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85、谜底

　　人的际遇总是很奇妙，有人如黎华，曾经与我相濡以沫，却换来无数次的擦身而过；有人如徐心宁，曾经与我剑拔弩张，千帆过尽后却成就了而今的云淡风轻；亦有人如欧凯文，相识十多年，至今我仍与他连名带姓地相称，可每每来到人生的节点，总有他的出现，带我跨越一个又一个未知的结界，譬如他在孤儿院抛弃我之后为我提供了暂时的避风港，譬如在我无依无靠时他把我送进了黎华的别墅，又譬如现在，他的温言软语像一阵和煦的清风，轻浅地吹走了积压在我心里的阴翳。

　　“我母亲是在生我的时候离开的，她死于难产。当时四岁的我哥和父亲坐在手术室门口，亲耳听到医生宣布我母亲的死亡，这件事对他来说一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并未想到，这背后的缘由亦会勾起欧凯文的伤痛。

　　“没关系。那件事之后，他一直恨着父亲，明明已经有了一个小孩，却因为他喜欢女孩，非想让母亲再生一个女孩，而最后却依旧是个男孩，还导致了母亲的离开。所以他从小什么都跟父亲对着干。他也恨我，什么事都非要做得比我好，就连我一时兴起想学钢琴，他也非得要学，后来我放弃了，他却一直坚持了下来，甚至不顾父亲的反对，从医学院毕业后直接进入了演艺圈。”

　　“可是你们现在的关系看起来还是很好。”

　　“可能是因为进入演艺圈之后，他体会到了很多人情冷暖，渐渐地也放下了心里的芥蒂，虽然回家的时间少了，反而跟我们更亲近了。其实他并非不喜欢孩子的，只是父亲是院长，工作一直很忙，他从出生到母亲去世之前一直都是跟在母亲身边的，母亲的离开对他打击太大，也使他一直认为孩子不一定会给家庭带来幸福，有时反而会带来痛苦。”

　　这些过往尽管沉重，却似明艳的阳光，照进我长久以来潮湿阴霾的心房，霎时明亮起来。

　　“你见过我哥总是随身戴着的一个红宝石戒指吗？”

　　“嗯。”

　　“这是我母亲生前最爱的一件首饰，那是哥出生的时候父亲送给她的礼物。”

　　“那个戒指……”

　　“嗯？”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它的样子罢了。”想要问他有关徐心宁的那一个，但转念一想，他必然是不知道的。

　　“如果哥知道你生下了他的孩子，我想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谢你，不过，能不能答应我，先别告诉他？我想亲自告诉他。”天知道我有多希望莎莎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健康地生活在阳光下，而现在，这终于即将实现，这是多么久违的释然与期盼。

　　“好。”欧凯文会心地应道。

　　王瑞恩把我生病的事告诉了黎华，傍晚的时候，黎华打电话给我，他尚在萧依莉住的医院里。

　　“萧依莉……我是说……她怎么样了？”在我心里，萧依莉已然成了她的身份。

　　“她开始出现昏迷情况，原本我打算把她转到凯文那里的，但医生说她撑不了多久了，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所以……”他犹疑着，迟迟未说下去。

　　“没事的，等你有时间了再来看我，我只是动个小手术，很快就好的，再说有欧医生在这里，你也不用担心。”不想让他为难，便这样说道。

　　他轻叹一口气，释然地说：“若绮，我答应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我们好好地在一起。”

　　“嗯，一定。”我坚定地回应他。

　　“刚刚依莉告诉我，其实郝友乾的助手阿亮一直很喜欢她，他以为依莉是被郝友乾控制着的，所以一心想帮她摆脱郝友乾，他在郝友乾身边搜集了很多他商业犯罪的证据想帮她脱身，依莉把那张存储卡交给我了，这些证据就当是曾经拆散我们的补偿，郝友乾毕竟对她有过恩，她无法亲自令他垮台，但她离开后，我们想交给警方还是怎样，可以自己决定。”

　　这天晚上一直饿着肚子，也不能喝水，却睡得格外沉，一夜无梦，大约是因为那些沉重的东西都已卸下，人变得很轻，无需再去咀嚼那些茂盛而晦暗的记忆。

　　手术后我卧床休息，徐心宁带莎莎来看过我两次，她许久未见莎莎又好不容易回国一次，这阵子莎莎都跟她一起住。王瑞恩也来探过我，仍旧是叫我不要太过心急，电影会等着我康复后再开拍。黎华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我们在电话里从不说些浓烈的情话，只是淡淡的关怀，便能感知对方的心。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去了一周，离我出院的日子已不远，却突然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哪里不对，可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直到王瑞恩第二次来看我的时候，他告诉我，萧依莉已经去世。

　　“什么时候的事？”我惊讶地问。

　　他一愣，说：“前天上午……黎华没有告诉你吗？”

　　我亦怔住，惊觉原来黎华这两天给我打电话都未提及萧依莉，也未问及我的情况，也许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过要来探望我，这样想着，不免失落。

　　王瑞恩看出了我的情绪，安慰道：“别想太多了，也许他这几天总是在医院，落下太多工作。”

　　牵强地对他笑笑：“我知道，我没事的。”

　　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待到王瑞恩离开，踌躇半晌，还是拨通了黎华的电话。

　　“若绮？”他似乎有些意外，因为这些天都是他主动给我打的电话。

　　“刚刚王大哥来看我，萧依莉的事我知道了。”

　　“嗯。”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加剧了我的惶恐，忍不住问：“为什么没告诉我？为什么不来看我？是不是因为她走了，你才认识到自己真正的感情……所以……”

　　“不是的！我……”他急切地打断我，却欲言又止。

　　“那究竟是为什么？”我不解地追问道。这已经是我能想象的最坏的原因，再也想不出什么更糟糕的。

　　“我……”他微微整理了呼吸，似乎在下着什么重要的决心，这短短几秒的等待，几乎要耗尽我全部的气力，“其实我前天晚上有来看你……”

　　“前天晚上……”我有些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但是我在停车场看到徐心宁，她抱着一个孩子……也许我不该想这么多，那个孩子的年纪看起来也并不合理，可是……她的确长着和我一样的眼睛，我不得不这样去想。所以，我失去了来见你的勇气，我不知道如果我的猜测真的是事实，我要怎样来面对你。当时她没有看到我，我想去问她，又怕这样鲁莽会打扰她的生活。若绮，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惶恐过……”

　　“如果那真的是你的孩子，你会要她吗？”我试探着问。

　　“当然，”他脱口而出，又似乎觉得有些失言，“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是孩子的父亲，我就必须要承担做父亲的责任，这是我不可推卸的。”

　　“只是责任吗？你会爱那个孩子吗？”

　　“是的，父女之间的牵连是我没有办法拒绝的。可是现在，这些还都没有确定……”

　　“明天，”我打断他，“能不能来看我？我必须要和你谈一谈。”

　　他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好，那我明天下午过来。”

　　我打电话给徐心宁，把事情告诉她，拜托她明天下午替我把莎莎带到医院来。本打算出院后带莎莎去见他，却未料他们父女之间的相认竟会是在回生医院，这真是宿命的安排——我从这里被黎华带回家，而莎莎也将在这里见到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