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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Chapter6 灵石掌中,皓月当空 ...

  •   夙玉果然天资是要远远胜过当年的自己的。
      四日之后,剑舞坪上,冷眼看着美貌的小师妹舞动手中长长的剑,一式三才朝元,在身周便林立起凛冽剑光之时,夙瑶觉得心底又涌起一抹年代久远的微酸。
      夙玉进境快极,一点就透,一式剑招,师尊甚至不需对她演示第二遍。是故,当年的自己废寝忘食,在宵禁时分触犯门规偷偷到无人的清风涧修炼,也终究是比不过她。师尊对自己的失望在他每次指点完夙玉之后就会更加明显,以致后来,自己再有疑难之处便已不敢去请教师尊,而是独自苦思冥想穷竭智力,只是害怕再看见师尊失望的眼光。
      自己八岁入门,修道年月远远长于夙玉,悟性之上何以便差了那么多。
      勤能补拙是良训,然而世上原本有穷其一生弥补不了的差距,天道酬勤,但若是那个资质远胜于你的女孩儿和你一样勤勉用心呢?
      长长指甲刺入掌心,微微的刺痛将夙瑶拉回现实,微微的摇摇头,夙瑶松开手,在眼前摊开掌心,白皙手掌上已然有四个浅浅月牙儿痕迹。
      重生一次,心性依然拙劣么?
      现在自己多那未来的望舒宿主三百多年的修为,修仙一途,原是入门之时艰难,待到夙瑶此刻这种修为之时,资质上的拙劣已然可以通过修为的精进弥补。昔日苦思不透之处,如今眼界骤宽,难道还不能上窥天道么?
      何以还要自卑自怜。
      何况,夙玉活不过自己的,自己就算今生依然会死于玄霄剑下,也比那小姑娘要多活三百年。
      何况,自己今生原不想这般死去。
      快步而前,夙瑶走向夙玉身边的夙莘,自己前生最最亲近的师妹因今生是和夙玉同日登上昆仑,以至于分入了一间弟子房,夙瑶本有心将夙莘安排到自己身边,但考虑到自己每夜必于房中修炼高深术法,到底还是不想让别人知晓,因此作罢。
      夙瑶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真实的修为,当然若是前生,她自然会欣喜若狂的告诉师尊,今生却还是算了吧,一来难以解释自己功力何以进境至此,穿梭时空原是禁忌,夙瑶虑的是自己被师尊视为妖孽,二来,将突破金丹结成元婴的琼华弟子,纵然不招来师门憎妒,怕也会在两年之后的幻暝之战里被委以重任,夙瑶不想再去改变些什么,只因她敏锐的发现许多事情已经改变的太多。
      很多事情与前生已然不同。
      夙玉上山时,本该在山下寻访灵石的自己没有离开昆仑,夙莘在同一天上了山,而且似乎和云天青还是相识,而玄震和玄霄却在山下尚未归来。有些事情似乎已然发生了微妙的偏差,前生纵然自己一心修行不问旁事,有些流言还是随着风飞进耳朵里的。譬如羲和望舒双剑宿主两情相悦,譬如云天青这顽劣的连道号都不要的师弟在琼华上下最最听的是玄霄师兄的话,而非师尊。
      夙莘说,她本来寻找不到线索,然而在寿阳,有两个白衣的剑仙,穿着与夙瑶当日身上衣衫相似花纹的道袍,与她擦肩而过,她便打探出了昆仑琼华。两位剑仙似乎还有事情匆匆离去。她便买了匹快马匆匆向昆仑而来,待得到了长安城的时候,她在城中客栈歇脚,有人见她容貌艳丽,欺她孤身一人行色匆匆,于是言语相戏,夙莘拍了桌子,然而不待她和那些宵小之徒起争执,角落里自斟自饮的白衣剑仙起身,拔剑,那相戏的宵小的脸颊被拖出长长一道血痕。
      说那句话的时候夙莘的脸上染了轻红,她说,那仗义相助的人是云天青。
      她说,云天青御剑带她高飞九霄,带她到了昆仑山脚下,说就送她到这里,下面的路就得她一个儿走,于是夙莘一路攀登,上了昆仑,拜入琼华。
      夙瑶知,那寿阳城的两个白衣剑仙该是玄震与玄霄。若是当时下山的并非玄霄而是自己,并不记得当年自己去过寿阳,想来遇不上夙莘,而玄霄若还在昆仑,云天青料想不会偷偷溜下山去长安沽酒,也就不能相助了夙莘上山。
      一停一走之间,某些事情发生了一串串的改变。
      一饮一啄天定。
      前生,夙瑶不信命,不信天,不信因果,今生却如何还能不信。恍然之间冷汗沾襟,如果琼华一脉被打入东海之中是自食恶果,那么当日恶因又是由谁种。慕容紫英乃多年琼华弟子,若非云天河等人拜入琼华,怕他也要随着琼华一脉去往东海了,然而他却因及时自省,得以脱离此劫,想来若是琼华第二次不曾网缚妖界,妄图飞升,便不会有此天劫。
      世人不信有因果,因果何曾饶过谁?
