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探索者 ...
-
半个钟头前我和Murphy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学通知书──Murphy比较像是当作迟来的愚人节礼物，而我则是给予恶狠狠的拒绝──猫头鹰信差却在中途掉进树林里生死未卜，于是在一番小争执后我们两人偷偷地去一探究竟。
我原本想说我们一定会给人发现，但或许那天大家都太忙了以致于没空注意到我和Murphy，我们成功穿过菜园和草坪，偷渡进树林里。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的林子因为等会儿即将揭开的谜题而变得压抑，空气中的每个分子都沉重无比，越接近露营场地我越是绷着一张脸掩饰担心和紧张。
Michael伏在我耳边说道：“妳已经猜到前面等着妳的是什么了，对吧？妳选择去面对，虽然很不情愿，但至少跨出了第一步。这很好。”
我忍住朝他翻白眼在心底哼了一声，Michael总是自顾自地解读好的那一面，我只是不希望Murphy出什么意外罢了。至于面对什么的，就算给魔法学校录取了又怎么样？我还能选择不去就读不是么，这样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走在前边的Hugh忽然停下脚步，它摆出警戒姿态，喉间滚动威吓的咕噜声。不远处的灌木丛沙沙作响，枝叶左右晃动像是发生一场小型地震，见状Murphy挡在我面前抽出猎刀。
我几乎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Michael悄声说道：“不用担心，他没有恶意。Hugh会这么激动是因为闻到了血的味道，是那只猫头鹰的血。”
Michael这番话完全没起到任何安慰作用。到底是谁会去攻击霍格沃茨的信差？若不是偶然又为什么针对我和Murphy？而且能不发声响地击中半空中飞行的目标，不说是否抱有敌意，对方本身就是个致命威胁！
正当我拽住Murphy的衣摆张口要他立刻离开时，潜伏在树丛中的生物探出庞大的身躯，巨狼叼着猫头鹰一边的翅膀。那可怜的小家伙闭着眼，身上的羽毛凌乱无比，另一边翅膀无力地垂落，顺着羽毛尖缓缓滴落血珠；要不是它的胸口还有些微起伏我会以为它已经死了。
那只戴着子弹坠链的巨狼扫视紧绷着身子的拉布拉多犬和Murphy，最后金黄色的锐利眸子锁定了我，它漫不在乎地跨出了树丛，视线一直牢牢盯着我不放。 Hugh开始龇着牙做出攻击姿势，Murphy紧握住猎刀，刀尖微微地颤抖。
那头狼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预兆，它放下口中的猫头鹰，然后十分戏剧化的──我心底边骂着“操，我就知道会这样！”──变成了一名青年。
猎刀从Murphy手中掉落，Hugh困惑着但还是没放松警戒，我则趁机打量这名阿尼马格斯。
对方最多不会超过三十岁，鸽灰色的头发软软地搭着，在浏海底下的浅褐色眼睛和狼的型态时一样犀利。线条锐利的五官再配上占据右脸颊上的巨大爪痕，给人凌厉不好招惹的感觉。他没有穿着宽松的巫师袍，而是穿着一件格纹棉质衬衫、轻松休闲的牛仔裤，以及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作的黑色短靴。脖子上依然挂着那条子弹坠链。
“你是谁？”Murphy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确定那究竟是害怕还是过于兴奋所导致。
“Williams·Buck，”那名青年报出自己的名字，他终于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我没有任何恶意，你们不用太紧张。我只是…想见一个人。”对方的说词令我投以不信任的眼神，这名闯入私人土地的巫师将传信的猫头鹰给击昏，这莫名其妙的行动背后就是想要见某个人而已？
“Evanross·Young。”忽然被点到名让我吓了一跳，对方露出一个微笑，这个笑容使他看上去亲切许多。 “总算再见到妳了。”
“我不记得有见过你。”我立刻否认，随即又仔细回忆了个遍确认是否见过对方。我不大会认人，不熟识的人我通常都不会记住他们的长相，而且几天后没见面就全忘个精光。不过这个Williams·Buck我真的没有印象，他的脸这么醒目，我不至于见过却毫无记忆。
“不算上一次的话，我确定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让我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上一次？”Murphy疑惑地问，接着立刻恍然大悟，“这就是妳这几天焦躁不安的原因吗？所以妳才不打算告诉我？”说到这里Murphy用一种受伤的神情看着我，无声地责问为什么我瞒着他不说。
