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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只有一个房间,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么晚,掌柜的早就歇下了,想多开一间房都不行,他们俩还是跳窗进房的。顾惜朝看到床就老大不客气的跳上去以示自己领土,戚少商在桌边坐了一会儿,见那人睡了,便熄了灯,到一旁运功打坐,静心调息。

      拿刀挑开封住穴道的银针,虽然可以释放真气,但毕竟是伤了气门,如今一运功便阻滞重重,经穴也隐隐作痛。以一时便利换得后患无穷……只是若不是这样做,又会被冻毙。方才那一瓶淡酒只能勉强压住寒气,其实在他遇到顾惜朝的时候就已经再次发作了,寒毒反噬得比他预期的要厉害,运行不周的真气只能险险稳住。

      冷……

      他努力做到凝神静气,但随着毒性发作,某些被刻意掩埋的东西却一点一点的涌上来,从模糊到清晰,一幕一幕,让人无法忽略。

      只是个梦,只是个梦,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他试图说服自己,意识就像海浪中的一叶扁舟,忽浮忽沉,摇摆不定,又像少时午间昏昏欲睡的时候,头缓缓低下去,猛地惊醒一瞬,再缓缓低下……

      轻微的沙沙声骤然在梦中响起,身体被制使得他的神经变得异常敏感,他抬起头,蓦地看见碧海黄沙中一袭青衣缓缓走来,心口突然大痛,如遭雷击。

      “顾惜朝!”他低声吼出那个人的名字,口中喷出一道血箭!猛地睁开眼睛,依稀看见那个人正在他上方冷着脸看他,而他正紧紧扣住他的手,那只手里指间捏着一根银针。

      戚少商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丹田寒气乱窜,经脉气血逆流,他脸色惨白,薄唇青紫,冷汗涔涔,身体完全不能动弹,全身重量几乎都挂在那只手上。

      良久,顾惜朝开口了,“大当家的,你要么相信我,要么死。”

      戚少商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相信你没准会死的更快,但还是缓缓松开了手,下一刻,银针已经准确扎上穴道,他毫无悬念的昏了过去。

      ※※※

      有福同享的叫朋友。

      有难同当的叫兄弟。

      那有梦同眠的,叫什么?

      没想到堂堂九现神龙,自诩平生未做亏心事,也会深夜噩梦缠身难以安眠。顾惜朝点了灯,有点入魔似的看着对面的人在梦魇中苦苦挣扎,他当然知道出现在戚少商梦里的会是什么。本想拿针结束了这次荒唐的体验,不想那人突然抓住他的手,口中恶狠狠地叫着他的名字吐着血醒了过来。

      血中带着细碎的冰碴子。

      真是让人无法无视的过往啊。顾惜朝突然就有点后悔,怎么当初他给他下的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也不是可解的剧毒,而是这种不会死人也不能解的箱子燕呢?他跟戚少商说,要么相信他,要么死。这句话其实可以换种说法——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就去死吧!

      或许,要是当初戚少商不是那么的相信他,他可能会死的快点死的干脆点不用活着折磨人。所以,戚少商还是错了,错在瞎了眼相信他,以至于自己死的不够痛快连累了兄弟朋友。

      顾惜朝一边没头没脑的想着,一边扎针压毒。箱子燕是没法解的,但可以用内力压住。之前他还好奇怎么戚少商被封了足三阴经还能施轻功赶上他,万万没想到那人竟然拿刀子去挑,虽然导出真气缓了燃眉之急,但是伤了气门可大可小。

      到底是谁在做蠢事?顾惜朝戳了戳他的脸,那里原先有个酒窝,现在已经看不见了,他恍惚有点怀念从前。

      戚少商醒过来的时候是艳阳高照的晌午,顾惜朝原是坐在桌子边上喝茶,看到他醒了忙上前去,走到跟前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巴巴地跑过去,只好象征性地问问他还冷不冷。

      戚少商乜斜着眼看了他一下,恹恹说道,“冷冷就习惯了,冬天还省两件棉衣。寒气由内而外生,你就算把泰山拿来给我盖也没用。”

      “泰山没有,苦药就有一碗。”顾惜朝从案头端来一只碗,里头满满的盛着褐色的药汁,未喝便已经闻到浓郁的苦味,“我估摸着你要醒了,便拿药去煎,温度刚好入口。”

      戚少商接过碗,有点艰难地看着里面冒着热气的液体。

      “现在什么时辰?”

