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 八 ...
-
碍于塔纳托斯现在的身份问题，他无法在森德博格停留太久。尽管在边境之地没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内容，但如果长期缺席，也是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米罗和塔纳托斯商量了一夜，决定先让将军在城堡住上一个来月，然后回到边境驻扎上一段时日，届时在找机会回来。这样一来，为了给塔纳托斯让出更多的时间给海因斯坦亲王上课，史昂倒是乐得清闲了下来，没事还去找米罗叙叙旧。
塔纳托斯不愧为智勇双全的将军，他并没有一上来就大讲特讲什么兵法诀窍，他在哈迪斯的书房里转了一圈，指着史昂送的那副象棋，说：
“就从这个开始吧。”
“象棋？”
哈迪斯看着满眼的黑白格子觉得有些闷，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还是马术这种事情要来得更有意思一些。
“阁下不要小瞧它。”
塔纳托斯一个一个的摆好棋子，坐在哈迪斯对面，道：
“棋盘如战场，棋子便如同战士，每一个棋子都有自己的位置，有自己的职责和特点，如何指挥这些战士赢得战斗，可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
“唔……”
哈迪斯还是觉得有些无聊，他满不在乎的随便摆弄着棋子，没走几步就被塔纳托斯将死了。哈迪斯这才觉得惊讶，忙专注起来用心对付，可还是一直在输。不管哈迪斯觉得自己多么处心积虑走出的棋子，还是会被塔纳托斯在不经意间击得溃不成军。
“为……为什么！”
哈迪斯呼啦一下站起来，拍着桌子质问。塔纳托斯再度摆好棋子，讲到：
“阁下太过注重眼前的既得利益了。的确，有些棋子看起来近在眼前，吃掉会让人感觉得了便宜，不管它的话会觉得自己吃了亏，于是为了那短暂的成就感而破坏了长远的布局，这便是阁下不足的地方。”
“这……”
哈迪斯重重的坐回椅子上，盯着棋盘有些气短。塔纳托斯拖着下巴笑起来，说：
“阁下，在战场上必须要狠心，为了最后的胜利，如果途中有不得不舍弃的棋子，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要利用它，然后放弃它，不然，整体就会被拖累。到时候就会陷入十分被动的境地。”
“唔……”
哈迪斯表情凝重的点了点头，继续和塔纳托斯对弈。中间米罗过来送了一些茶点，两个人竟谁都没有注意到。米罗偷笑了一下，蹑手蹑脚的又出了房间，正巧碰上史昂。
“米罗，跟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史昂说着，率先走在前面。为了掩人耳目，史昂还是按照以往的作息时间乘车来到森德博格城堡，现在虽然把时间让给了塔纳托斯，他还是很愉快能翻翻海因斯坦亲王的藏书，然后和米罗聊聊天的。
“先生，”
米罗在小臂上搭了一条餐巾布，跟了出来，问：
“穆那边有联络了么？”
“啊，那个家伙啊。”
史昂摆摆头，无可奈何的说：
“我确实拖人转达了口信，可就是不知道那个玩世不恭的家伙是没收到呢，还是压根就不想来。”
“如果他能来就好了……”
米罗十分乖巧的请史昂在花园一角的凉亭里落座，然后动手沏茶。
“我在想，如果他能来指导亲王阁下的近身格斗就太好了。”
“话说回来，”
史昂看着米罗熟练的冲水，倒水，茶的清香就沿着袅袅的水汽氤氲上来。
“你还请了什么人？”
“这个么……”
米罗啪嗒一声扣好茶壶的盖子，静静等待着，答：
“还有住在门多萨港的费伊公子。”
“哦——？”
这勾起了史昂的兴趣，他的指尖在大理石圆桌上轻轻敲打，反问：
“不仅是音乐，你连美术也想让亲王阁下学习么？米罗，你到底想把海因斯坦亲王培养成什么样的怪物啊？”
“先生……”
米罗努努嘴，提起茶壶往小巧的杯子里冲茶，恭敬的递给史昂，说：
“因为周边的一些国家都有久负盛名的艺术之都，我觉得阁下一定要具备相当的素养和知识，日后才会在各种访问活动中做到游刃有余。”
“嗯……我是说不过你的，米罗。”
史昂舒心的饮着芬芳扑鼻的清茶，低声笑了起来，追问：
“然后呢，还有什么？在你心里，一个帝王应该要学更多的东西吧？”
“先生这么问……”
米罗无法隐瞒，只好小声答：
“我只能说，一切我认为一个帝王会接触到的东西，我都会尽力找合适的人来教导阁下。”
史昂举起茶杯示意米罗继续说下去，米罗便道：
“不仅仅是艺术，剑术，格斗或者马术，另外还有射击，自然科学，哲学，宗教，历法……一些简单的医护常识我认为也是有必要的，至少要让阁下懂得毒药的种类，特征，还有急救方法……唔……另外……还有……”
“好好好……我知道了……”
史昂忙挥手打断了米罗的话，叹气道：
“你还真是卖力啊，米罗，不过亲王阁下现在毕竟还年轻……”
