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救赎谁》鲁庵

14、第 14 章

　　车一路迎着即将褪尽的晚霞出了城，后面还有两辆车不疾不徐地跟着。阿奇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我只平静地望着窗外，并没搭腔。
　　车越走越荒，开了很久，最后停在了一处偏僻的江岸旁，熄了火，周围却没见有人。我一拉车门，锁着，回头问：“南以宸呢？”
　　阿齐打出电话，嗯了两声，合上通讯器：“南将军说让唐姐先等等。”他把座位朝后挪了挪，刚想把脚翘到方向盘上，看了眼我，又放下了。
　　我以为南以宸很快会过来，就安静地坐着等人，谁知等了近一个小时，也没见人影，黑漆漆的天空已经繁星密布。
　　“南以宸到底什么时候来？”回答我的却是身旁轻微的鼾声。
　　我回头，看着这人歪着脖子靠着车窗睡得直流口水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一推他肩膀：“喂！醒醒！”
　　阿奇猛然惊醒，还没睁眼就跳起来：“人来了？”话没说完，头撞上了车顶，哎哟一声，又跌回座椅。
　　“还没有。”我转过头看向窗外，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竟然没趁着他睡着时离开。
　　阿奇擦擦口水，扒拉着手腕看了看表：“大概还得再等会儿。”

　　我只能耐着性子等下去。黑色天幕下江水粼粼，远处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阿奇神色一紧，坐正了身体，伸手一指江面：“来了！”
　　我凝神看过去，见江面上缓缓驶来一条大船。信号灯闪烁，岸上很快有了回应。大船靠岸，搭上跳板，顺着灯光从上面下来几个人，看身形面貌都不是本地人。
　　岸上迎上去七八个人，为首的那人西装革履，派头十足，虽然背对着这边，我也已经认了出来，正是我的大哥肖况成。他身旁紧跟着一道健硕的身影，大概是他的保镖，这人偶然露出半边侧脸，我瞧着有些眼熟，忽然想起这人好像是叫陈汉。我又把两边的人都仔细看了一遍，也没发现南以宸的影子。

　　“瞧，老麦克也亲自来了！这下有热闹看了！”身边的阿奇正沉浸在兴奋中。
　　这时双方寒暄完毕一起朝岸边的车走过去。肖况成亲自引着叫麦克的洋人到了车前，陈汉上前打开车门！
　　几人刚要上车，陡然间，四周不远处齐刷刷亮起了车灯，刺目的光线让所有人都眯起了眼。肖况成的几名保镖反应也快，迅速围拢过去护住了主人，警觉地扫视四周。
　　黑压压的手持砍刀的身影在雪亮的灯影中缓缓走近，这时，我看到了正中的肖义成和南以宸。
　　“阿奇，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幸好星际联盟实行极为严格的枪械管制，否则，今晚这里的人只怕不会有几个生存的了。
　　阿奇嘿地一笑：“南哥和肖二少在这堵肖大少呢，这不都等一晚上了。”

　　原来南以宸一直就呆在这附近，却让自己等了这么久都不露面，这不是耍弄自己的么？
　　我狠狠一拍车门，阿奇以为我要下车，忙一把拉住，急急道：“唐姐，不能下去。危险！”
　　我自然知道这其中利害。这会儿我们的车停在堤岸下的阴影里，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查看，是不会被发现的。可南以宸特意让自己来看这兄弟相争的场景，又是什么意思？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今晚是南以宸蓄谋已久的肖氏兄弟真正决裂的开始。
　　老麦克是肖槐生意渠道上最重要的合作人之一，他听说肖老大病危，肖氏兄弟争权，便亲自飞来A星球，考察肖家今后合作的可能。可没想到，一踏上墨城的地界就遇到了兄弟之间的争斗。
　　对于谁作为肖氏的代主人接待老麦克，肖况成和肖义成自然各不相让，一个谈不拢，便动起手来。

　　今晚肖义成是有备而来，身后几十名汉子手持砍刀嘶吼着上去，随手就砍。肖况成本来只是来接人的，带的保镖人数少，都穿着便装，显然也没什么防备，更没配枪，多数人都是赤手空拳，一边奋力抵挡，一边护着他和几名洋人朝江边退，看样子是想避上船去。
　　一方退避，一方奋力追杀，似乎有血海深仇一般，刀刀不留情面，血花四溅，很快互有损伤。

