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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梦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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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中人对剑之初的突然到来还是表示了一定的惊讶。
对比他人,魔王子的反应倒平静得太过异常了。两人在厅堂品茶叙了一会儿旧,便听见魔王子吩咐管事的人去替先生在府中寻一间最好的屋子。
剑之初发现十年前他所熟识的王府中人不知为何都不见了,现在管事的是个眉眼素淡的少年,白色衣衫,语调恰到好处的温和有礼。魔王子介绍道那是赤睛,多年前他被囚禁于眠蛹山时遇见的。
剑之初实时地住了口,那段日子在彼此心中都是一道坎,魔王子也微微一笑把话题岔开,只说近来朝堂上的事情太多,他真想撒手不干了。
剑之初哈哈大笑,“你是王的亲生血脉,怎可能置身事外?”
“说的也是。”魔王子两手推开门,阳光迅速占据整个屋子。这间屋子朝南,光线很好,屋子里的摆设简单雅致,却不显得过分花哨,整整齐齐,正合剑之初的意。
屋外是一小片疏散的桃林,此时只剩干枯树枝,剑之初眼睛微微一挑,发现后门对着的地方正是当年自己住过的屋子,虽不及这一屋光线明亮,却是距凝渊寝室最近的。
似乎发现剑之初在看那里,魔王子视线也随之扫过来,“是了,那里便是先生当年住过的屋子,只是我从别宫回来后屋子里好些东西都已不能用了,干脆锁了不让人进去。也不知先生要来,没吩咐人打扫,若先生还是喜欢那里,改日我便让人整理出来。”
剑之初连忙摆手,“不必,我住这里很好。”
魔王子瞥一眼身后家仆,规规矩矩对剑之初施礼,“先生旅途劳累,还请早些歇息。”
然后掩门离开。
剑之初未试过白日睡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居然也进入了梦乡。
只是睡得不够安稳,让向来不做梦的剑之初也迷迷糊糊看到一些梦中的场景来。
依稀又是那一年,他入府不久,平日里规矩乖巧的小家伙忽然在某个倾盆大雨的夜晚撞进他的房间,什么也不说,一头钻进他的被窝。他伸手抚摸小家伙的脑袋,几簇卷发不听话地纠缠他的手指。
“怎么了?”
“……”小家伙要说话的时候正巧劈过一道雷,刚吐出来的字眼顿时又缩了回去。
剑之初揪出正不断往被窝里面钻的小脑袋,“你怕雷?”
点点头。
“那么……”
剑之初皱眉,打量了一下自己尚算宽敞的床榻,“要不然……”
“好哟!”对方还没等他说完就自作主张地钻了进去。
剑之初啼笑皆非。只得随他躺下,又细心地帮小家伙拉好被子。
凝渊与他贴得很近,近到他能清晰地嗅到皇子身上特有的熏香气味。剑之初漂泊惯了,也不是没有与人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经历,片刻后就睡着。然而凝渊刚受了惊吓,此时缓过神来,躺在剑之初的屋子里满是新鲜,翻来覆去,伸手挠醒了剑之初,“先生给我讲个故事吧。”
“这……”剑之初平生最怕两件事,一是诗文,二是讲故事。剑一般的眉头顿时纠成结。
“先生你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不知道凝渊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句子,剑之初轻咳一声,苦恼道,“我常年漂泊,哪里还记得自己从哪里来,至于要往哪里,多半也是随性而定。”
“先生没有考虑过留下来吗?”
“我是个粗人,既无学问,也教不了你武艺,留下来也是多余。”
小家伙却听得出话里的敷衍意味,好在屋子黑暗,没让剑之初看见他的表情,刻意弯起嘴角,撒娇道,“怎么会多余呢,我最喜欢和先生在一起了。”
剑之初笑笑。
凝渊没有在那个问题上纠结,但是从此以后的每个雷雨夜,他必是要抱着枕头往剑之初这里来。
场景在眼里化成朦胧一片,模糊间,剑之初好像看到了那年凝渊柔软得好像花瓣一样的笑脸。
但他又实在是困了,身子好像被黏在床上一样就是起不来,于是在清醒和睡梦的罅隙中凝渊的脸始终飘忽,单薄得像一张纸,那笑容如同在水中分离的颜料般漂浮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他只能看见一点胭脂色朝他的脸覆过来,慢慢贴上他的唇。
他下意识用舌尖去碰,居然有零星暖意。
随后一个激灵,终于从梦中醒来。
身边空无一人。
窗外天色已是傍晚,他没想到自己竟睡了那么久,简单梳洗一番,很快便有家仆小心翼翼地叩门问他是否要去厅堂用膳。
腹中正好有些饥饿,于是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