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殁》涟殁

14、出谷

　　“叮~”像是环佩相击的声响，悠然而起。
　　“鹍，已经回来了吗……”涟殁对着身后空无一人的竹林低语道。
　　“鹍特来向谷主汇报吴阁主的情况。”声音未落，鹍已出现在涟殁面前，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他已不是阁主……”涟殁淡淡的说。
　　“鹍特来向谷主汇报吴疾的情况。”鹍改了口从新说了一遍。
　　“嗯，说吧……”涟殁表情复杂。
　　“吴疾现居于暯城城东，经营药铺……”鹍详尽的向涟殁汇报了吴疾现在的生活，涟殁只是听着，听得很认真，终了吩咐鹍退下。
　　涟殁立在原地，从袖中摸出一只香囊，搁在鼻下，深深嗅了一嗅：“师兄…我总是配不出你制的这个味道……”涟殁喃喃道。

　　“悫哥儿~悫哥儿~”浅儿拍了半天门也没见有人回应便闯到悫的厢房，但悫并不在房里，浅儿有些失望，闭上门转身打算去找这几日总是陪着他的鹢哥哥，一抬眼却看见远处涟殁与悫哥儿有说有笑的朝他的方向走来。
　　浅儿一扫满脸的失望，兴奋的迎了上去，嘴上还喊着：“悫哥儿也真是的，整天都不陪我玩，只知道缠着神仙哥哥，浅儿生气了，哼~”小人嘟个嘴假装生气。
　　悫脸上闪过一阵红晕，忙的说：“小孩瞎说八道什么！”涟殁只是在一旁浅笑。
　　“好了好了，我就不跟悫哥儿计较这些了，只是…悫哥儿，浅儿想爹爹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浅儿说着拉住了悫的衣袖，来回的荡着，撒起娇来。
　　想来也是，浅儿不过是个小孩子，离家这么多天，哪有不想家的道理，别说是他，自己心头也有所惦念……
　　“浅儿若是想回去，明日我便送你们出谷，可好啊？”说话的是涟殁。
　　“好啊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哦~神仙，咱们拉钩钩~”浅儿说着伸出小指要与涟殁拉钩，涟殁微微一愣，他并不知道“拉钩钩”是什么意思，又瞧不见浅儿这时的动作…
　　悫狠狠瞪了浅儿一眼，浅儿恍然大悟吐了吐舌头，而后夺过涟殁的手，将他的小指竖起，与自己的小指钩在一块。
　　“拉钩上调，一百年不许变！”浅儿一边念着一边缓缓晃动手腕。
　　“一百年不许变”涟殁微笑，配合的跟着念道……

　　厢房内，涟殁煮茶，悫在一旁痴痴地看，茶烹得，这第一道“隽永”，涟殁还是舀给了悫，悫接了茶，享受着清香四溢的水汽，欣赏着涟殁行云流水的动作…
　　“涟殁，明日你会跟我们一块出谷吗？”悫问道。
　　“自然是要出去的，你可还记得当初我拜托过你引我去师兄现在的住处。”涟殁呷了口茶，说道。
　　“哦，记得记得，吴先生的药铺离这谷并不很远，其实我也只去过一回，不过还算好找……”悫细细回想，他上回是从弦鸣街到灵安堂，这次从谷中出发，找起来可能还真得费些功夫……
　　“嗯，咱们明早出发。”涟殁放下茶盏，朝着悫的方向说道。