　　我极少亲眼见到如此惨烈的冷兵器血拼，而且，这其中都是自己熟悉的人，简直是触目惊心！

　　肖况成终于没能退到船上，被肖义成和南以宸带着人截住猛砍，身上受了两处伤，血汪汪的，要不是有陈汉拼命护着，只怕早就被大卸八块了。老麦克几人反倒成了局外人，站在一边看着。
　　就在紧急时，远处忽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所有人都一愣，手下动作明显慢下来。老麦克立刻转身向船上退去，熄了所有灯火，一道巨大的黑影缓缓升空而起。肖况成等人趁机拼力冲了出去，抢上车就走。
　　肖义成和南以宸带来的人也都收起大刀，纷纷跳上汽车，熄了车灯朝相反方向疾飞而去。
　　联盟军再是嚣张，也不会轻易和监察组织正面冲突。

　　我刚松了口气，驾驶室的门忽然开了。
　　南以宸出现在眼前，他一手撑着车顶，微微俯身看向我。虽然中间隔着阿奇，这人目中嗜血的光芒仍是让我暗暗打了个寒颤。我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下去！”南以宸一伸手，把阿奇揪出去，自己坐了上来。
　　寒凉的血腥气迅速弥漫了整个车厢，我暗暗惊惧，不觉朝外侧靠了靠。

　　“居然惊动了联盟监察警，我们先走。”南以宸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安，迅速发动汽车驶离了江岸。
　　警笛声渐渐模糊不清，车速减慢，他侧头朝我一笑：“今晚这热闹有意思吧？”见我没说话，又自顾道，“你虽然说过你和肖家不再有任何关系，可你以后要跟我在一起，对付肖家是我的首要目标。得让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听他说得笃定，我不禁冷笑：“南以宸，我没答应过要跟你在一起。”
　　“我会努力做到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一切？”我唇畔溢出一丝讥嘲，“南以宸，我想要的只怕你给不起。”
　　南以宸不再说话，只平稳地驾驶着越野，一双锐利的眸子在黑沉沉的夜里闪着微光。

　　车子停在了一处别墅前，我上次就是在这里遇到二哥肖义成的，我记得。
　　南以宸下了车，绕到另一侧帮我打开车门，伸出手：“来吧。”我只做没看见，扭头自己跳下车。
　　南以宸笑笑，指了指厅门：“走吧，这里你来过的。”
　　这时后面陆续又进来几辆车，阿奇招呼着周围的兄弟进去查看伤情，院子里开始乱起来。我只得跟着南以宸进了大厅。
　　齐遥兴奋地从楼梯上跑下来，叫道：“南将军！唐姐！你们回来了！”
　　南以宸点头：“陪你唐姐先上去休息，我还有点事处理。”
　　齐遥目光在南以宸身上的几点血渍上一转，便伸手来扶我的手臂：“好！唐姐，我都收拾好了。”
　　我回身避开，望向南以宸，淡淡问道：“南先生，我这算是人质么？”
　　南以宸一愕，随即垂下眼低笑道：“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很好！”我咬着牙转身大步朝楼上走。

　　经过这么一场血淋淋的围观，从精神到□□都感觉极为疲累。我洗过澡出来，看着齐遥给我准备的卡哇伊睡衣，哭笑不得，翻了翻衣橱，也都是同一系列的，只能勉强穿上。
　　齐遥端着水果进来，看到我不由捂着嘴笑出声来：“唐姐，你这样子真可爱！”
　　我默然看他片刻，低声道：“齐遥，我累了。”
　　“嗯，唐姐你好好休息，我这就走了。”齐遥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回过头看我一眼，似乎要说什么，却仍是关上门离开了。
　　卧室里也是浓郁的粉色卡通味道，都是女孩子喜欢的装饰物，我也不介意，拉开被子就睡下了。一闭上眼，一晚上的混乱与血腥就在眼前盘旋不去，记忆深处的屈辱也似古井微澜，一点点翻涌上来，纠结良久，意识终究慢慢模糊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额上轻轻的吻触弄醒，睁开眼，对上一双放大的含着笑意的眼睛。
　　“抱歉，把你吵醒了。正好，喝杯牛奶吧。”南以宸撤身从床头柜上端过杯子，柔声道，“乖，喝了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