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如梦》雪融晴

3、认亲

　　“小姐、小姐……快醒醒……”

　　一道清脆的声音把魏嫣从梦乡中叫醒。

　　魏嫣微眯着眼睛，等慢慢地适应了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才睁开眼看清楚小叶子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啊？”魏嫣缓缓地伸了个懒腰，才舒服地坐起身，让小叶子为她打理，一点也不见着急。

　　小叶子一边帮魏嫣穿衣，一边嘴巴快速地道：“今天早上来了一位姓魏的礼部侍郎，道是要来拜访小姐和少爷，恭贺小姐和少爷的新婚，现在正和少爷在前厅呢……”

　　“姓魏的……”魏嫣喃喃低语，“这么巧？”

　　恍然间，魏嫣想起来前一天晚上，段祺然一整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在离开之前与她道：“明天可能会有人来，你……准备准备……”

　　当时的她很疑惑：“我？夫君觉得我该准备什么？如果来的是夫人小姐，也不过是拉拉家常，聊聊闲话而已；若来的是大人，理当是夫君应付，我当准备什么？”

　　段祺然竟然什么也没说就那么走了……

　　现在，来了这么一位大人，还姓魏……她有一种预感，这个大人绝不仅仅是来恭贺他们大婚的……

　　洗漱完毕，简单的用了早点，魏嫣就来到前厅见那位魏大人。

　　段祺然坐在上首，见魏嫣来了，微微点了点头。

　　“民女魏嫣见过大人。”魏嫣盈盈一福，姿态雍容优雅，比那些诰命夫人都更有大家之风，高贵之气。

　　那礼部侍郎忙回礼：“夫人言重了，下官可受不起夫人这一礼。”满脸的谄媚，实在让人很受不了。

　　魏嫣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轻轻答道：“夫君并未在朝中供职，虽然家中有些财富，毕竟是一介草民，而大人是朝廷官员，礼数自是不能少的。”

　　一席话将那礼部侍郎怔在当地，一脸窘迫，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咳……”一直没有开口的段祺然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看向魏嫣道：“魏大人今天来是有些事要问你。”说着，就把魏嫣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怔了半天神的礼部侍郎终于回过神来，满脸堆笑看着魏嫣道：“夫人自小可有亲人陪伴？”

　　“亲人……魏嫣自小在春香楼长大，是由那里的老妈妈抚养成人，一直无父无母，并无亲人。”“亲人”，多么美好的词啊，可惜自己并无福拥有。

　　“下官冒昧问一句，夫人今年可是双十芳龄？”礼部侍郎笑容满面地看着魏嫣小心翼翼地道。

　　魏嫣轻轻地点点头。

　　礼部侍郎的脸上都乐开了花，拍着手不停地道：“那就对了，那就对了……”

　　魏嫣看看兴奋的礼部侍郎，又转头看看身边的段祺然，一脸疑惑地道：“什么对了、错了的？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坐在她身边的段祺然见魏嫣看着他，便赶在礼部侍郎之前答道：“魏大人曾在二十年前丢失了一个孩子，是一个小女婴，算算也和你一般年纪了。而且你也姓魏……”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是魏嫣明白了……

　　“你是说……我是……我是魏大人的……女儿……”魏嫣的眼中盛满了惊异。真的吗？我真的也会有……亲人？

　　礼部侍郎本来准备答魏嫣的话，结果被段祺然抢了先。正不解着，他一眼瞥见段祺然貌似不经意间看向他的眼中一瞬间闪现的冷厉，不禁打了个寒噤，没有把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段祺然转过头定定地看着魏嫣，一脸肃穆的道：“是的，你是魏大人的女儿，你不是没有人关心的弃儿，从今以后段府和魏府都是你家，你有亲人了。”

　　“我有……亲人……了……”魏嫣的神情还有些恍惚，好像沉浸在一个美好的梦中不愿醒来。她害怕只要醒来这个梦会碎，会有人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

　　段祺然从未见过魏嫣这个模样，喜悦，惶然，无助，各种神情不停地在她脸上变换，一双眼睛依旧美丽却少了些神采，没有焦距。他好想把她拥在怀中爱怜，可他还是忍住了，她并不爱他啊……

　　等礼部侍郎走了，段祺然看了看坐在身边的魏嫣，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他走到门口，又顿住了脚步：“记住，你以后不再是一个人……”说完，抬脚就走了。

　　魏嫣失去焦距的眼睛微微恢复了些神采，盯着段祺然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以后不再是一个人……”

　　心里似乎有一个地方开始慢慢地暖了起来……

　　“今天做得不错。”段祺然坐在书房的一把雕刻精细的红木椅子里，悠闲地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人——刚刚还在前厅的礼部侍郎。

　　礼部侍郎忙点头哈腰地答道：“谢二爷的夸奖，要不是有二爷的襄助，下官现在只怕已经在牢里了。”

　　段祺然点点头，道：“以后她既是段夫人，也是你的千金，我不允许有任何人再对她的从前指指点点，明白了吗？”

　　“是，是，下官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让那些闲言闲语的人彻底闭上他们的嘴，下官明白的。”礼部侍郎的眼里闪过一丝深色，恭敬地答道。然后面色一变，不解地道：“那小女的真正身世……？”

　　“瞒着！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段祺然的声音突然冷却，脸色也狰狞起来：“不然，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冷酷的气势让礼部侍郎一瞬间如堕冰窖，全身不停地颤抖，连声音也变得颤抖起来，急急地道：“下……下官知道……知道……”

　　段祺然挥了挥手，有点疲倦的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好了，你下去吧。”

　　“下官告退。”礼部尚书快步退了出去。

　　“嫣儿……”闭上眼，段祺然低低的唤了一声，就不再言语。

　　书桌上点着熏香，淡淡的轻烟一圈一圈的盘旋萦绕而上，渐渐消失不见，就好像段祺然眼下的心情。

　　三年前，段祺然第一次见到魏嫣。

　　她在跳舞，跳得好美。腰肢纤细柔若无骨，一放一收，一矮身一跳跃，都是那样的充满灵性，天地间好像只有这一个舞台，这一个身影。

　　他从不是一个贪图美色的人，但是这一次他竟然移不开眼。

　　因为，他看见了她眼中的寂寞，浓浓的，怎样也化不开的寂寞。即使她舞得风华绝代，即使她是被众星捧月地簇拥在中间，可是她依旧那么寂寞，好像一层薄薄的却无法逾越的墙，将她与外界完全隔离。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他想打破这堵墙，他想看看闯进这堵墙以后她会不会真心地对他笑……

　　所以，他后来有空就会去春香楼听她弹琴，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实并不适宜来这种场合，虽然他知道其实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可是他还是制止不了自己的脚步，去看看极致的喧闹繁华中那一抹寂寞的身影。

　　三年的相处，他和她却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那一天，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就那样脱口而出：“我救你出火坑，你做我的妻子。”

　　话已出口，后悔也没用，他没想过她会答应，他甚至以为她不会再见他，只是，那么多的没想到，最后得到了一句：“好。”

　　那时候，他的脸上很平静，但是心底的波涛汹涌，却是在他离开春香楼后都没有平静的。

　　她答应了他的请求！她竟然答应了！

　　以后她会是他的妻，她不会再寂寞了，他会保护她，他会让她真正快乐起来，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