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11 之子将离，归期何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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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夙瑶的功力进境出乎太清意料，白袍老者很久都没有说话，待得他开言之时，只低声道：“夙瑶，夙瑶，真是……很好。”
真是很好，当年觉得这女娃儿资质甚佳，不意她入门之后却不显资质了，谁知今日玄夙辈中却是她最先冲破第九层境——这样很好。当年自己在富贵万人中看见这灵气逼人的女娃儿，后来因她家门惨变担心毁了她心境，是以赐了夙瑶一朵忘魂花，不想之后夙瑶之悟性资质就不似当年。太清虽然遗憾，到底怜悯夙瑶。
只是，怜悯不足以使其一直青眼有加。
然而今日夙瑶却使太清着实吃惊了，由是，久违的愧疚怜悯与青眼相加渐渐复苏。是以，对着夙瑶那个“大师兄……到底是因何才经脉俱损”的问题，并未搪塞也未拂袖，相反，微微沉吟之后，道出了真实答案。
“玄震重伤之时，走火入魔，真气逆行。”
这十四个字简简单单，夙瑶低下了头。
玄震师兄走火入魔……怎么会呢？！师兄素来宠辱不惊，玄夙辈论起心境，何人又及得上大师兄呢？！道者在功力将有进境之时便会遇上劫难心魔，前生自己到了东海深处之后才结成金丹，在幽冷海水中度过自己的心魔。今次……玄震师兄是怎么了呢。
玄震师兄素来对自己照料有加，这次，自己却又能为玄震师兄做些什么呢？
夙瑶不知自己如何离开，她缓缓踱回了玄震师兄的房间，只觉得身体发抖，应是心情太过激动所至。玄震师兄已然披了外衫在身，望着她，微微蹙起眉头，低声道：“夙瑶，你……冷么？”
他把身上的外衫解下，轻轻披在夙瑶的身上。夙瑶手指抓住衣缘，嘴唇微微哆嗦，一双眼睛望住玄震的眼睛，道：“师兄，明日我去龙芽道丹拿些伤药给你熬了罢。”
“……我的伤也只能好到这样了。”玄震神色渐冷，道：“我以后不能练武，现在身体无碍就是了。”筋脉……想都不要想了罢。
握着玄震的手，夙瑶一时凝噎不能语，唯有低下头，望着床下玄震的鞋子，她舔了舔嘴唇想说话，却发现前世今生两辈子加在一起自己竟然是这般笨口拙舌讷讷难言。未待她想好任何一句安慰的说辞，却听玄震又开口，微微的带着笑意。
“师妹，我……我打算下山了。”
语声如常，以至于夙瑶半响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盯着玄震的眼睛，离别被蓦然摆在眼前使她不知以何语挽留——她原是想不到师兄会走。千言万语噎在嘴边，最后只下意识说道：“不要走。”
望着玄震突然看过来的微微诧异的目光，夙瑶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造次了。
然这造次，只因不曾想到玄震师兄会走。不曾想到今生终于再有短短相逢，却转瞬之间又要分离。原以为不至于分离，原想拼了性命保下师兄——想到此夙瑶不觉暗暗心惊，如果保下玄震师兄的性命，今生前世怕是就会走出两条不同的轨迹了罢，但即使命不能掌于手中，夙瑶亦不会任大师兄断送了性命。
不能任由玄震师兄断送了性命。
心念微转，夙瑶摇头，说出的话却不似先前诚恳。“玄震师兄，琼华断然不会弃你，便是不能习武，以你资历学识，琼华上下哪个敢不敬你为大师兄？你何必——”
她并非真心挽留，只因她突然想到，若是大师兄此时不存功力下了山，便可躲过他命中的死劫——他便不会死于幻暝之战，他的心魔却是他化解死劫的关键！若非失却了功力，玄震断不会离开昆仑山的……若是想保住大师兄的性命。
她想透这点，便不存悲伤之感，玄震却非如此，他轻声开口，低低说道：“师妹，我亦有自己的骄傲。身为掌门首徒，多年蒙师尊错爱，资质非门中最佳，门中师弟师妹……是很好的，他们很快就会超过我，而昆仑山上何需我这样的废人。师妹，你知，看见他们所有人都比自己强，都能为师门效力，而自己却只能袖手旁观，玄震做不到。”
“昆仑山不需要一个无能之辈，师妹，你如今功力突飞猛进，我能做的事，你能比我做的更好，琼华留我何用。”
“只是……你们想来是都要飞升为仙的了，而我只能做个凡人，以后人仙殊途，想来是再也见不到的了。”
玄震说罢，夙瑶的手指甲已经掐破了披在身上的那件单薄外衫的衣缘。
是她疏忽……她未想过，自己只一心要保全大师兄，但是大师兄向来是那么优秀的人，因没有人挑战他的能力，自然没有人看的到他的骄傲，但这份骄傲一夕成灰，师兄心里又如何受得了。
若是举派飞升，徒留人间他一人——
明知琼华此次不得飞升成功，然而玄震不知，夙瑶亦不能说于他知。
怎能说与他知，玄震师兄，怎会抛下你一人。
“我将不日禀明师尊，下山返乡。师妹，你玄震师兄如今功力尽失，怕是连普通人都不如，下山时怕是过不了琼华的紫微白灏与寂玄。还要劳师妹相送了。”见夙瑶不再阻拦，玄震心中微感失落，他知道这师妹一心想要修仙，就算是她苦意挽留……自己怕是当真会留下来的。只是，在师妹眼里，少年情谊又何能及得上步云登仙呢……强忍翻涌思绪，他强笑着握了握夙瑶的手，以示安慰。
夙瑶反握住师兄手掌，那只手虚弱无力，再不似当年，以后，怕是保护不了谁。