“可是十年的时间怎么算都太紧张了……”
米罗忧心忡忡的放下茶壶，也坐了下来。史昂微怔，问：
“为什么是十年？”
“啊，那是因为……”
米罗忽而明亮的笑起来，说：
“阁下十四岁那年和我做过的约定，一定要在十年之内，取得这个国家的帝王之冠。”
“唉……”
史昂听后，幽幽长叹一口气，自嘲到：
“我还真是老了，居然都无法相像能说出这样的话……十年……十年是一段多么短暂的时光，稍纵即逝，而你们居然张口就要帝王之冠……年轻气盛，年轻气盛啊……”
“先生……”
米罗握着茶壶的手紧了紧，再次为史昂斟满茶，安慰到：
“正因为稍纵即逝，所以才更不能虚度年华。”
史昂闭上眼笑而不语，但神情空前的自在轻松。米罗见状，便不再打扰他，而是给自己也倒了杯茶，细细的品着。忽然，院子里有了些响动，米罗和史昂忙抬头张望，竟发现塔纳托斯带着哈迪斯站在密布着爬墙虎的院墙下活动四肢，艾亚哥斯也在一旁。米罗顾不得史昂了，他匆匆跑过去，问：
“阁下，您这是在……”
“啊，米罗。”
哈迪斯正在绑头发，乌黑亮泽的长发被紧紧的束起。
“下棋下得脑袋都昏了，塔纳托斯就说出来透透气，然后我想起你说的要加强锻炼，于是这家伙就自告奋勇要陪我跑步。”
“啊……这……”
米罗又求证似的看向塔纳托斯，将军目测了一下森德博格城堡的后花园，提议到：
“这倒是不小啊，就这个距离……我看，先绕着院子跑上三圈怎么样？”
“三……三圈！”
站在旁边被拉来计时的艾亚哥斯下巴都要砸到脚背上了，他忙喊：
“将军大人，你要把亲王阁下累坏么！这可有好几英里的长度啊！一圈都够呛了，还要跑三圈！”
“将军大人……”
米罗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刚一开口，哈迪斯就安抚似的拍了拍他，解释道：
“塔纳托斯说了，要跑三圈的是他，这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我能跟就跟，跑不动了下来休息就行了。”
“吁……”
米罗和艾亚哥斯都不加掩饰的长出一口气，让哈迪斯不禁大笑起来。塔纳托斯也理解的笑了笑，一马当先跑了出去。这两人一前一后，说话间就跑远了。留下米罗和艾亚哥斯面面相觑。
塔纳托斯留在城堡的这一个月，哈迪斯的生活可谓充实得不能再充实了。上午要向将军学习棋艺，至少现阶段还是棋艺，下午不是和塔纳托斯进行体育锻炼，就是和艾亚哥斯学习剑术，有时候索性三个人一起跑步比赛，塔纳托斯还教给了哈迪斯一些士兵们的体能训练方法。到了晚上，更有奥路菲的音乐课和史昂的哲学故事。这位高深莫测的学者想等到塔纳托斯回边境之后，再开始系统的给哈迪斯讲授天文和地理知识。米罗一直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把哈迪斯的一点一滴都记录在心里。
一个月的时间，天气说冷就冷，到塔纳托斯不得不回边境的时候，城堡院墙上的爬墙虎竟齐刷刷的在一夜之间变得火红。哈迪斯郑重的辞别了塔纳托斯，说等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他的棋艺应该就能达到将军认可的程度了。塔纳托斯也私下里谢过了米罗，如果不是米罗想到要他来，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见到海因斯坦亲王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米罗礼貌的接受了将军的谢意，目送着他坐上史昂的马车走远了。他这一走，城堡内到显得冷清了几分，因为艾亚哥斯，史昂和奥路菲都不住在森德博格城堡，哈迪斯一下子又发现潘多拉无处不在了。不过亲王阁下没有觉得冷清太久，因为米罗的生日也随之而来。这一次哈迪斯本想隆重的庆祝一下，以弥补上一年错过的惋惜，但米罗说什么也不要，他一再强调，自己还算是个通缉犯，这样大张旗鼓的庆祝是十分不可取的。米罗甚至警告哈迪斯，自己的生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连施耐德他们都不要告诉。这样一来，哈迪斯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为了尊重米罗的意愿他同意保守秘密，也打消了举办宴会的想法，可是，他还是希望能向米罗表达一下自己的祝福。思前想后，哈迪斯终于想到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
到了米罗生日那一天，哈迪斯早早起来，让女仆从潘多拉送的那一房间的衣服中，挑出了一套最奢华的礼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穿好，将头发梳理整齐，又吩咐厨娘去准备一桌米罗喜欢的菜式，然后就堵在米罗的房间门口等着他出来。