      一切重来,必不重蹈前生覆辙,所幸,还有许多年。
      夙莘资质也是好的,只是不那般出类拔萃罢了。想来能上了琼华的又怎会是庸碌之辈呢?然而,任是谁被双剑宿主一比,也要被视为资质不佳的蠢材了吧?夙瑶站在夙莘身边看她用那式三才朝元,白玉般面庞上微微的泛了红,鼻尖沁了汗珠,娇俏动人的很,而不甘心的眼光却是瞧着身边已然能将三才朝元运用自如的夙玉,咬紧了牙关。
      ——夙莘原是最最不服输的一个人,便犹如当日的自己。三百年前,慕容紫英将机关鹰摆在自己面前,那机关鹰口吐人言,那颓废中带些满不在乎的语气竟如云天青一般。而在慕容紫英口中得知夙莘酗酒成狂沉迷偃师之术时,自己心中比失望更多的,是心疼。
      到底是什么让从前那美丽灵慧好强的师妹变成了无心世事甘心朝生暮死的女子。
      虽然琼华遭遇天劫,夙莘被自己逐出门墙算得上是好事一桩,然而……如果今生自己不让琼华走上天火焚城的老路,那么今生自己也不会让夙莘变成那样颓废的人。
      捏起咒决,夙瑶默默祝颂水系咒文,施展雨润之术,淡淡蓝色光芒笼罩夙莘身周,她并不舍得自己师妹这般辛苦,转眼觑见身侧夙玉后背上也有汗渍,微踌躇一下,亦对夙玉施展了雨润之术。修炼的正辛苦的两个师妹忽感清凉,均敛衽谢过夙瑶师姐。夙瑶笑了笑,道:“修炼的辛苦了,我看你闷这式三才朝元俱使得有了几分意味,不妨休息一下吧。”
      “谢师姐体恤,师姐,夙玉有一事不明。”夙玉当真便收了剑,望着蓝色袍袖不知是否该去为自己拭汗,夙瑶从袖中递过去一块素白手帕,夙玉谢过,开口,似乎有事相询。夙瑶想了想,道:“师妹请讲,我知无不言。”
      “师姐,夙玉按照师尊所言修炼,初入第一重境,开始钻研五灵之术,然而不久便发现夙玉在水系上进境甚快,而风雷火土进境就远远不及了,尤其是土系仙术,简直是修炼艰涩。夙玉再观诸位师兄师姐,似乎门派中其余弟子均是专精一门,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夙玉微微歪头,秀美面容之上带着丝疑惑,看起来像是水晶冰雪堆砌成的玲珑人儿,轻触即碎。
      是了,前生,夙玉师妹也问了自己这么个问题。当时自己看着那精致美丽的容颜,想起来她使出那式三才朝元时优雅轻捷的姿态,冷冷一笑,道:“术业有专攻,你还想门门仙术皆通不成?可是太贪心了!”
      那之后,夙玉师妹再不曾问自己什么,自己正乐得清静。
      今生,夙瑶微微笑起来。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她想知道,告诉她就是。
      微微扬袖,夙瑶双手之间结成一个小小的五灵法阵,五色华光流转。
      “娲皇造人,怜惜世人之苦,予人五灵,乃是风雷水火土,生生不息,往复流转。人之生具备五灵,然而因天时地气不一,人之五灵偏重各有不同,师妹你修习水系法术甚佳,便是因为你生而水灵之力大盛,乃是水系,而水土相克,土系克水,由是你修习土系法术便会艰难些了。你修习入门剑术的同时已然开始修炼五灵仙术了?进境却是甚佳。不知修习到何处了?”