……玄震师兄，夙瑶会想办法。决不能……让你如此。
夙瑶这般想着，她已然心念入执，只想维护前世今生这三百余年里，不多的那一线温暖。
若能永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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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震禀明师尊，只道自己想要离开琼华。太清与诸位长老都是极惜玄震之才的，并不舍得将他自门下除名，因而道，下山散散心也好，何时想回来，琼华自当相候昆仑。
一句话，饶是玄震也红了眼眶，知道拗不过，便不再执意。
大师兄要离开昆仑的消息自然传的极快，掌门座下首徒一时只得夙瑶一人，些许心术不正的弟子已然开始做些打算。夙瑶却不在乎这些。风清气朗之日，夙瑶一身琼华道衣，带上宗炼长老已然炼制成的那一柄长剑——她曾想送了夙玉，但玄震因这剑折损了经脉，她又如何能舍得——来到山门前，玄震早在此地立了多时，大师兄为人方正却是个极好的人，是以相送弟子极多。夙瑶行来，有精乖弟子忙让出路来，夙瑶因微微颔首，举步走到师兄身前，见他身上背着青布包裹，微微皱眉，伸手接过背在自己肩上。玄震见夙瑶神色就知道这师妹定不会让自己背这包袱了，于是微微摇头笑了一笑，却见夙瑶将手中长剑递到自己眼前。
“玄震师兄，这剑是你找来的材质铸炼的，你起名字。”
“……你失却的剑叫做天一剑，这剑还叫天一可好？”玄震笑道。
夙瑶微微皱眉，天一剑已然折损，她并不想再提——何能有剑胜过她的天一剑——但是并不忍忤逆玄震意思。见他话别毕，握住长剑低声道：“师兄家乡何处？我们御剑走么？”
“蜀中渝州。但是……我想来是再没机会走这昆仑山道了，劳师妹陪我走这一路山道，到了山下，再御剑离开罢。”玄震神色郁郁，夙瑶知道此次昆仑不能飞升成功，然而玄震不知，只以为此一别便不能再见，他确然舍不得琼华。
于是片刻，二人就已然走在了冰雪皑皑的寂玄道上。
玄震此时功力已失，走不多步便觉得冷，夙瑶修习水系仙术，然而初级火咒还是会用的，于是捏了个咒诀为玄震取暖。往来的小妖自能感到这蓝衣白衫的小道姑身上真气充盈灵力逼人，是以并无那等不存眼色的妖物打扰。然而走不多久，夙瑶突然皱紧了眉头，蓦地回身，长剑携着强横水系灵力向后疾指：“是谁！速速出来！”
冰岩之后，有白衣蓝衫的青年见被看破了行踪，便不再躲藏。玄霄缓缓步出，对玄震躬身一揖。
“玄震师兄，玄霄当日相弃而去，心中愧悔，师兄如今离山，玄霄当随师兄同行，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你的意思就是，照料玄震师兄，师兄不回山，你也不回山了？”夙瑶挑起柳叶细眉，眼神冷了下来。
“师姐明鉴。”玄霄颔首。
……不成器的家伙！羲和宿主离了昆仑山，琼华还飞升个什么劲儿！纵然明知不久之后的琼华飞升必将失败，夙瑶仍然只觉可笑可气。眉毛高挑，声音尖锐。“那么玄霄，你离开琼华就不觉得愧悔么？师尊不日就将把羲和剑交与你手，委汝重任，你此时离山，对得起师尊还是对得起琼华？！”
“将羲和……交与我手？”玄霄神色惊异，夙瑶这才想起此时派中只有寥寥数人知道琼华之计，玄霄还不知自己将成为羲和宿主，暗悔失言，接下去道：“修仙便不重要？你便这么离开昆仑？”
“玄霄有愧于师兄，修仙乃吾一生心之所向，然不效劳师兄，纵白日飞升，若心存悔恨，玄霄不愿。”玄霄低眉，神色肃敛。
……这话瞧着却像真心，夙瑶一双眉毛紧紧皱起，玄震立在一旁，心想，若是双剑宿主有什么差错，琼华不得飞升，师妹……就是做不成神仙了。
他心底苦笑，若是师妹做不成神仙，自然是可以长长久久相见，但是她往后还能开心喜乐么？
心念已定，玄震开了口。
“得师弟唤我一声师兄，以身相护也是应该的，你并不必有何愧疚。”
见玄霄要接口，玄震示意他稍安勿躁。
“琼华待我恩重如山，如今我之心愿……愿琼华可白日飞升，你当长留琼华效力本门，便算是对我尽了仁义，圆了我之心愿。”
“玄霄并不能——”玄霄摇头，却不知何言相对，玄震示意他不必再说，道：“师弟，若你还觉愧疚，不妨送我回了蜀中，再回转琼华，效力本门，这是我做师兄的一点夙愿，你若真心存愧疚，便当鼎力。”
玄霄于是垂首无言，夙瑶静立片刻，叹道：“玄霄师弟，你说要相助师兄，我看却未尽心，你休息火系法术，寂玄道这般冷，师兄如今身上有伤，怎能经得起寒风？”
玄霄点点头，捻起火暖魄，笼罩于玄震周身，伸手接过夙瑶身上青色包袱，想要伸手去扶玄震，玄震摆手制止，当先往山下去，玄霄紧跟著自家师兄的脚步往山下去了，夙瑶站在寂玄道，望着师兄远去的身影，想，幻暝之战后必有机会再见。至于师兄的伤——她需得再往王母遗迹去探探了。
这般想着，夙瑶微微矜持的扬起一线嘴角，又收敛回去，轻点足尖，快步跟上前面的两人。
一路行来，因着火暖魄之效力，经过之处的积雪便化去了，待得三人行远，那积雪又缓缓凝结成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1 之子将离，归期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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