“啊，阁下！”
米罗拉开房门见到外面等着的人大吃一惊，他慌里慌张的扭头去看墙上的挂钟，发现自己并没有睡过头，而是哈迪斯起得太早了。
“那个……米罗……”
哈迪斯把腰背挺得笔直，事实上，他不得不如此，这套礼服虽然华丽至极，可也僵硬至极，大概也只有这样，才能穿出所谓英俊潇洒的效果。
“虽然你不让说，但今天依旧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哈迪斯握拳装模作样的干咳几声，道：
“为了表示我对这一天的敬意，我特意挑了最好的礼服，怎么样？还合身吧？”
“阁下……”
米罗张口结舌，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瞧了。那套礼服是黑金两色为主，黑色为底，领口，袖口，下摆，裤线，都有宽大的金色刺绣花纹。而前胸的两片衣料上，则用细密的宝石蓝色小珠子绣成盛开的蔷薇花，闪闪发亮。礼服的肩膀上绷着金色的流苏，弯垂至心脏处。而在袖口，后腰，膝盖侧以及衣襟对接的地方，全都用铜色的雕花纽扣点缀，密密麻麻的纽扣让礼服整体的华丽程度跃升了好几个台阶。最后，哈迪斯的领口里还露出脖子上系着的白色的方巾，再加上脚上的一双用皮带绕紧的黑色长靴，高贵华俊得能折煞所有人的眼球。
“阁下……”
米罗除了这个称呼再说不出什么别的了，他第一次见到哈迪斯穿得这么正式，不为别的，只因为这一天是米罗最重要的日子。
“怎么样？合身么？”
哈迪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试着抬了抬胳膊，可也只能抬到一定的角度。
“我也很少注意穿着这类的事情，不过，米罗，我不想让这一天随随便便就过去了，所以……”
“阁下……”
米罗心甘情愿的欠身，俯首，说：
“这身礼服阁下穿着很合身，我很荣幸，能见到阁下如此的神姿。”
“你喜欢么？”
哈迪斯问得很坦诚，米罗便也由衷的回答，道：
“是的，阁下，我很喜欢。”
“那太好了，”
哈迪斯神采飞扬，他转了转脖子，说：
“米罗，今天你不用做什么事情，休息一天，就当陪陪我吧。”
“是，阁下。”
米罗没有拒绝，他只向图书馆的方向瞟了一眼，就跟着哈迪斯在城堡里转悠起来。他们去院子里欣赏湛蓝的天空和即将褪却的秋色。爬墙虎的落叶枯黄卷曲着，堆积在墙角，几个园丁有条不紊的用扫帚清理着。花也凋零了，草叶上似乎还有霜降过的迹象。满院的萧条。
“真有些讨厌自己的生日呢。”
米罗突然道：
“每一年见到的都是衰败之色，如果是春天的话，不就可以见到春意盎然了……”
“我不这样觉得。”
哈迪斯狡黠的目光瞅着米罗，辩解到：
“如果没有衰败之色，又怎么会对来年春天充满向往。米罗，你的生日不是萧条的征兆，而是转变的征兆。因为转变，所以最美。”
“阁下……”
米罗的心又在不规律的跳动，哈迪斯明明话里有话，只不过少年机智的避开了这个话头，问：
“那么米罗，你有什么愿望呢？生日了，总该要许个愿吧。”
“我……”
米罗为难的摇了摇头，小声说：
“我没有什么愿望……只要能帮助阁下……”
“米罗。”
哈迪斯果断的阻止了米罗的话，他背着双手，向前迈了一步，留给米罗一个挺拔的黑色背影。
“不如这样问你吧，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
米罗微讶，翘首看去，那个黑色的背影虽然带着少年的纤细，却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什么样的？”
哈迪斯进而解释到：
“你希望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呢？希望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国家里呢？”
“这个……”
米罗低头寻思了片刻，才用只言片语描述出来：
“我希望……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有高山，有湖泊，有原野，有树林……有才华的人可以受到赏识，贫苦的人们也能有所依靠……一个强大的……强大的国家……当会见他国君王的时候，我可以骄傲而自豪的回答，我来自哪里……唔……大概……就是这样吧……”
“是这样么……”
哈迪斯半阖起湖绿色的眼睛，在心底把米罗的话默念了一遍，牢牢刻在脑海中。
“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哈迪斯背对着米罗微笑，换上了少年特有的调侃口气：
“因为是生日的愿望么，生日的愿望，一定都会实现的。”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章 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