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云影》沉湮

4、3

　　某家客栈里。
　　霏微捧着一杯香茗坐在窗边，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窗子外面是水波荡漾的秦雨河。
　　那只名字叫流澈的小狐狸正趴在桌子上撑着下巴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
　　霏微泯一口暖暖的茶，问道：“你是十二楼的楼主吗？你是流月？”
　　“咦？”流澈微微瞪大了眼，“你怎么猜出来的？别人都不知道的。”
　　霏微转过头来，脸上微微带着笑：“那首诗里藏着你们的名字。十二管事的名字在里面而十二楼主的名字不在，那么管事的权力和地位应该是比楼主大的，但是从来都只听说你们楼主干嘛干嘛，十二管事却名不见经传，这是为什么？现在世人所知的总楼主和三个主楼楼主分别是式微，水洛，林霜和青舞。水洛和‘水秋’，林霜和‘分霜’，青舞和‘西舞’，为什么名字都那么相像？最后，我有可靠消息，十二楼更本就没有‘管事’这样东西。所以，所谓的十二管事就是十二楼主，只不过是楼主的代号。对不对？”

　　流澈恍惚间看到那浅浅的笑容，仿佛带着傲视天下的豪情，微微有些失神。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从凳子上跳起来：“你哪来的可靠消息啊……我们十二楼的消息都是封锁的！”
　　霏微惬意低转过头去，喝了一口茶，用欣赏的眼神看着窗外那条已经流淌了千百年的秦雨河，缓缓开口：“我饿了。”
　　流澈仿佛噎住一般涨红了脸，一只手直直地指着霏微，手指在空中颤啊颤。
　　“从昨晚被你用奇怪的乱七八糟的方法绑过来之后，我们走了几百里路，今天早上天亮以后到现在，我既没有吃过夜宵，又没有吃早饭。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会饿。”霏微将手中的茶喝完，一边说话一边把流澈拉到门外，“你现在下去正好可以拿到早饭。你拿上来以后会看到好东西的。”说完最后一个字，霏微“呯”一声将门关上，任凭他在门外大叫。

　　霏微刚走到窗边坐下，一个人影从窗子外面“嗖”一下快速地从霏微眼前闪过飘了进来。霏微心有余悸地抚摸心口，一只手微微扶着额头：“你不会从大门进来吗？”
　　飘进来的那个人坐在桌子旁边，脸上带着面纱，有一头乌黑得透出光泽的长发，穿着一身很干净的白衣。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用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霏微，有些病弱的样子。
　　霏微将自己的椅子拉进他一些，伸出手去拉他的手来诊脉。那人就这么任由他来捉自己的手。
　　就在这时候，房门“呯”地一声重重地被人揣开，流澈站在门口捧着一堆东西：“我拿来一堆吃的，看你还不吃撑……”说到后来声音戛然而止。
　　那个白衣人痛苦地用手捂着胸口，眉头紧紧地蹙起，全身都在颤抖。
　　霏微一把握住他的右手，将内力输送进去。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个白衣人才渐渐稳定下来，不再颤抖。霏微让他靠着自己，又细心地擦去他脸上的冷汗。

　　呆立在门口的流澈慢慢地走进来，不可置信地唤道：“公……公子……”
　　白衣人看他一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流澈一下子跪倒在他面前：“流澈该死，害公子病发……”
　　白衣人摇摇头，霏微说：“起来吧。”然后喂白衣人喝了些水。过了一会儿，白衣人恢复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看到流澈还是跪在地上，轻轻叹口气，将他扶了起来。
　　“公子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没有人跟着吗？”流澈小心翼翼地问“公子”。这个公子就是他们十二玉楼的总楼主式微，因为自小有病所以常年呆在总楼里几乎足不出户。
　　式微将一把剑递给霏微：“明日总楼要开会，你带上剑和我一起去。”式微鲜少说话，所以声音里带着奇怪的涩意，但是声音很轻很柔软很好听。
　　霏微接过剑微笑点头：“好。”