　　翌日，晨。
　　悫整理好了床铺，便推门而出。
　　涟殁站在门外池边，听见门的声响便缓缓转了身道：“悫儿，起身了？”
　　“悫哥儿，大懒虫！这个时候才起来！我都与神仙哥哥玩好一会了~”悫刚刚要张口却被浅儿抢了先。
　　想必是要回家了兴奋的睡不着吧…这孩子竟然起得这么早。
　　“你啊，别精神的过了头，待会走山路若是累了我可不背你！”悫打趣道。
　　“我可不要你背，我有神仙哥哥呢~”说着撒娇的扑到涟殁怀里，涟殁笑着宠溺的拍了拍他的头。
　　悫看着这一幕心里竟生出了那么一丝丝的嫉妒……疾步走过去拉过浅儿道：“别缠着谷主，快收拾东西去。”
　　“悫哥儿，讨厌！都给我拉疼了，哪有什么东西收拾！倒是你，神仙哥哥送你的‘谷里春’哪儿去了？”
　　浅儿这么一说，悫猛然想起，那一盒茶的确在桌上忘了拿，但嘴上并不承认：“那个不急，动身之前再拿不迟。”
　　“二位若是准备好了，咱们就出发吧。”涟殁说道。
　　悫看向今天的涟殁，发现他很不同，衣服穿得比往日简单许多，他在谷中爱穿双层的纱制外袍，很轻的质感，雪白，冰蓝，凝紫，翠绿各种的纯色，衣袖与衣摆用料都比一般外袍肥，走起路来衣衫便随着步子的律动摇曳，飘逸灵动。今日不单只是穿了剪裁普通的衣服，质料也只是一般的棉布，平日里随意散下的长发也简单的束了起来，总之整个人洗净了铅华，露出了最本真的一面，像是从神仙变成了凡人，减了一分高贵却增了一分风骨，悫觉得这样的涟殁反倒更加好看，神仙没什么好的，跟自己并不在一个世界，凡人才是可碰可触的，这样的涟殁让悫觉得很踏实，不用再担心他会飘然而起，飞入云中，不见了踪影。

　　三人动身出谷，但并没有向着坠谷的方向去，而是一直向东。
　　穿过整片竹林，地势越来越高，道路曲折蜿蜒，实在不太好走，涟殁一直在前面带路，动作轻盈，能看出为了迁就着悫、浅二人刻意的放慢了速度。
　　大约一个多时辰，三人便进到了一个小洞穴里面，洞内黑暗湿滑，伸手不见五指。
　　浅儿忽然带着哭腔说道：“悫哥儿~好黑，浅儿怕~”
　　悫摸到浅儿的小手，牢牢的牵着他，安慰道：“莫怕，悫哥儿在呢。”
　　涟殁忽然停了动作，从袖中掏出个东西，轻轻一吹，洞穴便被照亮了，原来涟殁带了火折子。
　　他将火折子递给悫，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鹢说这洞里什么都看不见，浅儿会怕黑，便嘱咐我带了这个，我却忘了用…呵~”
　　“怕黑”…这个词被瞎子说出来该是多么苦涩…
　　火折子的光洒在涟殁棱角分明的脸上，橘色的光晕忽强忽弱，不知怎的让人觉得很踏实，很温暖。
　　悫定定看着涟殁，表情里能读出一分爱怜，楞了半天才说了句：“多谢谷主…”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悫便看到前面透了些亮光，想必是走到头了，熄了手中的火折子，兴奋的说道：“前面好像是到头了！”
　　“嗯，算着时间是该到了。”涟殁点了点头。
　　说话间已至洞口，拨开挡在洞口上的枯枝杂草，三人终于顺利走出深谷，浅儿站在草地上又蹦又跳，大喊：“到家了要到家了~”
　　悫也难掩兴奋的心情，阳光原来是这样的刺眼，他伸展了一下筋骨，深深吸上一口气，转身看向涟殁，想问他接下来该向哪个方向走，却见涟殁从腰间抽出一根一尺来长的黑色细竹，轻轻一甩，顿时伸长许多，持在手中刚好能触到地面……
　　未等悫开口，涟殁便笑着说道：“悫儿，下面就靠你带路了，我不常出谷。”
　　“呃…这个……刚刚咱们一路向东，若要到我与浅儿入谷的地方，就得往西走……西边西边……太阳太阳……有了！这是西边！”
　　悫靠着太阳的位置辨别出了西方，左手拽着浅儿，右手拉着涟殁便疾步向西，嘴上还不住念叨：“向西先找到谷口，到谷口就能看到我做的记号，顺着记号就能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