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如梦》雪融晴

7、分歧

　　这两天过得可真累……魏嫣倚在门边仰头看着夜幕上的那一轮弯弯的明月淡淡地想。这一切都是真的吗？爹和旋冰不容置疑的话语让她无法否认它们的真实性，但是段祺然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也让她找不到理由去怀疑他的用意。虽然成亲只有一个月，但是任她再怎么冷淡疏离，他总是笑脸相迎，默默地为她安排一切生活起居。她不是木头人，这些，她都知道，也感受得到。这是一种即使是坚冰也能融化的温暖，会让任何人都如沐春风，包括她在内。如果……如果只是为了权势，何必对她这么好，又何必演这样的一出戏？她，只不过是一个筹码，而已。
　　小叶子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陪伴着魏嫣。
　　不远处，突然有一个人影晃动，在黑黑的夜里看不真切，却也没有打扰到魏嫣的沉思。人影越来越近，停在了魏嫣的不远处，歪着脑袋看着她。正是旋舒。
　　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姐姐！姐姐！”旋舒高声喊了两声，终于看到魏嫣有了点反应。她收回了望着月亮的目光，有些茫然地注视着周围。
　　旋舒从阴影中走出，来到魏嫣的面前，略带不解地看着她，道：“我都走这么近了，姐姐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我记得我的轻功可没有二哥好的。这要来的不是我，而是刺客的话，姐姐现在不就……呸……呸，瞎说，这里哪里会有刺客。”旋舒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懊恼地立在原地，有些尴尬地看着魏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魏嫣淡淡地一笑，有些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个大孩子，道：“刺客？你以前遇到过刺客？”
　　旋舒见魏嫣笑了，那就应该没有生自己的气，唔，以后不能再乱说话，真是的，管不住这张惹祸的嘴，又忙答道：“我没有碰到，当时我出去玩了，很晚才回来，是听家里的下人说的，好像挺严重的。那一次之后，爹就限制了家里人的活动，一些偏僻的或者远点的地方都不让我们去了。那时候，真的很无聊啊……”
　　“那时候？现在没有了？”魏嫣问道。
　　旋舒点点头，回忆道：“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爹才取消了这项限制。可是也没有说清楚缘由，只把二哥叫到书房谈了整整两个时辰。我记得当时他们出来时的脸色都好严肃啊，特别是二哥，整整五天都没有跟我讲话，也不知道爹都跟他说了什么……”旋舒对天翻了个白眼，似乎还在埋怨旋冰当时没有理睬他。
　　这应该是朝堂上的事吧。魏嫣想，身处高位，遭人暗算、刺杀应该是正常的。只是……眼前的这位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是爹和旋冰在保护他，让他不参与到这些尔虞我诈当中来，可以单单纯纯、开开心心地生活。魏嫣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下午的时候旋冰要支开旋舒了，一来是旋舒根本不懂这些事，二来他也不想让旋舒陷进来。这是一潭沼泽，进去了，就只能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而他，已经进来了，就只有尽可能地避免自己的弟弟接触到这些。
　　这个旋冰，什么都不说，又把什么都放在心里，明明是关心的，又要装作什么都不在乎。暗地里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却一句都不提。有了什么事都自己撑，决不让自己关心的人担心为难。这……这倒有点像段祺然的行事，魏嫣微微勾起唇角，想起了那个温和的男子，他关心她吗？她没有答案，只是现在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这两天知道了太多事，她该回段府了，也许见到段祺然，有些问题就可以解决了。
　　看着眼前的旋舒，魏嫣笑了笑，道：“我不在府里，照顾不了爹娘，你就替我好好照顾他们。还有旋冰，你也要多关心他，别天天和你二哥闹别扭，听见没有？”对着旋舒，她在不知不觉间端起了姐姐的架子。
　　旋舒难得地皱皱眉头，有点不满地道：“真是的，姐姐，你的语气怎么跟二哥一样啊？不要总是教训我好不好，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就是知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才这样跟你说。你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保护家人就是你的责任，不能再浑浑噩噩地就知道玩了。”魏嫣语重心长地道。有些话，旋冰不想说，也不好说，那就让她来说，旋舒始终是要长大的，那么就不要让他再这样糊涂下去了。
　　旋舒若有所思地看着魏嫣，沉默了一会儿后点点头，道：“我会的，姐姐，你放心好了。”声音中隐隐有了些稳重的感觉。
　　魏嫣点点头，道：“回去吧，早点休息。”虽然旋冰不想让他染指那些斗争之事，但是也不能让他这般糊涂度日，爹和旋冰总归不能保护他一辈子。