我觉得脑袋开始隐隐作疼。我和Murphy之间的确几乎没隐瞒过什么，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不适合说出来的秘密。有些我不想说是因为某些事情我也不确定，我不喜欢模糊不清的事物，在没搞清楚前我不想大肆宣传，而过往的经验告诉我，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来得要好。
“我不能肯定，Murphy。要是我告诉了你你会怎么做？”
毫无疑问对方肯定会拖着脚踝的伤势追寻真相，他总是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这倒不是说他不懂得保护自己，但过程中身上老是会受一些伤。 Murphy微微撇了嘴，可见他跟我想的结论是一样的。
“好吧，”Murphy耸了耸肩，“至少我知道得还不算晚。”他俯身捡起猎刀收进刀鞘，伸手抚摸Hugh的背脊让它卸下防备，最后男孩看向青年和地上依旧昏迷的猫头鹰。 “我想我们需要一个解释。Buck先生。”
“也许不只一个。”Michael悄声补充。
我们移动到开阔的露营场，前边走着的Williams·Buck几次回头看着我和我坐着的轮椅，眉头紧紧皱着，Hugh全程防备陌生巫师，不让他靠近我，而推着轮椅的Murphy几乎兴奋得差点哼出歌。
Williams·Buck领着我们走到露营场一处残留篝火痕迹的角落，他坐在一截倾倒的树木上，将昏迷的猫头鹰随手放在一旁并示意我们坐下。
“如你们所见，我是一名巫师。”他说道，视线掠过Murphy，紧紧盯着我。 “我是来阻止妳进入霍格沃茨的，Carlos。”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的。”
然后，突然地，Williams·Buck起身来到我面前，在Hugh准备扑上去前倏地单膝跪地，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到了。他取下项链，以虔诚的姿态将子弹坠链放进我的掌心，对方脸庞锐利的线条以及横跨整张右脸颊的可怕爪痕都在这时变得柔和起来。
那双浅色的眼睛透出笑意，“妳曾经托我保管的坠链，现在我确实交到妳手中了。”
银色的子弹在我手中微微发烫，之于Williams·Buck而言它代表了一个承诺，但对我来说它什么也不是，即便对方如何笃定我就是那个人。
我看向青年，眯起眼睛说道：“很明显的你搞错了一件事，我是Evanross·Young，不是你说的Carlos。”
“妳是Evanross，也是Carlos。他在十一年前同黑魔王一起消失，虽然很多人认为他已经死了，但是我从来没有放弃寻找他……最后，我找到了妳。”
这个巫师该不会是个疯子吧？我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不像是在看个神经病，再一次重申：“我绝对不是你要找的人，鉴于那个人在我出生时就失踪了，年龄完全对不上。而且，你总分得出男女吧？”
预想中可能会有的恼怒没有出现，Buck直直地盯着我瞧并扬起一抹笑容，那种自信的、毫无犹豫的笑容反倒令我不安了。
“我从来没将妳错认过，不论妳是什么模样。”Buck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妳都不记得了。”
现在手中的子弹坠链简直像是要燃烧起来，我脑子变得一团乱。
他坐回原位，“我想我还是重头说起吧。”Williams·Buck的重头说起说得过分仔细，我们在露营场得知陌生青年的生平。
毫无疑问地，Williams·Buck是名巫师；他在五岁时被狼人咬伤，父母则在那次意外不幸丧生，因为魔法部的狼人管理法住进狼人村落。这几乎注定了他的未来：被贴上标签受到魔法界歧视、充满挫折与不顺遂的艰困人生、以及每个满月饱受诅咒之躯带来的痛苦与疲累。
他想不起上次无忧无虑的大笑是什么时候，他几乎能看到往后的生活蒙上一层黯淡无光的灰色，就在Williams·Buck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不能再更糟糕的时候，英国魔法界令人畏惧的存在·Dark Lord让他的手下去袭击了狼人村落。
我还以为沦为社会边缘人的狼人都十分乐意报复社会站在没鼻子魔王那边，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狼人族群大半都拒绝了黑魔王的邀请，他们宁愿待在村落里也不愿加入Voldemort所描绘的美好未来蓝图，或许是怯懦，也或许他们已经嗅到环绕在那名巫师身上的危险性才不敢轻易投入对方阵营。这是最明智的抉择，也是最坏的选择。
