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心而往》hester0479

11、第十一章

　　两年过去。
　　许悠没有再回那个学校。也许是无颜面对里面的那些同事，更多是害怕回忆在那个环境被勾起来。她换了电话和住址，找了一个家公司，从助理开始做起，虽然年纪偏大了点，但是好在这个公司的人不多且年纪偏大，她也不显得扎眼。大家都很默契不随意过问相互之间的私事，保持着一种既热闹又疏离的表象。她人本来就比较勤快，进去了之后很快就融入其中，同事和她很快打成一片。她喜欢这样。
　　关于陈彻的那段历史被她刻意忽略，这两年也没有想得特别厉害。忘记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刻意不想，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挨。如果愿意，感情其实是可以像水龙头一样，打开它就喷涌而出，不愿意，就滴水不漏，紧紧关闭。这只要看当事人的选择。一切没有她之前想象的那么难过。
　　这一天，经理叫她去一个客户那里拿资料。去到对方的公司时，客户临时有事要出去，交代她去找一个姓林的手下。正说着，一个人匆匆迎面而过，本来已经走过了，又再度折回来:“怎么看着你那么眼熟？——许悠？是许悠？”
　　“师兄？”许悠也意外不已，“林筑凡？”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在W中吗？”对方也一脸狐疑。
　　“我辞职出来了。”许悠答道，面对他询问的目光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下一个问题，她迅速转了方向，“我要去拿点客户的资料，有空再联系。”
　　林筑凡不放过这个机会，要了她的号码，刚一打通，她发现自己其实已经存了——就是客户的那个手下。林筑凡得意地笑，拉着她一起进了他的办公室。拿了资料出来，许悠只觉得外面天高气爽。——也许是遇到故人的原因吧？
　　林筑凡是高大学时她两届的师兄，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图书馆的外文库。林筑凡在里面看书，许悠进去的时候他忽然抬头，之后眼睛就一直追着她。她当时还带着一股子漂亮女孩的骄傲，以为他对自己一见钟情。后来熟了他说她和他一个高中同学长的极像，所以多看几眼。她读大学的时候相貌清秀，虽不是艳光照人，但有股子少见的灵气，属于那种耐看型的第二眼美女。两人认识之后，林筑凡曾经一度和她走得较近，但她和杨浩鑫确定关系之后就疏远了。
　　算来到现在，已经有五年没见。相对于陈彻，林筑凡长得不高，当年稍瘦的身躯在社会的浸染之下逐渐变得结实，他的样子还是温文尔雅，但眼睛里已经多了沧桑和平静。而许悠，眉眼间当初那股清纯慢慢淡去，却多了一份这个年纪的女人特有的淡定和神采，另有一番风情，依然容易抓住男人的心。
　　她并非不知道自己的魅力，但并没想过利用它来招摇。
　　周末的时候，林筑凡打来电话，问许悠是否愿意一起出去吃个饭。他特意强调是偶尔路过她公司，顺便想到和她一起吃饭的。许悠轻松答应，她并没有没有戳破他。她早上去过他的公司，他们老板提到他还在出差。关键的问题不在是否路过，是他有心想要多联系她。而对于这样一个沉稳温和的男人，她现在也没有理由拒绝他的接近。
　　两人定了一个安静的餐厅。林筑凡提出去接她，她没拒绝。两人回忆着以前共同的朋友，气氛融洽。“杨浩鑫。。。和你还联系吗？”聊着，林筑凡忽然提到这个人。
　　“分手之后他给我打过一次电话，那时他老婆已经怀孕了。”许悠一笔带过。
　　“他离婚了。”林筑凡说。他和杨浩鑫是同一届，又是隔壁宿舍，消息更为灵通也不奇怪。
　　“恩？”许悠心情平静的喝了一口饮料，没做评价。
　　“其实有件事情，不知道你懂不懂。”林筑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那女孩其实在他大四的时候就开始追他了。他当时曾经和我说过不喜欢她那锐利的性格。但是那女的妈妈说假如他们结婚，就送他们一套房子。。。。”
　　许悠定住。自以为重要的初恋情感，在一套房子面前如此不堪。良久，她长长一叹。幸亏没有流连太久。“现在的人都很现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我该庆幸自己早死早超生。”她自嘲一笑。
　　林筑凡看出她有点难过，连忙自责。又给她说了几个笑话。许悠识相的笑，气氛还挺不错的。
