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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声声迁帝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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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妙儿篇
梦正酣时,突然一只胳膊肘将我从睡梦中拉回,我忍不住咕哝一声:“茶儿,让我再睡会儿。”方才正梦着喜事儿,就差一眼便能瞧见新娘的模样了呢。
“姐姐,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我再来唤你。”
我含糊应一声,又朦胧中睡过去。
一炷香后,我打着哈欠站在街头最闹腾的空地上,忍不住朝茶儿嘟囔:“茶儿,歇会吧。”
茶儿正上前取器械,我又忍不住开始眼皮打架,唔,作为姐姐,说起来当真惭愧,我这个懂事的妹妹,做事素来较之我更有条不紊,更细心。
这长矛抱着真像茶儿呢,唔,不过实在硬了些,茶儿的身子软软的,抱着更舒服。
一觉醒来,天色已全然亮,街头开始人头攒动,叫卖声亦随着此起彼伏,这儿虽是个小镇,然却亦有小镇的氛围,若是赶集之时,街头的交易便越发繁荣,因邻村的农户皆会凑着这个时候,拿着家中的家禽来换取些油盐。
醒来时,身上盖着毯子,我不由地笑了笑,站起来将毯子放入包裹,这个妹妹呐….
“走过路过大家来瞧一瞧。”我敲着铜锣,大声叫卖着,这又是新的一天呐。
来来往往的人,三三两两开始聚集起来,一旁卖字画的老爷爷笑问道:“小姑娘,今个儿又要表演什么了?”
“舞剑。”我嬉笑道,随即丢给茶儿一把轻巧的短剑,朝聚集着人群喊道,“大家快来看呐,今个儿又有新花样了。”
茶儿在一旁亦随同吆喝,朝路人行了个礼,便扬起手臂,足尖轻点,飞旋一个背身,长剑随之而动。
“好。”
“精彩,漂亮!”
我在一旁将锣鼓敲得利索,扬起笑容,又忙着呼喊:“走过路过的,千万别错过呐。”锣鼓声清脆,茶儿在空中一个旋身,又轻巧下落,舞毕,轻轻一欠身,便收剑。
我一笑,拿着手中的锣盘,忙道:“今个儿表演很精彩呐,大伙儿不要吝啬自己的行囊。”
“谢谢,谢谢。”
我忙着收钱,足足开心了一把,今个儿收获还真不少呐。
收完钱,我忍不住朝茶儿眨眨眼,哗啦哗啦地摇了摇锣盘,茶儿亦笑了。我最喜茶儿的笑容,如三月芳菲,青涩又极美。
这一天我的心情极好,和画摊的爷爷招呼声便回住处。
说起这住处,我对此十分苦恼。这块地方空间狭小,本是隔壁大娘用来存放粮食的。我们身上盘缠不多,隔壁大娘又是极为热心之人,只能委屈着妹妹住下来。
茶儿自然是不在乎的,我自然明白。只是自母亲去世后,我们两人每日住在他人的库藏室,亦或柴房。有时候我想着,眼下,我与茶儿皆是相安无事,便也是大吉了。
午后,我突然记起街上近些日子开了家甜点的铺子,便与茶儿道:“我出去买些糕点,听说这几日开了一家铺子,味道很不错。”
茶儿乖巧地点点头,手上的女红不停。我看了一眼,不禁有些悲哀自己这双手,怎么也与灵巧不搭边。绣出的牡丹根本不成花样,更别说寻常人家十分喜欢的鸳鸯戏水。
临走前我不由地又朝茶儿嘱咐道:“别总是累着,一会儿歇歇。”
出了屋子,拐过两道弯,再直走一段路子,便到了那家铺子。
“姑娘要些什么?”那小伙儿颇为热情,招呼道,“姑娘可以先不同品种的味道,再斟酌买哪些。若是未称姑娘的意,也省得姑娘不得心。”
我听着眨眨眼,捻起一小块放入口中,不腻亦非极甜,入口酥软。果真不错。
“老板,我要这个松花糕。”茶儿最喜欢吃松花糕,彼时,母亲在世,时常买些许糕点在家中,里头每每少不了松花糕。
“艾,好嘞。”那伙计手脚麻利,我不由地笑着说:“老板,生意真好呐。”
那伙计笑一笑道:“应该说今个儿特别好。”
我一愣,有些疑惑,待要问,那伙计已自顾忙开了。
我拎着手里的花糕,不过走出几步,隐隐觉得有些许不对劲,我停住步子,自一侧小摊处随意挑了两个面具。
又往前走,自始自终不愿往后看,心下立马加快了步子,硬是左拐右拐,在胡同里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舒一口气。这个小镇并非十分富有,胡同巷子住着上百户人家,道路交错,要想弄个明白,也需得要些时候。
回到家中,见着茶儿发呆,我不由地一笑,问道 :”在想什么?”
茶儿搁下手中的女红,看着我道:“姐姐,我们留在这里吧。”随后站起身,去外间打水。
我看着她的身影,心里头琢磨着,不由地微微嘟嘴。
茶儿打了水进来,拧了毛巾替我擦汗,就如多年前一般,我微微笑,将她拉着坐下,随即举了举手中的糕点,笑道:“诺,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松花糕。”又顺着提起手上的面具:“明天戴上这个吧。”
茶儿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好的,姐姐。”
她眼里似千言万语,只是默不作声,连一句话也不问。我不由地心疼,这个妹妹,素来都这般乖巧。茶儿很聪明,我这个的做姐姐的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有些事少一个人知道,又何尝不是好事?