待在村落里的狼人遭到食死徒无情虐杀，Williams·Buck是少数的幸存者之一。
魔法部因为这次的大规模袭击事件整个部门为此焦头烂额，英国魔法界陷入一阵恐慌，而身为受害者的狼人村落的狼人们却要面对两股截然不同的声浪。
“也就是这个时候Carlos出现了？”我插嘴问道。虽然心底对于Williams·Buck是名狼人我相当戒备（即使他变身时才有可能会伤害到别人），但我更关注那个青年口中简直神格化的男人。
Carlos的来历相当神秘，年龄不详，据Williams·Buck所言他的外貌一直停留在二十七岁的模样。曾任职于霍格沃茨的麻瓜研究教授，与其他教授关系不错，也相当受学生们欢迎。他能驾驭火焰（知道这点让我眉头猛皱），与血族的保守派（那是什么？）交好，甚至黑魔王曾经有意延揽他。
“正确来说，是妳在那时候做出了表态。”我忽略Williams·Buck说“妳”这个字时特意加重的语气，他继续说道：“除了Dumbledore外，妳是唯一一个公开表态站在黑魔王的对立面的人。嗯，也是唯一一个直接对他下战帖的人。”
这个叫Carlos的人简直是不要命了，敢当面和没鼻子呛声，要知道他是个小肚鸡肠的偏激男人，得罪他的人最后不是疯了就是死了。我怀疑他是从哪处冒出来的汤姆苏，爱显摆又没危机意识，该不会他是Michael经手的一百四十三人的其中一员吧？
“那个Carlos后来怎么样了？你说他失踪，不过都十一年了……”
Williams·Buck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我，我咽下“就法律上来说他已经算死亡了”这句话，偷偷掐了一把想将我没说出来的话给讲出的Murphy。那名青年的眼底平静而忧伤，我不禁捏了捏现在挂在我脖子上的坠链。
“妳还是不相信对吧？”
当然，谁会相信啊。我想Williams·Buck除了需要去做脑波断层扫描外，他大概还需要一名灵媒。
十一年前Evanross小妹妹才刚出生呢，你要怎么让一名婴儿和没鼻子魔王扯上关系？倒是Harry·Potter跟黑魔王有一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想到那名男孩我便涌起一丝恼火，为什么我要一直在乎他呢？但这根扎在心脏最柔软处的尖刺我找不到方法拔掉，我能做的只有不去触碰它。
我重重吐出一口气。 “证据，Buck先生。没有证据就无法说服我，否则就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妳的名字。”Williams·Buck直勾勾地盯着我看，“那个在霍格沃茨里、千年来由一只魔法羽毛笔侦测每位拥有就读资格的小巫师和女巫们，并将他们的名字纪录在一张羊皮纸，那上头有妳的名字。 ”
“那又如何？我敢说那只羽毛笔用了一千年也该故障出错了。我根本就不会魔法，你们怎么不找找其他同名同姓的人，或者检查那张史前时代的羊皮纸… …”
Williams·Buck坚定且富有耐心地打断我，“妳的名字从千年前就一直在上头。”
我猛然闭上嘴巴，一旁Murphy的眉梢都快挑出大气层，他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但又立刻打消念头。
“当Carlos出现时，它就和其他巫师女巫的名字同样散发光芒──是的，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那个名字在十一年前变得黯淡无光，就和它经历过的漫长岁月一样。现在，它又回来了，因为妳。”
青年顿了顿，接着目光穿越了我，揉合着怀念与微弱的困惑，并试图将所有线索拼凑成形。
“你们同样不会魔法，也长得十足相像，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发色以外。一开始我还猜想妳是不是他的女儿，但Carlos身边没有任何伴侣，也从来没对这方面表现出一丝兴趣，这一点让很多人失望。”Williams·Buck做出美国式耸肩动作，“把一切不可能的结论排除后，其余的不管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剩下来的必然是事实。”
“Holmes系列小说中的名句。”我以指尖敲着轮椅扶手，烦躁地说：“这是演绎推理，如果前提为真，则结论必然为真。它们的前提可以预测出高机率的结论，但是不确保结论为真。Buck先生，年龄还有性别的绝对差异不能证明我们是同一个人，这明显到没有人能注意不到。”
