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主臣服》青翰

2、风轻尘

　　璇玑敛目，抑制自己不去看那双惑人心神的眼，清润的声线响起：“山下分舵简陋，怕是膳食上无法令风谷主满意。”此话里拒绝之意明显。
　　有人却只做未能听出，风清扬笑意更浓，众人寒意更甚，他低低反驳：“璇玑公子对于吃食最为苛刻，江湖无人不知，璇玑公子说这话怕是谦虚了，本谷主对于宿处一向随意的很呢，相信璇玑公子不会拒绝在下吧。”此话用的是肯定句。
　　他微微心惊，他的话居然有这么大的漏洞，当真是心乱了么？
　　璇玑公子身后的左右护法一直尽职尽责的跟随主上，主上与鬼谷谷主的对话也听了，对主上鲜有的异样有些疑惑。
　　稳住心神，璇玑回道：“既然风谷主不嫌弃，璇玑定会好生款待。”此话带有不易察觉的怒气，究竟是怒自己还是怒风清扬或是两者兼有？
　　他人都未发现璇玑公子的怒，唯有一人在察觉后低低浅笑，紫瞳之中魔魅之气更盛。
　　“先谢过璇玑公子的款待。”风清扬的目光直直射向璇玑公子如同有浓雾笼罩般的水眸，那双眼大小刚好，既没有女子的那般明亮，又没有男子的那般细长，配那张脸刚好有着深不见底的神秘，使璇玑公子的气质更加飘渺。
　　璇玑不得不回视，刚一抬眼，恰好碰上那双不掩兴味的望过来的紫眸，却没有错开，与风清扬的重逢只能暂时使他慌神，他毕竟是那个江湖上享有盛名的璇玑公子天机楼之主，混沌片刻之后只能是谈笑自若。
　　“天色渐暗，我们还是趁早下山吧。”他对他用的是“我们”。
　　风清扬不再笑了，一干人等仍旧冷意不减，压迫的气势反而愈加难以承受，他对他点点头，一言未发地带着人朝寺门走去。
　　璇玑公子向玄叶大师再次告别后，亦离开少林寺。
　　走到寺门处，璇玑发现风清扬已经上马等他，紫衣翻飞，长发散下，轻狂绝傲，王气昭然，让过往之人不由得心生向往，想要追随这样一个天生王者，何况他的相貌仪表又是那么出色。
　　璇玑翻身上马，走到风清扬身边，朝他颔首，“风谷主，我们可以动身了。”
　　一路上，简言少语。

