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章 十二 ...
-
接下去的几天，米罗一直在这样和布雷肯兜圈子跑，直到某一时刻，那匹青棕色的马儿得得的跑过来，用鼻梁蹭了蹭米罗，这才算告一段落。紧随其后的，米罗开始训练布雷肯不同的步伐，他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轻柔，时而严厉。他在通过音调告诉马匹，什么情况下它做错了，什么情况下它做得完全正确。当然，果子是少不了的，为了训练布雷肯，老仆人施耐德起码每天都要准备一小盆熟透的野果子。青棕色的马儿起初还有些笨拙，不能十分领会米罗的意思，米罗就耐心得一遍一遍重来，一点都不急躁。哈迪斯就这样观看了一个多月，终于有一天，他见到米罗翻身骑上了布雷肯，一手勒着缰绳，一手举起软鞭，短促而有力的喊：
“踏步。”
马儿原地抬高腿踏着步子，米罗又马上命令：
“左。”
马儿左腿向侧一滑，保持着踏步的节奏，平移到了左边。
“右。”
马儿这次用右腿向侧平移。米罗稳坐在布雷肯背上，将前一挥软鞭，道：
“向前，小碎步。”
马儿用小跑的步伐一颠一颠的向前跑去。哈迪斯又一次很没面子的看呆了。他望着米罗神气非凡的样子，内心倾慕不已。
“交叉步。”
米罗更改了口令，马儿的步子大了一些，左右腿交替前进。这样绕着院子跑了半圈之后，米罗终于喊到：
“跑步。”
马儿似乎很高兴听到这个命令，它撒开腿欢快的奔跑着，速度快了不止一倍。当遇到园丁的手推车时，米罗突然提高了嗓音，大声喊：
“跳！”
马儿矫健的一跃，轻松跳过障碍物继续前进。米罗骑着它越过哈迪斯面前，再度下令：
“侧步。”
马儿斜侧了身子，左边两条腿和右边两条腿一进一退，用侧跑的方式又前进了四分之一圈。
“散步。”
马儿的步子不规律起来，米罗将它引到哈迪斯跟前，说：
“踏步，停止。”
布雷肯踏了两拍，甩甩脖子站定。米罗从马背上下来，不一例外塞给它一个果子吃，转头对哈迪斯说：
“阁下，到现在为止，这匹马就算是驯好了，您觉得怎么样？”
“太精彩了，米罗！”
哈迪斯忍不住鼓起掌，问：
“我也能做到这种程度么？”
“当然，”
米罗抚摸着布雷肯的鬃毛，笑着鼓励到：
“只要阁下把它们当成朋友那般交心的话，一定能够做得到的。那么，接下来，我就期待着阁下的表现了。”
“好！”
哈迪斯回答的底气十足，不过当那匹多日不见的黑马被牵出来时，他才有了几分忧虑的心情。这匹黑马看上去脾气很倔，究竟会不会像米罗那样顺利，哈迪斯自己也不确定，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过程，他必须置身其中才能领会。
哈迪斯一上手，那匹黑马就给了他一个苦头吃。连着两个星期，哈迪斯像米罗那样和黑马兜圈子跑，但一点成效都没有，每次若不是米罗从旁协助，哈迪斯就根本拉不住这匹桀骜的骏马。少年有些上火，举鞭就想往马儿身上打，但被米罗及时阻止了。米罗只是劝告他，要耐心。哈迪斯只好继续拽着缰绳和它兜圈子跑。他给自己的马儿取名叫“阿蒙森”，让米罗很是无语。不过只要哈迪斯不给那匹马取名叫“米罗”，米罗就觉得十分万幸了。在这样兜圈子跑的同时，米罗也向哈迪斯建议，说他可以每日去马厩亲自为马匹刷毛，喂它草料，这也是增进信任感的方式，哈迪斯都一一照做。这样又过了七天，在大家都觉得快要无望的时候，那匹黑马才小跑过来，用额头顶了顶哈迪斯，算是终于承认了自己的主人。
过了这个难关，接下去就顺利多了。整整一个冬天，哈迪斯都忙于驯服他这匹脾气乖戾的黑马。米罗偶尔会出言指点，但更多时候，他只是牵着布雷肯站在一旁，静静的观看。在皮鞭加果子这个万古不变的训练原则指导下，黑马终于脱胎换骨，变得听话起来，当然，这也仅限于哈迪斯。少年终于能骑上马背的那一天，手舞足蹈的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也能像米罗那样，指挥着马匹走出各种不同的步伐，跃过灌木丛，奔驰在花园里。每当看到黑马只对自己点头或者打响鼻的时候，哈迪斯心中就涌起无限的自豪和成就感。能够得到一匹马的信任，并且令它听从自己的指挥，这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激动不已的事情。不过，哈迪斯从中学到了更多的东西，譬如说，他明白了耐心是多么不可小视的一种重要因素。少年在暗中观察着米罗平日的生活时，也在心中劝诫自己：
要让米罗真心承认自己，首先，必须要有耐心。
又一个冬天过去了，当院子里的花朵重现生机的时候，哈迪斯才向米罗请求到：
“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去？”