我又觉得倦怠至极,困顿地厉害,毫无形象地打个哈欠,含糊地叮嘱茶儿早点睡,便一人往榻上去了。
难得今早醒得早,我对此十分惭愧,早早打点好以往都是茶儿准备的道具,唔,戴上实在不大好看的面具,我在面具底下皱皱鼻子,还是吩咐茶儿戴上面具。
又如往常一般,我吆喝着招揽看客,只是莫名地有些心慌,就如同这几年四处奔波时的不安。
待茶儿蒙住眼睛,开始新的一轮表演时,我不由地站直身子,手心里皆是汗水。我向来不是个胆大的人,那种恐惧就像缠绵的藤蔓扰的我喘不过气。
茶儿的长矛稳稳扔出,我看着它疾驰而来,忽而倒吸一口气,那长矛不偏不倚正刺向我的面具!
一阵刺痛自脸颊而来,脸上的面具亦顺势掉落,我下意识地抬首,看一眼四周,又慢慢地捂住脸,想是这脸也被划出一道痕迹。
茶儿大惊失色,飞奔过来,一手扯着我的手微微发抖:“姐姐?”
我心中如装了七八只吊桶,几近未顺过一口气,勉强地拍拍茶儿的手背:“无碍。”我大约是怕得厉害了。
旋即,我只能朝四周的看客露出几分歉意:“抱歉,今个儿失手,害大家心惊了。”
茶儿随即亦抬起眉目,拱手道:“今儿害大家扫兴了。真对不住。”
我不敢多想,更不愿茶儿多想,只好轻声安慰道:“不要多想,没事儿的。”
“可是…..”茶儿一顿。
我微微笑,道:“茶儿,姐姐知道你担心,你要是想知道,往后姐姐慢慢和你说。”怎么说呢?我不由地心里苦笑,就像是个荒诞至极的事儿,却偏生惹出这般多的纠葛。我这个当姐姐的,总归是不够资格么。
我拉拉她的手,站起来:“走吧,去吃点东西压压惊。”
我将小米粥推到茶儿面前,道:“茶儿,我们该换个地方了。”我看着她,十分歉疚,这样的日子,我们还是要过下去。
茶儿依旧乖巧地点点头。
我不由地摸摸她的头:“茶儿,辛苦你了。”
要是姐姐有能力点,要是姐姐不那么胆小,大概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我叹一口气,自己这样懒散的本性,总是万年不变。
两人回去时,路过画摊的老爷爷,茶儿突然停住步子,朝我道:“姐,我想要一副画。”
我一愣,侧头问道:“茶儿很喜欢爷爷吗?”
茶儿点点头。
我一笑,将茶儿带到画摊前,指了指茶儿:“爷爷,给茶儿画幅画吧。”
老爷爷却不拿画笔,只是从案底抽出几张画来。我看着却是茶儿舞剑的模样,那一个瞬间的动作,犹如被定个一般,柔中带刚,十分真切。看得我几近入神,不由地抬起头看向画摊爷爷。
我忍不住眨眨眼,那老爷爷乐呵呵一笑,道:“你们俩小姑娘,讨老爷子我欢心,这画你们就收下吧。”
我笑了笑,有些为难,还是取出一两银子:“爷爷,您卖画也不容易,这点银子您收下吧。”
“妙儿姑娘,你这不是折煞老头我么。”
画摊爷爷把银子推回我手中,我一顿,心中略有感激,也不再推托。
回到住处,我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东西,手指有些微颤,我还是怕的。我闭了闭眼,看一眼茶儿,忍不住想跳脚骂人。手也痒的厉害,只是少时偷懒,不喜练武,眼下,我那三脚猫的武功,恐怕只能欺负欺负不懂拳脚之人。
我想了想,不敢露出太多的神色。茶儿很是敏感,我只能努力地平静下来。片刻后,我慢慢笑了笑。现在,茶儿和我在一起,便行了。
当年父亲不愿我们姐妹俩再回长安,我就偏生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招手唤来茶儿,看向她,努力地笑着:“茶儿,我们去帝都吧。”
茶儿闻言,顿时略慌,眼底微有抗拒:“姐姐!”
我觉得自己的笑容实在没气力,却也只能道:“茶儿,今生注定的事,大概我们是逃不过的。”
茶儿神色依旧不定,看着我的眼睛睁得很大。茶儿的眼睛很漂亮,我叹一口气:“茶儿。”继而,又看向地图,“你先去沐浴吧。”
我在外间抱着膝盖坐了会儿,起来时又忍不住笑了笑。世上总有些不顺利,姑且就当做是人生一次精彩的回忆吧。
我想着,便取了热水走进里间。
茶儿背对着我,我笑着蹲下身,捋了捋她的长发:“茶儿,姐姐很久没有帮你擦背了吧?”
是的,自从两人开始自己谋生,大多累得厉害,我总是偷懒,一扑到在床上就不愿起来。
唔,茶儿的头发很黑,青丝三千,在我手中贯穿,我看着妹妹这张脸,与自己只有三分的相像,却是紧紧地连在一起。
茶儿终究妥协,没有再反抗。
坐了一天的马车,我胃里翻滚得厉害,直想趴在床上不想动。唔,比做杂技还累人么。
“姐。”茶儿突然醒来。
我笑着看着她:“快刀帝都了,你忍忍。”接着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她。我眼皮打架得厉害,恨不得用两根竹签撑起眼皮。忽而忆起那年调皮,不小心将爹爹骗下水去。茶儿胆子小,我在这方面却大得很。我不由地翘起嘴角,其实一切都会慢慢转好。
帝都终于到了。
长安是个繁华的地方,几百年的帝都皆坐落在这座城市。城门放进,熙熙攘攘的人流四处而动,流动着古城的气息,亦流动着天子脚下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