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宿双飞过一生》苏夙

6、初约

　　写下这首诗的时候，艾笙十五岁。可是得见这首诗的人，只有一个人，就是他自己。因为当他把这首自以为可以博得美人芳心的情诗递到她的手中时，她连打开都不屑，就随手扔下了西湖。墨黑的字迹缓缓地在水中隐现，尔后肆意化开，如同岸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公子，满眼沮丧。那一日的她，只是言说，民女低贱，还请王子自重。是啊，自重。在他第一次在国师府门前被她嗔怒一视，便已失了这二字。
　　这个时候的泷夙还只是一个在师傅的教养下，跳跳舞，小有名气的舞姬。只有艾笙那个傻小子喜欢天天去舞馆门口当门柱，在见到泷夙跨出大门时，对她露出好看的笑容说“我来找你玩。”泷夙一直记得那些日子里艾笙满脸纯情的笑容，即使到后来他再也不会对她笑了以后。泷夙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她不理睬艾笙，因为师傅交代过，这个人，万万惹不得。可是艾笙并不知晓，他一直认为泷夙是一个害羞的女孩子，不好意思跟他讲话。
　　“泷夙，明天你有没有表演？”泷夙看到艾笙像日晷仪似的在大太阳下站了一个时辰，忍不住跑过去想看看他有什么企图。因为自己说过，没有经过允许不得随意踏入舞馆内，不然就不再跟他说话。看到他汗流浃背，憨憨地询问，心里倒是升腾起一些不知名的感触，略微柔软了稍许。
　　“没有。”泷夙直接地回答。
　　“那我们明天去逛庙会怎么样？”艾笙一阵惊喜，要知道他从上个月的初一起天天等着她能有一天不用表演。
　　泷夙微微皱了皱眉,一挑眼，看到艾笙的眼神也跟着黯淡下去。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了，说明是答应了。明天我来找你。不见不散！”艾笙说完，头也不回的奔走了。似乎生怕泷夙反悔，而不给她任何转还的余地。

　　艾笙临走时因为匆忙而被街角石柱绊倒的情景，如同挥之不去的空气，伴随着泷夙等到了第二天的阳光。这么想着，泷夙倒是不由得笑了，怎么好像一个待嫁闺中的怀春少女一般呢。昨晚向师傅禀了艾笙的邀约，师傅竟然出乎意料地欣然同意，还给了一套前些天刚赶工送来的衣服，菡萏满襟，衬出妖艳的粉紫。泷夙换上衣服，梳妆妥当。即坐在房里无事了了地等待艾笙。
　　无意间瞥见梳妆台旁的发簪，澄澈的雕印着绚烂的彩蝶，用食指轻触，蝴蝶的翅膀也跟着微微摆动，似在弹指间，即可飞上窗外桃红的枝头。这是去年艾笙送来的呢，泷夙想，这不见着，倒还真忘了。于是斜插入发间，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又一次笑了。只是一个笑容，能定格的只是瞬刻，因此注定艾笙看不到这个笑。因为那一日，艾笙终是未曾出现。
　　泷夙从起初的期待后尔后的迷惑到接下来的失望到满心满心的沮丧，到最终的毫无感觉，却始终保持着插上簪子时的动作，唯独丢了一个笑容。师傅敲了几下门，推门进来，添上些许无奈的神情，拉着她去自己那里吃些东西，随后又笑笑地说，“夙儿，对一个舞姬来说，即使可以得到全天下的倾羡，也不要奢望去得到一颗真心。别人许的诺言，至多也不过是一场演不到结尾的戏罢了。”
　　这一天，泷夙哭。戴着的蝴蝶发簪随着自己的抽泣一晃一晃地敲击出清脆的声响。尔后这样的声响，便被洪流般的时间悄悄埋葬了。

作者有话说

　　重新回来写字。隔了几个月，呵呵， 苍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