      “午时三刻。”

      “哦……”

      “但是今天已经廿八了。”顾惜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的手抖了抖,碗中洒出几点汁液,“你睡了三天。”

      戚少商深吸了一口气,仰头把整碗药倒入口中,顿时苦得他眉毛嘴巴都皱在一起。他正欲掀被下床,突然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定住了,抬头古怪地看了顾惜朝一眼,而后又缩回被子里。

      “……”

      “……”

      “……顾惜朝……你是不是不想上京?”

      “没有的事,只要大当家的乐意。”

      “我很乐意,只要你把衣服拿来。”

      “衣服在院子里晾着,还没干。”

      “你骗谁!哪有衣服晾了三天还没干的?!”

      “你不信就自己下去看看。”

      “……%×¥……!#¥#◎%#”

      “※……◎#¥!#!¥◎#%~”

      吵了半天,最后戚少商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和顾惜朝大干一场,充分印证了“没钱的不怕有钱的,没衣服的不怕有衣服的”这句话,点了他的穴道换了他的衣服跑到院子里去,发现原来这几天雨雪连绵,衣服确实没有干,只好又讪讪回到房间解开那人穴道。

      顾惜朝慢条斯理的穿回衣服,“大当家的你就这么急着把我送到牢里么。”

      “……”他不是这个意思……

      “按大宋律例,我所犯的事,要判何刑?”

      “……最轻也要十年。”所谓最轻,就是证实他所杀之人死有余辜,并且有人帮忙求情。

      “跟我想的差不多。”顾惜朝轻笑,“在东京呆十年,该能喝上大当家的和息城主的喜酒了。”

      闻言,戚少商脸色立马沉了沉,随即扯出一抹苦笑。

      “你还不知道吧,过几天,红泪就要和赫连成亲,当少将军夫人了。我也是因此被派出来公差的……”他和顾惜朝对视了一眼,气氛突然变的有点微妙。他摇摇头,叹了口气,良久,方道,“你说你没事又杀人干什么呢。”

      顾惜朝想了想,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戚少商笑道,“我不介意两个都听听。”

      “海天七潜那件事想必大当家的已经知道原委,”否则这些天断不会对他如此忍让,“至于那金泽国,他瞒着结义兄弟与嫂子偷情,珠胎暗结,生下一个女儿,后来他义兄无意得悉真相,一怒之下杀了女儿抛尸荒野。我找到尸体时她已经腐烂得很严重了,只好煮尸取骨验明死因,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巧让你给碰上了。后面的事也不消我多说。”

      “那些都是该杀的人,若是你要问我原因,我倒很乐意回答你说是因为晚晴希望我去行侠仗义。”顾惜朝无声一笑,“但其实晚晴也知道,我讨厌背叛兄弟朋友的人。”

      戚少商静默了半晌,苦笑道,“顾惜朝,你说的假话比真话还真。”

      顾惜朝眯了眯眼,“可是我不想听你也说一段假话来蒙我。”他刷的一声抽出逆水寒,剑尖对准戚少商的脖颈,后者定定地看着他,目光平静。

      “大当家的,我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据实回答我。”

      “你问。”

      “如果你不是六扇门的捕头,你还会要我投案么?”

      “……不会。”

      闻言,顾惜朝冷哼一声,提了剑柄将剑狠狠插下,凛冽剑锋贴着戚少商的脸刺穿枕头透入床板,只余半截在外,他勾了勾唇,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扑到戚少商脸上。

      “大当家的,人生在世,生于斯,死于斯,最重要的是什么?”

      “男儿在世,但求问心无愧。”

      “那你如今,是当真无愧么?”

      戚少商不语,别过头去,冰冷的剑身摩挲着他的脸,寒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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