      “夙玉驽钝,冰咒初初掌握……”夙玉低声道。
      “如此……这样,我所修习的仙术也是水灵一脉,不如将我刚才那式雨润传授与你吧,雨润之术,以甘甜雨露润人精力,亦可疗伤还精,算得上是水系入门仙术了,真正用其疗治重伤是略有不足的,但是应付修习之时不慎的小伤还是很好用的。而且,修炼累了的时候,你和夙莘用用这个,不至于热的那么狼狈。”夙瑶双袖拂动,结起一个法印,随后说道。“你且看好我结的法印,随我诵念咒诀,研习真气运行之法——”
      ******************************
      夙玉苦思夙瑶师姐所传的雨润咒术,竟然是误了时间,待她预备回弟子房的时候,已然月上中天,琼华素有宵禁,夙玉向来乖巧,夙瑶竟忘了告诉她这件事儿。此时夙玉只见昆仑群山中一轮圆满皓月当空,这震撼美景乃是江南小城中的女子在水乡绣楼之中看不见的,她不觉看的痴了,便收了剑,漫步在琼华派林立的琼楼玉宇之中。
      月色摇落清辉满地,清冷犹如瑶宫。
      不知不觉行到山门前,月下无人,一片寂静之中,却有飒飒风声破空而来,夙玉转头,天际一道金红色剑光破空而至,红色浓艳不吉,剑光坠落之时,她才看清竟然是个白衣的青年男子,一身琼华的道袍之上竟然遍是鲜血,颓然倒地昏迷不醒。夙玉大惊,几步抢上前去,见男子重伤,此时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灵光一动想起白日里夙瑶所传授的雨润之术,便盘膝而坐,迅速掐起咒诀,口中念诵,温和的蓝色光芒便笼罩在男子的身上,男子身上渗血的伤口甚是狰狞恐怖,夙玉从未见过这些,吓白了本就苍白的小脸,素色口唇不停翕动,咒文以吴越软语念出,这一幕月色之下竟可算作美景。她初初入门功力不济,然而凭一股韧劲儿一股气把自身灵力送过去,虽然感觉不支,男子身上的鲜血竟然是渐渐止住了。
      男子长长睫毛微微颤动,一双凤眼缓缓睁开。
      夙玉就那样看着他。
      虽然从未见过这张美丽的脸,但是本门仙术和弟子衣袍还是能让青年猜出来这少女的身份,于是,青年微微扯起嘴角,对那累的额头渗汗的少女微微笑了。
      那时,青年满身满面的血污,额头一抹朱纹显得分外萧杀,然而他睁开眼睛那么一笑,却让夙玉怔住,然后红了脸颊。
      他一笑,朗月当空。
      眉心一抹朱砂。
      似乎是想要说话,青年张开嘴,然而溢出口的却先是剧烈的咳嗽,猩红的血液从嘴里溢出来,夙玉大惊,道:“你先莫说话!”她从怀里匆忙取出夙瑶上午所赠的手绢帮青年擦拭,可是哪里擦得过来?鲜血很快浸透素白手绢,却正在此时,一个人影在月光下投射在他们身边,夙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玄霄?!玄震师兄呢?!”
      “夙瑶师姐!你快救他!”夙玉如同见了救星一般,急急道。
      巡夜而来的夙瑶抿嘴,望了地上颓然倒着的玄霄一眼。
      她并不想救他,让玄霄这般死了岂不是好?上次在禁地救玄霄那一次已然是深违夙瑶心意,然而此时夙玉就在一边,握着自己的袖子神色凄惶,血痕污了自己襟袖——
      罢了罢了。此时玄霄尚未心性成狂,好歹也是自己同门师弟,何必与一个孩子计较?而玄震又在何处?这副模样是出了什么事情?!
      衣袍掠动,夙瑶盘膝坐下,夙玉立起身让到一边,身形有些摇晃,显然是用去的真气太多了。但此时并顾不得她,夙瑶结成法印,口中祝颂。
      “玄灵结荣,永葆长生,太玄三一,守其真形,五脏神君,各保安宁,水之润下,烟水还魂!”
      周身幽蓝光芒大盛,真气化为清波水露贯入玄霄体内——他并未受致命之伤,便是致命之伤,以夙瑶如今修为也已不再艰难。可见青年身上狰狞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待得夙瑶收势起身时,却见玄霄一双凤目死死盯着自己,胸口不停起伏,按说以烟水还魂治疗完伤处之后受术之人都会极为困乏欲睡,而玄霄重伤却仍保清明使夙瑶极为诧异,见他口唇翕动似乎有话要说,微微皱眉后,夙瑶还是俯下身子去,耳朵凑近玄霄唇边。
      那青年张口,依然有鲜血涌出,他费力道:“雪岭镇冰风谷,玄震师兄,危急——”
      不顾鲜血沾湿鬓角长发,夙瑶跃起身来,夺过夙玉手中佩剑,立时御剑而起,转瞬不见了。
      果然是一饮一啄,因缘天定!若是方才自己不救玄霄,玄震下落又有何人得知!
      而夙瑶身形远去后,玄霄头一歪,束发玉冠已然失落。满头长发水泻一般铺地上,沾染了血污纠结成缕。
      夙玉微微喘息,已然恢复了一些,她欲待带玄霄去见掌门师尊,蹲下身去扶玄霄,男子身体原是重些,夙玉修炼时间尚短真气不足极觉费力。将玄霄右手搭上自己肩膀的时候,却发现青年的右手紧攥成拳,有血丝从中渗出。
      他握着些什么吗?
      费力掰开青年的手,夙玉只见一块闪耀着幽蓝光芒边角锐利的水系灵石,被已然昏迷的玄霄紧紧攥在手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Chapter6 灵石掌中,皓月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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