　　流澈惊讶地望着那把剑：“公子你怎么……你怎么把别凤给了他？”
　　“这是玉楼剑，不是别凤剑。”霏微将剑递给他看了看。这把剑虽然材料外形都和别凤一模一样，但是剑身上刻的字是“玉楼”而不是“别凤”。
　　霏微将剑收好，又转头对式微说：“式微，你的病我会治了，等我找齐药材配好药，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式微似乎隐约在面纱下面朝他笑了笑。
　　流澈却是震惊于霏微不但和公子认识，而且还怎么熟稔亲密地与公子说话。他们公子从小因为身体的原因，接触的人不多，所以从来不会和人深交。即使是下属的分楼楼主，也很少讲话。还有，他怎么可以直呼公子的名字！向来只有那个人才可以叫公子的名字，而且也是尊敬地叫“式微公子”，他……他怎么可以对公子那么不敬！

　　“啊，”就在这个时候，霏微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吃早餐了呢？流澈，门口地上的那一堆东西就是我们的早餐吗？”
　　三个人同时把目光转向门口的地板上——那儿又一堆“杂物”。那一团团的东西白色的是汤面，黑色的是拌面加粉丝，嗯……似乎还有皮蛋瘦肉粥和几只包子。但是，混合着瓷碗的碎片，似乎是不能吃了。
　　最后，三个人还是下楼吃了三碗香喷喷暖烘烘的菜肉馄饨。

　　第二天，申华，域城，蔚然山庄。
　　大厅里，主位左边放下了一席珠帘，里面有个少年坐着。主位有两把椅子，这是自十二楼成立后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大厅里另外还有二十把椅子分左右排开。
　　当十二楼的杀手和分楼主进来的时候，看到式微和霏微两人并肩坐在主位上，都是一惊。
　　“喂，水匀！我三哥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霏微用很轻的声音和坐在珠帘里面的人打着招呼。
　　里面的人声音里微微带着笑意：“若不是你无聊玩失踪，辰也不会急急地赶回去和你的几个哥哥开会，害得我这两天不能和他在一起。”
　　“去！”霏微不满地撅一下嘴，“明明是你这里要开会我才出来的！也不找个好点的人带我出来，竟然用绑架这种老套的手法……不过，估计我的哥哥们都已经猜到是你搞的鬼了，小心三哥回来不理你……”
　　听到他们的谈话式微在面纱下轻轻地笑。
　　“……啊水匀，你说……我是叫你嫂子好还是叫你……嗯……什么呢？”霏微苦恼地皱眉头。
　　“这个啊……”水匀似乎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还是叫我老大或者老板比较好。”
　　“我决定了，以后无论在什么场合，我都叫你嫂子，绝对不给你留任何的面子！”霏微邪邪地弯起嘴角。

　　这时，人已到齐，会议开始。
　　式微站起身来，用他那种很轻很柔软让人听起来很舒服的声音说：“今天开会前，我要先宣布一件事情。从今天起，十二楼将会多一位总楼主。霏微从此以后与我平起平坐，受十二楼弟子之力，与我有同等权力。并且授予玉楼剑，与离鸾，别凤一同是十二楼三大神器。”
　　霏微站起来，取出玉楼剑，平托与掌上，放到堂上几案上的剑架上，与离鸾、别凤并列在一起。
　　“公子。”一个男子站起身来，眉间有倨傲的神色，但是对式微还是十分恭敬，“他没有来历没有立下任何的功劳，甚至可能根本就不了解十二楼，凭什么让他坐上总楼主的位子？”
　　霏微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是他可以看到水匀在珠帘后面好整以暇准备看好戏的样子。式微平静地问：“还有多少人有这个疑问？都可以站出来问自己想要问的问题。”
　　二十个人里面八大杀手都“谨尊楼主、公子之命”，流澈坐在位子上犹豫了很久还是和另外十一个人一起站了起来。

　　霏微轻轻笑出声来：“原来十二楼那么团结。你们要怎么试？”
　　那个倨傲的男子站了出来：“复隐请教霏微公子。”眼前一晃，已经到了院子里。

　　霏微施施然走到院子里，站稳了，等着复隐攻上来。
　　复隐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提剑就刺。霏微轻巧地一侧身，躲过了。复隐回手劈过来，又被霏微躲过了……来来回回几十招过去了，复隐已有些气急，动作越来越没有章法，而霏微自始至终都负手而立，脚步移动在方寸之间，衣袂飘飘。
　　霏微的微笑在复隐眼里变得十分刺眼，他用尽全力挥剑砍去，霏微突然伸手在他腕上一扣，复隐顿时右手失力，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人也斜斜地要倒下。霏微快速伸手挽住他，才使他没有狼狈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