　　第二天，魏嫣和家人一起用过早膳就收拾东西回段府了。
　　魏府的书房里，魏大人坐在椅上，旋冰低头一脸严肃地跪在下面。
　　魏大人缓缓地道：“叫你做的事，都做好了没？”
　　旋冰没有抬头，干脆地答道：“旋冰都做好了。姐姐现在应该相信段祺然对她只是利用。”
　　魏大人脸上的阴冷气息缓缓在周围弥漫，盯着旋冰道：“记住，她不是你的姐姐，她不配做你的姐姐。”
　　旋冰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看着魏大人，道：“但是，姐姐真的很关心我们……”虽然旋冰没怎么和魏嫣打交道，可是魏嫣对家人的关心，不是假的，那是从心里的关心。现在他们不仅要利用她，还不能认她，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她不过是一个艺伎而已，有什么资格攀上我们这样的人家？当初要不是段祺然，爹才不会去认亲，这样的女儿，真是家门不幸！”魏大人满脸的鄙视，似乎相当厌弃这个女儿，与之前见面时的喜爱决然不同：“她关心？她当然要关心了！她要是连一点关心都没有，就休想再进这家门一步！”
　　旋冰看看面前脸色有些狰狞的魏大人，微张了张嘴，脸色又变了变，最后应道：“爹，旋冰记住了。”
　　魏大人点点头，嘴角勾起一丝阴深的笑，他的笑容渐渐扩大，逐渐蔓延了整张脸，张狂的笑声在整个书房回荡：“哈哈哈……想用这个小丫头困住我，别做梦了……哈哈哈……”

　　段府。
　　魏嫣回到段府，叫小叶子去收拾东西。她在府里转了一圈，见段祺然不在，便叫来管家问话：“夫君去哪里了？”
　　管家恭敬地答道：“今天皇上急召，二爷进宫去了。”
　　“知道夫君什么时候回来吗？”魏嫣问道。
　　“不知道。”
　　“好了，你下去吧。”
　　“是，夫人。”
　　魏嫣在府里悠闲地散步，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书房门前。她看了看书房紧闭的门，记起这间书房是段祺然严令不许府内任何人进入的禁区。可是，在现在对段祺然很好奇的魏嫣眼中，这就是一个能够很好地了解段祺然的地方。
　　禁不住好奇心，魏嫣抬脚走上前，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卷宗和书籍，很凌乱地摆放着，有些地方已经有了灰尘，看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人进来过了。
　　魏嫣拿起一卷卷宗，读了读，上面写的都是某某地区发生了粮灾，然后某某官员拨款多少赈灾，朝廷从段家购买了多少粮食，段家因此进账多少银两……
　　原来，段祺然做的是粮食生意。这相当于整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了，怪不得可以赚到这么多钱。
　　魏嫣放下卷宗看了看乱七八糟的房间，摇摇头。开始收拾起来。
　　整个书房就回荡着魏嫣收拾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一声含着怒气的声音在门外炸响，
　　魏嫣从没见过段祺然这个模样，有些胆寒地道：“我……我只是想帮你收拾一下，这里太乱了……”
　　“你不记得我说过这里不准进来？这里不用你收拾，出去！”段祺然几乎是吼着对魏嫣道。
　　魏嫣低低地“哦”了一声，默默地在段祺然的注视下走出了书房。
　　在魏嫣与段祺然擦肩而过的时候，段祺然平复了情绪，略带歉意地道：“对不起，刚刚没控制住情绪，抱歉，我其实不想对你发脾气。”
　　魏嫣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道：“没关系，至少让我见到了你真实的一面，以前是我不了解你，我……我只是一个筹码而已……有什么资格抱怨？”
　　“筹码？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怎么会是筹码？”段祺然皱着眉不解地问道。
　　魏嫣停下来，回身看着面露困惑的段祺然，道：“我只不过是你掌控下的一颗棋子，只不过是你在朝廷中站稳脚跟的筹码，其实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的，发发脾气是很正常的。”
　　段祺然苦笑一声，无奈地道：“原来你是这么想我的……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利用的？”
　　“我父亲有。”魏嫣断然地答道。
　　段祺然嘲讽地一笑，轻轻地道：“仪明王朝的正三品官员嘛，你觉得我会在乎他这一点小小的势力吗？”
　　魏嫣愣了愣，没有言语。从他的脸上她不能判断这句话的真假，那么……又是为什么呢？
　　段祺然看着魏嫣，很坚定的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你那些歪七八糟的话，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娶你，不为权势，而且我也不需要那些不值一提的权力。”说完，段祺然抬脚就离开了。
　　“不为权势……”魏嫣喃喃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这是真的吗？我到底该相信谁呢？
　　轻风袭来，拂过魏嫣的衣裙。她静静地立在院子里，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