“嗯…”Murphy沉吟道，“重点不是Evy和Carlos是不是同一人，而是他们为什么会去霍格沃茨。既然他们都不会魔法，那又有什么理由必须待在那？”
的确，Murphy说到了重点，我不会魔法那我有什么理由必须前往魔法学校？这才是我该关注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会袭击猫头鹰。”Williams·Buck看向渐渐苏醒的猫头鹰，“依妳的情况不适合现在就去霍格沃茨，而且今年的学校不太安全。我必须确保妳不会跑到那儿。”说到这里青年皱起眉头，因为猫头鹰已经完全清醒，并且对击昏它的人气得哇哇大叫。
我猜Williams·Buck所指的应该是魔法石寄放在霍格沃茨保管一事吧？不晓得他是从哪得知这件事的，不过既然半死不活状态的黑魔王都有门路得到消息潜伏在霍格沃茨，所以我想这大概不算什么最高机密。
看着青年抽出魔杖让气疯的猫头鹰安静下来（它现在就算拼命尖叫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这场景令我感到不舒服），我轻扯毯子一角说道，“这你倒是可以放心，我没打算跑到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学校。”
Murphy对于青年使用魔法看得相当入迷，“喔，我可不这么想。”
不妙，魔法彻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下不用等到说明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一头栽进去。我压低嗓音严肃地警告：“Murphy，你也听到了，他说霍格沃茨不安全。”
“可是学校还是继续招生，没有传出关闭的消息，所以这表示不会危害到学生吧？再说了，教授魔法的学校在本质上就不能保证学生真得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不是吗？”
既然你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跑去凑热闹？我真想把Murphy吊起来打。
“我记得你想成为医生的。”
“这两者并不牴触。”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他能在研究魔法的同时兼顾他的理想，这个智商高得吓人的天才的确能办到。
Murphy没有选择跳过一整个童年，而是面对那些他早就明白的无聊课程，全是因为他不愿意踏上父母给他铺好的道路，即使目标一致，但过程终究不是他想要的。 Lowell家的反抗基因并非只有Clara才发挥得淋漓尽致，Murphy更乐意用出乎意料的方式给所有人一个惊喜。而我最讨厌的就是惊喜。
“妳反对我的决定。”Murphy指出，“从收到录取通知开始妳就显得紧张，而且对此表现得相当排斥……”男孩没有像撕开纸张那样继续分析下去，他把选择权交给我让我决定是否要说出，我很感激他这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在Williams·Buck的眼前。
安抚完猫头鹰的青年解除了魔法并简单治疗了翅膀的伤势，信差还是不满地喀喀咬动嘴喙，后者奉上一块肉干当作赔礼，接着将目光转向我。
“Carlos，请告诉我妳没答应去霍格沃茨。”
“Evanross。我叫Evanross，如果你要称呼我的话。”我吐出一口气，“在入学通知书上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
Williams·Buck点了点头，他望向Murphy，男孩回以微笑。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三天后学校会派一位教授来做说明，祝你好运。”
留下一句“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以及一堆还未解开的谜团，Williams·Buck化成巨狼匆匆消失在林子深处，而无辜倒楣的猫头鹰也再度振翅飞向天空。我和Murphy各自带着心事回到农场，撞见我们的Euphemia表示会替我们保守秘密，不过小堂妹的嘴巴可是出了名的不牢靠。
然而比起被发现的后果，我更忧心于Murphy的决定，打消他就读霍格沃茨的念头是个艰巨任务。
魔法或许令人目眩神迷，但我体验到的东西可没这么美好，哪怕是一点点，我也不想Murphy受到伤害。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探索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