米罗放下手里的书本，望着哈迪斯有些纳闷：
“阁下是指花园里么？”
“不。”
哈迪斯干脆的摇头，阐述道：
“是到城堡外面走一走，阿蒙森总在院子里似乎也不大开心的样子。我想，不如我们骑着马到城堡外面走一走。你也很长时间没有出门了，不如出去透透新鲜空气，我也可以带你看看森德博格的景色。”
“这……”
米罗只犹豫了一秒，哈迪斯的邀请确实充满诱惑，他何尝不想到城堡外面转一转，但是只有他不能这样做。
“阁下，我最好还是不要在外露面……不如……不如让艾亚哥斯陪您一起出去怎么样？”
“米罗，”
哈迪斯已经趋于成熟的面孔沉了下来，他低声问：
“我只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我有很多想要带你去看的地方。我很久不曾说过这样的话了，但现在，我还是要对你说，你要相信我可以保护好你。”
“可是……阁下……”
米罗还在纠结，低头避开哈迪斯那寒光四射的绿瞳，找借口轻声说：
“万一影响到了阁下的前途……”
“米罗，”
哈迪斯向他伸出手，调侃到：
“我的前途，我自己会把握。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受到危险的，不然的话，拉达曼提斯估计会煽动整个利马诺瓦和我作对，你觉得我有那么愚蠢么？”
“这……”
米罗瞄见哈迪斯那期盼的眼神，再无法拒绝这个少年，只好应到：
“那好吧。”
哈迪斯这才露出一丝浅笑，和米罗去换了骑士装。米罗不放心，硬是又戴了一顶黑色的骑士帽，尽量把自己的头发挽在帽子里。哈迪斯虽然对此一直在摇头，但为了让米罗感到安心，也就没有出言阻止。米罗的那头长卷发被挽起来之后，倒让那张俊俏的脸看上去十分孩子气了。现在看来，反倒是哈迪斯显得更加成熟几分。两个人分别骑上各自的马匹，悠悠嗒嗒的出了城堡前面的那扇铁栅栏门。
“米罗，我们来比试一下吧。”
哈迪斯忽然冒出一句，还不等米罗回答，就扬起马鞭喊了一嗓子，阿蒙森得到主人的命令，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似的穿过城堡前的树林，一溜烟就跑远了。米罗根本来不及发表什么意见，只好用膝盖夹了夹布雷肯。青棕色的骏马也不甘示弱，径直追了上去。两匹马一前一后，穿梭在树林间，惊起无数飞鸟。哈迪斯开怀大笑，扭头喊着：
“怎么样，米罗，追不上吧！”
米罗不说话，只伸手拍了拍布雷肯的脖子，动了动缰绳，让它偏离到左边。说到骑术，年长的米罗到底技高一筹，他没有沿着哈迪斯跑过的路径去追，而是从旁侧挑选一些隐蔽的捷径，特别是在树林这种障碍物繁多的地方，捷径的优势很快就体现出来。布雷肯打着响鼻追上了阿蒙森，紧跟在黑马旁边，甚至有时还能超出半个马身的距离。
“追上你了哦，亲王阁下。”
米罗露出一个调皮的笑，让哈迪斯撇了撇嘴，勒住了□□的黑马，改为向前走着。
“哼，败给你了。”
少年拉着脸偏过头，似乎不大想承认这样的结果，米罗则笑着劝：
“阁下已经骑得相当好了。”
他也勒住马，让布雷肯跟在阿蒙森身边惬意的溜达着。两匹马走出了树林，顺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逆流而上。阳光映射在淙淙的溪水上，显得金光闪闪。偶尔有小鱼从溪水中跃起，就被等在一旁的鸟儿叼了去。布雷肯似乎很喜欢在溪水中走路，它总是淌着水，把蹄子沾湿。
“觉得森德博格的景色怎么样？”
哈迪斯也只是一时的赌气而已，能和米罗一起出来骑马，他已经喜不自胜了。
“很美。”
米罗诚恳的回答：
“我从没有来过森德博格，但是，好像这里的景物，要比阿蒙森更细腻一些。”
“是么？”
哈迪斯扭头望着米罗，那尖翘的下巴，看上去很想再捏一捏。
“是的，”
米罗也很愉快，他制止了布雷肯想走到小溪中央的举动，说：
“阿蒙森的山野很大气，大山大湖大草甸，树林里也尽是些参天古木，总让人感到自己很渺小呢，但是这里就感觉不一样，我也很喜欢。”
“哦哦——”
哈迪斯笑出了声，让阿蒙森朝着米罗的方向挪了挪。
“你这样说我真高兴，不过，景色再美，也觉得有些乏味呢。”
“怎么会？”
米罗诧异的问，哈迪斯耸了下肩膀，道：
“我很少出门。你来城堡之前，大概只和潘多拉出去过一两次吧，你来了之后，我就忙着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就根本想不起来要出去走一走这件事了。但是自从听过史昂先生讲得那些见闻，我就一直在考虑，什么时候，也要离开森德博格到佩琴迦的其他地方看一看。”
“阁下能这样想真令我感到欣慰。”
米罗做了个深呼吸，充满森林气味的空气灌入肺部，让整个人都精神抖擞。
“其实，我也在考虑什么时候安排阁下到各地游历这件事，只不过现在，阁下尚未成年，我想，还是先在城堡内尽量多学一些东西为好。”