　　吃完饭出来已经是将近九点半。林筑凡伸手欲拦车回家，许悠却想步行。他笑：“我差点忘了你是个运动狂了。”
　　“很多年前的事了。我现在哪里还有时间跑步健身，所有的空余时间全贡献给上网了。”许悠轻叹，“大概是老了。”
　　这之后，两人的来往渐渐多了起来。都是上班族，活动的范围和选择也不大，除了吃饭就是看电影，偶尔一起打打球——两人的爱好是羽毛球。更熟以后，开始相约外出。这一天周末，两人约好去爬山。郊区的明文山景色秀丽，海拔也不算高，是很好的休闲去处。
　　许悠到的时候，林筑凡已经等在那里。虽然已经是12月初，但南方的四季向来不明显，还是有点热。他还是简单的白T黑运动裤，站在那里，向着她微笑。晨光里他姿势挺拔，度了一层淡金色的阳光，惹的路过的不同年龄女性纷纷回头。她冲他一抿嘴，算是打招呼。她身着身粉色的T恤，蓝色运动裤，恰到好处的把她健康的肤色衬了出来。
　　林筑凡接过她手上的各类装备，和自己的一起提了，温和的问：“吃过早餐了吗？”
　　“没呢。在这里。”许悠又把他手里的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来一点？”
　　“我吃了。早知道我们应该约晚点见面的，去那里的车15分钟一趟，不用那么赶。”林筑凡有点自责。
　　“没事，等下一趟好了。”许悠在候车室找个位置坐下，自顾撕开一口面包，就这牛奶“咕”的一声喝下去。
　　林筑凡看着她笑：“你看。一吃东西原形就出来了。一点都不淑女。”
　　“淑女能当饭吃？我只要效率。”又是咕咚一大口牛奶，“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吃东西。”
　　“你还记得大学时候我们是在哪里第一次碰面吗？”林筑凡开始怀旧，“你肯定猜不出来。”
　　“我想想。外文库？”许悠皱皱眉头，“你两眼放光，四处网罗美女，然后就盯住我不放。啊，当时的心理活动应该是这样，‘找不到美女，暂时有的替补的也不错。’”
　　“啊？这样的？”林筑凡吓了一跳，随即又笑，“不是的，比那早。你有一次去外面吃面条，后来不知道听到你同学说了什么，呛到了，面条从鼻子里面出来了，一边长一边短。。。”
　　他边说边比划，冷不防“噗”的一声，当年的一幕重演，白色的牛奶再次从许悠鼻孔里呈射线状喷出来,“林筑凡，你……安什么心你。”
　　他憋着笑，拿出纸巾去擦拭她的脸。“我不是还没说完嘛。我是想说其实看起来挺可爱的。哈哈。。。”
　　许悠伸手去打他，结果再一次被呛到，咳得脸红身颤，“咳咳”的声音惹得旁边的人纷纷转身侧目。
　　近日以来的距离感终于被这一场小小的意外拉近。
　　一路风光旖旎，他照顾周到，她接受得体，两人的相处自然和谐，尽管还有些许距离感，但那是因为长时间的不联系造成，估计是可以慢慢消除的。和他在一起，她觉得平静。
　　也许该考虑定下来了。
　　于是两人的联系愈加频繁。大多数的时候他们打电话，偶尔也会上网。许悠喜欢看电影，但却不喜欢那些时下热门的，所以她大多数时候只能从网上看。对于这样一个比较挑剔的影迷，显示器出了问题，就有点头痛了。她看了看购买日期，已经过了两年，上门维修是不可能了。她只好自己把它带到维修点去。林筑凡陪同前行。
　　天气在这一天忽然变冷。她穿了棉衣出门，没料到越来越冷，身上的薄棉衣都开始挡不住，风直往脖子里灌。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林筑凡建议去吃晚饭，她没反对。
　　冬天的夜晚是难以抵御的冷。在这样的寒冷里，人也特别容易感觉孤独。吃了饭出来，许悠忽然觉得疲惫，一下子一句话都不想说。林筑凡看看她，伸手拦了一辆的，送她回家。两人坐在后座，一下子谁都没说话。风不知道从哪里灌过来，吹在脸上直起鸡皮疙瘩。许悠一心抵御着这样的冷，轻轻把衣领竖起来。林筑凡忽的向她这边一伸手，她以为他要揽住自己，没料到他只是细心地看到她旁边的窗上的一条漏缝，把它关紧了而已。车里的暖气终于盈满来，顺带着温暖起来的，还有许悠一颗被冷的要动不了的心。许悠转头看他。在这样的静默里，他表情自然，而她终觉暧昧。
　　“怕冷的习惯还是不改。”林筑凡伸手握她的手，发现很凉之后，两只手一起包住她的，掌心和声音一样温暖，直到心底。
　　“……出门的时候估计失误。”许悠想着要打破这样的难堪，又尴尬的说的支吾。