　　月上柳梢头，人约西窗后。只是这人是准时赴约还是不请自来就不知道了。
　　意料之外的，风清扬跟着璇玑自少林寺来到分舵，准备厢房安置人马，风清扬未再有什么异乎常人的举动，用饭之时也只是说了一句“天机楼分舵的厨子都如此不俗，本谷主对于总舵的更加期待了。”
　　听了天机楼分舵堂主的汇报，璇玑就回房去了。
　　坐在桌前，璇玑在忖思今日一整日的观察所得，特意赶早上山，坐在偏僻一隅，就是为了观察其他门派的动静和态度。
　　正堵在一处，敲门声响起，璇玑不得不停下思索，走至门前，朝外说：“风谷主，夜深了，有什么事明早再说吧，赶了一天的路，璇玑有些困顿。”
　　门外之人低笑，磁魅的声音传来：“璇玑公子如何见得是本谷主？”
　　璇玑释疑：“分舵之中能够使足下无声的不多，能够使璇玑也听不到的寥寥无几，而在此时会来找我的，只有风谷主。”
　　又是一阵低笑，风清扬说道：“璇玑公子果然不同凡响，若是分舵之外功夫甚好之人又如何？”
　　“风谷主疏忽了，若是其他人，不会敲门。”
　　门被骤然推开，风清扬一脸邪魅的立在门外，换了一身玄衣，妖魅之气敛去不少，王者霸气彰显，他的周身总是带着沉重窒息的压迫感，不过璇玑公子是不受影响的。
　　“轻尘。”风清扬逼视璇玑，幽然开口。
　　璇玑的身影似有晃动，原本漆黑如墨的眼里红光乍现，遽然消失，握紧了拳，先前被指尖刺破的地方已经清洗上药，此刻再受掐陷，伤口裂开，血已滴落出来。
　　“风谷主。”不知是斥责他的无礼还是提醒两人现下的身份。
　　“轻尘。”风清扬在笑，他进了屋，走到桌边，盯着璇玑的背影又喊了一句。
　　僵立的身影动了动，璇玑叹了一口气，将门关上，转过身与风清扬对视。
　　璇玑自认阅人无数，对于人心向来是一眼看透，璇玑公子除了擅长妙算之外，就是猜心，不过世人只看到“天机璇玑，算无遗策”罢了，可是——他的手掐的更紧，已有鲜血落在那白袍之上，给淡雅出尘增添了几分妖娆野媚——他不知道风清扬究竟要做什么，或是他想要如何。
　　“风谷主。”璇玑移开视线，对于掌心的伤，他不在意，“现在我是天机楼之主，你是鬼谷谷主。”
　　玄衣之人冷笑一声，低魅出声：“也就是说你是璇玑，我是风清扬，是两个毫无联系的人，你关于风轻尘的一切全部不存在了？”
　　“不，关于我是风轻尘的一切已经发生，不能抹杀，你是我的兄长，十五年前是，今后还可以是……”璇玑淡然看着风清扬，承认这个兄长对于他来说毫无影响，认不认都一样，认了他还是天机楼之主璇玑公子，不认也一样。
　　风清扬看着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问了一句：“轻尘，你对于十五年前是不是一直忘不了？”
　　此话一出，风轻尘的一直紧握的右手无力垂下，他知道风清扬是故意问的，他笃定那场烧尽了风轻尘一切的大火是他心中永远的阴影，风清扬想要撕碎他的清明，纵使知道，风轻尘还是无法避免十五年前那夜对自己的影响，他成功了。
　　墨色的眼黯淡了眸光，脸上看不出什么，风清扬知道风轻尘又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火夜。
　　“轻尘，我知道的，你忘不了。”轻声说出这一句，风清扬紧紧锁住风轻尘脸上的表情。
　　羽睫闪动，风轻尘看着风清扬，原本清润的声音有了喑哑：“是，我忘不了，忘不了风之谷的火，忘不了我是风轻尘，忘不了你是我兄长的事实，即使事情过去了十五年，那还是我生命中永远的梦魇，这样，你满意了？”
　　风清扬看着他，视线从那双失去了神采的墨眸向下，从来没有人知道璇玑公子也是风家传人的原因就是风轻尘没有像风清扬那样的紫瞳，风家的标志，他没有，但是风轻尘从不怀疑自己的身世，还有原因。
　　眼中映入一片鲜红，风清扬皱眉，抓起风轻尘无力的右手，看到掌心的血肉模糊后，终于知道自己和风家对于风轻尘究竟有怎样的地位和影响力。
　　“你究竟在做什么？”风清扬明显的怒。
　　“这句话该我来问，风清扬，你究竟想做什么？十五年前将六岁的我一个人扔下自生自灭，十五年后你又出现来问我这句话，你认为你有资格问？你根本不知道你将我丢下后我遭遇了什么！”风轻尘终于被风清扬搅乱了，也许自从风清扬出现在江湖上起，风轻尘就乱了。
　　“风轻尘！”风清扬的暴喝稳住了风轻尘凌乱的心绪。
　　将自己的手从风清扬掌中抽出，风轻尘在桌边坐下，一脸冰寒，谁见过冷若冰霜的璇玑公子，璇玑公子从来在人前都是温润如春风的，何时有过这样的神色。
　　风清扬看了他一眼，拉开门，叫人打了水来。
　　将水盆放在桌上，风清扬想去拉风轻尘的手，被他避开，却觉着好笑，风轻尘的别扭看来可爱。
　　“轻尘。”风清扬柔柔的唤他，就像小时候一样，那时候的风清扬妖孽之气已初露端倪，但他对风轻尘却是温柔似水，现在根本没有人会将鬼谷谷主风清扬与温柔扯上关系，风清扬周身冰寒，特别是笑的时候，冷入骨髓。
　　风轻尘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别扭，冷着一张脸，扔下四字：“我自己来。”
　　受伤的是右手，有些不便，风清扬就靠在墙上看着，看着风轻尘取来绷带和药膏，然后清洗伤口，风轻尘的皮肤很白，带着如玉的浅光，和寒玉弯刀极似，他的手较一般女子略长的指节骨质匀称，比女子的稍大一些，较男子的瘦薄一些，更加赏心悦目。
　　左手可以清洗上药，但是包扎显然不行，风清扬上前自然的接过风轻尘手里的绷带，替他一圈圈缠好，他也由着风清扬绑好。
　　“风家的药理你学了几成？”替他打结，风清扬轻问一声。
　　风轻尘没想到他问这个，稍一停顿，“三成。”
　　包好了伤口，风轻尘苦涩的笑，“是该自豪还是觉得可笑，风家三成的药理竟被人称为妙手医仙。”
　　风清扬上前按着他的肩，“三成就好了，剩下的，是毒。”
　　风轻尘了然，风家也没有世人眼中那么正义么，医药世家原来是毒术世家，怪不得这个继承了十成药理的兄长会将医术改成毒术，将风之谷改成鬼谷，是要真相大白于天下么？
　　“你方才说我扔下你之后，你遭遇了什么？”风清扬没有放过风轻尘突然失控的主导。
　　恢复了镇定，风轻尘不再为当年的事所动，他淡淡答道：“没什么，都过去了。”
　　风清扬还想再问，他直觉风轻尘一定有什么。
　　门外有人通报，“主上，左家庄少主来访。”
　　风轻尘浅笑，他就知道今晚一定不会太平，左朝明……

作者有话说

　　这章全是两人的互动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