“唉……还要两年才算正式成年啊……”
哈迪斯又有些沮丧，他嘀咕到：
“呐，米罗，成年之后，是不是要做什么都可以？”
“这个……”
米罗有些好笑，问：
“依我看，阁下现在也是想做什么都可以，还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等到成年呢？”
“怎么没有？”
哈迪斯狡诈的竖起一根手指，说：
“比如饮酒啊，比如……得到你的下一个第一次。”
“啊……”
米罗身子一歪，险些从马上掉下来，忠心的马儿侧了侧身子，托住了米罗。
“阁下……”
米罗觉得汗珠沿着脊背滚落下来，他有些羞恼，低声质问：
“阁下不要再说这种话了，阁下成年以后，就会有很多机会见到年龄相仿的贵族小姐们，到那时阁下也许就能明白了，阁下对我不过是一时的好奇和冲动而已。”
“真让人感觉不爽啊。”
哈迪斯压抑着自己的怒意，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反问：
“那么，米罗，我倒想问你，如果我和某个贵族小姐约会，你会高兴么？”
“我……”
米罗下意识的躲开了哈迪斯的视线，他不清楚自己心中这郁郁的情绪是怎么回事，他只是遵照自己的理智，点了下头，言不由衷的道：
“是的……阁下……我只是您的执事，我无权干涉您的私事。”
“那就好说了，”
哈迪斯暗中发笑，他早就学会了史昂那套能把人绕晕的谈话逻辑，说：
“那么我想要你，算是我的私事，你也无权反对。”
“这……”
米罗果然被呛住了，瞪着眼睛想反对，道：
“也不是这样的，阁下……我只是觉得……”
“真是让人不爽至极啊，米罗。”
哈迪斯的眼神冷了下来，面无表情的说：
“我那么努力的想要得到你的信赖与认可，结果你就把这当成我一时的好奇和冲动。”
说着，哈迪斯又催马向前跑去，米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生怕自己惹恼了哈迪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想见到这个黑发少年因自己生气的样子。
“啊，阁下，等一等。”
米罗只好拍了拍布雷肯的头，马儿立即大步追上。溪水变得愈发宽阔了，有隆隆的轰鸣声从林子间传来。布雷肯踩着溪水的边缘左绕右绕，米罗就觉眼前豁然开朗，一道清秀的瀑布垂挂在山崖间，哈迪斯就牵着黑马站在瀑布前的巨大岩石上。米罗也顾不得多欣赏两眼这样美轮美奂的景致，他忙跳下马，把布雷肯拴在一旁的树干上，跑上前道歉。
“阁下，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觉得……只是觉得……”
哈迪斯向前走了一步，立在岩石的一端。飞流直下的瀑布撞击在两侧的礁石上，飞溅起的水雾映出了一道小小弯弯的彩虹，跨在哈迪斯面前。水流掀起的风吹拂着哈迪斯的黑发，让米罗看得一阵阵愣神。
“只是觉得什么!”
哈迪斯背朝着米罗对瀑布喊，因为水声滂沱，他不得不高声喊出来。米罗狠了狠心，答：
“我只是觉得会有人比我更适合阁下。”
“听不清楚！你再说一遍！”
哈迪斯依旧不肯回过头，米罗只好也扯起嗓子，喊：
“我觉得会有人比我更适合阁下！”
一秒，两秒过去了，哈迪斯都没有做声。正在米罗想上前再次认错的时候，少年却突然转过身，面带得意的笑容，问：
“这么说的话，现在你认为自己就是最适合我的了？”
“我……”
米罗一下子被噎得梗住了，脸颊不自觉又飞起红晕。
“我没有这么说！”
哈迪斯猛然伸手捏住了米罗那尖翘的下巴，冷笑道：
“晚了！”
米罗被那股力道冲击得接连后退，一失足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哈迪斯顺势欺身压了上来，掂起米罗的脸，凶狠的从牙缝中挤出话语：
“你这辈子只能属于我一个人，等我成年后，我一定要让你从里到外都变成我的。无论你是哭是笑，是喜是悲，都只能因我一人而起，米罗……我才不稀罕什么贵族的小姐，你以后胆敢再说出这种话，小心我真的打断你的腿。”
“阁……阁下……”
米罗的心都在止不住的颤抖，这个少年如同猛虎，被他看中的猎物，逃是逃不掉的，只是，自己真的会有这样的“幸运”么？米罗忽然迷茫了。
“不要想些有的没的。”
哈迪斯忽然缓和了表情，温柔的笑起来，低头轻轻吻住了那双微张的红唇，吻得米罗浑身再度瘫软下去。鞭子加果子的道理，哈迪斯也借鉴的用到了米罗的身上，只不过，想要“驯服”米罗可没有那么容易。这一点，少年的心里再清楚不过。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章 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