　　“如果是两个人的话，就不会觉得那么冷了。”他终于开口打破僵局，“认真的考虑一下我，好吗？”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之前战战兢兢，此时忽然松了一口气。许悠看看他，又在心里想着该怎么回答。林筑凡看出她的迟疑，开解说：“我是不是让你很为难？我也知道是急了一点。要是觉得我太突兀的话，我。。。。。收回刚才的话。希望不要让你太困扰。我。。。”他小心翼翼地搜罗词汇，“我只是想以一种让你觉得安心的方式来接受我。”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可能是因为之前失恋过，所以有点畏缩。”她转过头来恳求他，“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像你这么好的可遇不可求,所以我才不敢这么仓促。给我两星期，好吗？”
　　林筑凡眼神温柔的看着她，好一会才点点头：“好。我们慢慢来。”
　　他送了她回去，在楼下看着她上去，然后又站了好长一阵子才离开。她没叫他去她的住处 ，他也就不提。重遇她之后，已经被深埋的回忆忽然破土而出，这一次，他不会轻易错过她了。
　　冷空气没在N市停留多久。周末的时候天气回暖，两人又像平常那样在一起吃饭。林筑凡在那晚的表白之后遵守诺言，没有再继续提这个话题，只挑一些轻松的东西来活跃气氛。这也让许悠放心不少。他若紧逼的话，自己怕会躲得更远。这样循序渐进，反倒让她心里那块石头变轻。吃了晚饭，林筑凡说要回忆一下大学生活，于是两人一起来到X大。这个时候已经过了8点，路上的人并不多。迫于就业的沉重压力，越来越多的人把大学的时光花在了功课上，在外面走的人很少。校园一片静谧。
　　林筑凡带着她走过图书馆的自习室。“哇，还是那么满。”许悠一声低叹。林筑凡笑笑，不做评价。两人一声不吭的继续前行，穿过旁边的走廊，这回走过的是经管系的大教室。许悠伸头仔细的看进去：“啊，以前第三排的第二个座位一直烂的，这回修好了。”他还是不做评论，只带着她继续转。
　　今天晚上的林筑凡话很少。她转过头去质疑的看他，他发觉，微笑着解释：“怀一下旧。”又拉着她继续往前。这回去的是她的大本营外文系。两人上了二楼，许悠在一个教室前停下来。“恩，这里以前是我们班的本部。有两年的时间，我们大多数的课都在这里上。”林筑凡在一边莫测的笑笑，点头表示知晓。
　　还有一些教室里有人在上课或开会。于是看完那教室就下了楼。最后一站是宿舍楼前的足球场，周围是一个塑胶跑道。许悠的脚开始有点麻，在她的要求下，两人在台阶上坐下来休息。
　　“我们逛过的地方，是不是很熟？”林筑凡问道。
　　“怎么会不熟。”许悠沉浸在回忆里，“那些地方都是我经常去的。”
　　“我知道。你常坐的位置，我也很清楚。”林筑凡说。
　　“……你怎么知道？”这回轮到她意外，眼睛微睁大，看着他。
　　“我那时候，经常在这些地方转转，就等着看你出现。你大多数的时候都喜欢一个人，一般都习惯在7点左右到教室。夏天的时候经常带瓶驱蚊露。然后9点半钟的时候就会离开，因为你要来这里跑步。你跑完步喜欢在那边压腿……”他指着球场另一边的健身区，没看她，自顾说着，像在陈述自己的历史。
　　许悠彻底吃惊。“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林筑凡扭头横她一眼：“你知道了，那还叫暗恋？”
　　“……”她彻底无言。向来自诩洞悉一切的许悠，居然这样被蒙在鼓里那么久。假如他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曾经被这个人这样关注过。想想又觉得恐怖，“知道我在哪里有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知道了就心安了。”林筑凡终于转过来，认真的看着她,“我带你来这里，其实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曾经做过的一些事。后来你和杨浩鑫确定关系之后，我觉得这样觊觎自己哥们的女朋友，有点不厚道，就忍了下来没再去看你。毕业之后，我以为你们会结婚，所以就死了心。没想到你们分了手。所以我又死灰复燃了。许悠，那晚的话，其实不是我一时冲动说的，我早该在大学的时候就堂堂正正的和杨浩鑫竞争，在你心里占一席之地的。现在虽然晚了几年，但好在还有机会。做我的女朋友吧。”
　　他神色专注，少见的温柔凝重表情,在淡淡的月色下显出一股画面一般的质感。许悠伸手握住他的，十指交扣。她的眼睛似乎落进了星辰，温柔闪亮。
　　林筑凡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好听的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