说话的自是这仙临楼的老鸨，虽说是美人迟暮，当年的风韵倒也未全消，老鸨经营青楼数十年，何种客人没见过？这种事情处理起来也是轻车熟路，只瞧她扭着腰肢走到彭帮主身边，竟是半依半坐在彭帮主身上，轻摆手绢便要给他拭去额上的薄汗。
　　边拭边柔声道：“彭帮主啊，您先消消火，您也知道我这仙临楼的规矩，每逢初七，最美的姑娘都是搁在压轴，正所谓好戏在后头嘛，您可千万甭急，我保准您见到这醉乐姑娘便会觉得等上一天一夜那都是值的~~”老鸨这嗓子声音真真能将全身骨头听得酥麻……
　　大汉挑了挑眉，捋了捋须竟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哈~既是这么说那还不赶快的！”
　　“马上就来，我先让下人将这酒菜给您换上新的可好？”老鸨说着便要遣下人干活。
　　但被这位彭帮主拦了下来：“诶~不必了！这美人若真有你所说的那般姿色，我便抱着美人上屋里对饮，若我看不上眼，我还得毁你一张桌子！”说着又怒瞪双目。
　　“呵呵呵~好好好~您若看不上尽管砸便是了~”老鸨说完便又扭着腰肢往内厅去了。

　　不多时便见台上烟雾缭绕，如流水一般的琴声倾泻而出，伴着这烟雾送到每位宾客耳中，但台上久久不见佳人倩影，大家纷纷猜测，这第三位美人莫不是要表演琴艺？台下窸窸窣窣响起宾客们相互讨论的声音……
　　忽而讨论声戛然而止，台下鸦雀无声，只见台上晃出一个雪白的影儿，身姿曼妙，仿若仙子，罩着烟雾看不十分真切，但从上到下的雪白，这女子是以一块白纱半掩了面容……
　　台上烟雾渐消，再瞧这女子，轻扯了裙摆，缓缓在原地转起了圈，只见她越转越快，烟雾也随她的动作快速消散，待她停下，烟雾已然散尽，她原本一身的白衣白裙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水蓝色，惹得台下所有人赞叹不绝，只是头上仍旧遮着那块白纱。
　　忽而女子将捏住白纱的玉指缓缓松开，白纱瞬间滑落，台下又是一片寂静，寂静的不像青楼……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开始叫价：“四百两！”
　　“哪个龟孙叫的价！”喊话的正是那位彭帮主，他一个箭步跨到刚刚叫价的公子面前，一脚将他踢出三丈开外。
　　彭帮主怒瞪双目吼道：“这点银子也敢喊？这一脚就踢你敢侮辱了美人！我出一千两！”
　　台下再无人应声，即便是有那些闲钱却也没有那么肥的胆子啊！
　　老鸨笑盈盈的扭上台去，说道：“今夜看来咱们的醉乐姑娘就归彭帮主了~”
　　“哈哈哈哈~~~~”彭帮主一边大笑一边大步流星跃上了台，扛着美人便朝内厅厢房走去。

　　彭帮主进了门便支开屋内侍女，将门栓个实在，直奔了内间，轻轻将肩头美人放在床边，看这厮五大三粗，对待美人倒是还有几分呵护。
　　只见美人表情羞涩，双颊红晕毕现，惹得彭帮主又是一阵狂喜，大手抚上美人尖尖的下巴，将美人俏脸抬起，细细端详，竟看得痴了…口中不断念叨：“美…真是美……太美了…值！太值了！莫说等上一天一夜，哪怕七天七夜也值了！哈哈哈哈~~~~”
　　美人被他瞧着不挣扎亦不恼，只是敛了双目，轻咬了嘴唇，还是那个羞羞答答的劲儿~
　　这彭帮主越看越得意，忽而想到什么，忙得便问：“美人美人，快说说刚刚那个戏法是怎么变的？你这衣裙怎么一会儿白了一会儿又蓝了？”
　　美人并不言语，只是低头以袖掩唇，浅浅笑着……
　　“诶~美人，快跟俺说说啊~”彭帮主说罢便也坐在了床边，紧紧挨着美人。
　　“美人，你既然不想说，那咱们就入正题罢~嘿嘿~”彭帮主龇牙□□，说着便向美人扑去。
　　谁知竟扑了个空，美人一个转身灵巧的躲到了大床内侧，将他避过。
　　“哈哈~美人莫要害臊啊~”彭帮主再次扑向美人。
　　这会美人倒没有闪躲，只见彭帮主逮到美人便将她从上到下胡乱摸了个遍。
　　忽然，他像是被火燎到一般急急缩回大手，大声惊道：“你是男人！”
　　不知何时美人眼中含情的羞涩已被冷峻的杀气替代，未等彭帮主抽出身后那柄让他引以为傲的千斤大斧，一只金钗便直直没入他的咽喉。
　　美人未多看一眼死不瞑目的彭帮主，只是抽出金钗用床单将其细细擦拭干净后复插回发髻，整了整衣衫悠悠说道：“莫哭莫叫，默堂已到……”美人声音奇特，音调飘忽……
　　不错，美人醉乐便是默堂吴疾！

　　吴疾是一个三流妓女所生，虽样貌俊美，但天生聋哑，自小便在那间破旧的青楼里面打杂，他的母亲更是有个心烦不快就拿他出气，吴疾身上时常出现大块青紫。
　　吴疾七岁那年，他的那些姐姐遣他去街角胭脂铺买些胭脂水粉，不料回去时竟下起了雨，匆忙间满怀的胭脂水粉被过路人撞散一地，小小的吴疾看着被雨水化开一地的艳红，站在雨里无声的哭了起来，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默十一看到，便将他带回默堂，收他为徒，教他医术武艺，十二三岁时吴疾已可独挡一面，任医阁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