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锦年》浅辰逸世

67、遗月一眼竞千年

　　不想再去理会母后和潇帝的话，也不想去拥有那片河山天下，此刻的若儿，只是忽然很心疼，心疼着遗月，从遗月坠崖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却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这让自己的一颗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飞速从落霞峰下去，竟是不自觉地往沉井山中部的温泉掠去，等到越来越靠近那冒着袅袅温热的温泉，才在那白蒙蒙的热气中看见一点点幽幽的紫色光芒，心里微微一动，疑惑着这紫光从何而来。
　　于是慢慢走近温泉边。才看到那越发清晰的幽紫，可更令自己惊讶的，是温泉中坐着的人，虽是背对着自己看不清容貌，可那一头银色的发丝深深吸引了自己的目光，要知道无论在哪，都从没见过如此特别的发色，恍若月光泻下的流萤，闪着顺滑的光泽，一眼望去，似是凭空流泻一个银色的瀑布，唯美而纯净，不知为何，在自己眼中竟一点儿也不排斥这妖异的银发，反倒越发觉得喜欢，后背的发丝飘散在温泉的表面，伴着丝丝氤氲出来的热气，有一种潮湿而润泽的质感。而那紫色幽光，正是从那人附近的水中传出来的，因隔了水汽，所以那些光芒并不十分耀眼，倒是也和水汽般迷蒙成细碎的星光。
　　忽然很想看清楚池中人的面貌，适才自己靠近温泉时，心跳莫名地加速，也不知是这些飘散的热气熏着了心，还是因为看到了那名拥有银色发丝的人。
　　不想惊扰了池中人，若儿便顺着沿边的山坡提气过去，足见时而轻点山面，时而远离，这样不一会儿就到了那人的正前方，无奈这温泉池子实在太大，加之那些缭绕在眼前的水汽，即使是绕到前面也看得不真切，只依稀看到那人是一名男子，此刻正赤裸着坐在池子中一动不动，银丝有些覆在了胸前，遮得那一片光滑紧致的肌肤若隐若现，看样子此人应是疗伤吧，不然不会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换做平日的若儿，定会转身就走不打扰对方，可这人却给自己一股强大的推动力，促使着自己朝池中走去，似乎只要看一眼那人的容貌便可，只看一眼，一眼就好，这种想法在心里无限蔓延扩散，再加上那熟悉的幽紫，仿若……
　　若儿的脑子一个激灵，这点点幽紫色，正如遗月随身而带紫宵黯魅的色泽一般，妖异中带着迷惑，单凭这一点，也是非要下池一次不可了，自己再也不能错过，也不能承受失去遗月的痛苦。
　　没有继续犹豫，而是直接缓缓步入水中，连试温也没有试，可谁知入脚的温度极为舒适，那一丝丝暖意从脚开始迅速蔓延至全身，连心里也微微一动。
　　一步步往更深的中央走去，温泉水浸到腿部，再到腰部，因是炎热的夏季，身上穿的自然不多，只是一件单薄的白色丝绸中衣和一层薄纱，原本是飘逸若仙子，这会倒成了水中白莲了，身上衣裳被迅速湿透，连后背垂散下来的发丝也湿得粘在了一起。
　　水中动静不小，却依旧没有惊醒对方，若儿摒着呼吸，按捺着擂鼓般的心跳，一点点接近那名银发男子，好像自己一生至此就从未如此紧张过。
　　终于到了离男子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温泉水已漫到胸口下方，若儿静静地看着眼前男子——剑眉斜飞入鬓，修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仔细看去恍若微微颤动的蝶翼，双目紧闭，看不出眼中神色，淡紫色的薄唇紧抿，一张脸一如被鬼斧神工雕刻过般，菱角分明中有着脆弱的柔软。
　　看清了对方的容貌，也让若儿的心紧紧地纠在了一起，那人的容貌正和遗月一模一样，就连唇色也是那妖娆的淡紫，一头墨玉般的黑发变成了月色皎洁般的银丝，心里微微地疼，只要等那人睁开眼，便能准确地判断他是否真的是遗月。
　　虽然理智告诉自己还不能真正确定，但心中所想却早已脱口而出，一声极轻极柔的呼唤，带着身体的微微颤抖，“遗月……”若儿的眼牢牢地停留在对方脸上，似乎不肯错过任何一个表情，而就在这声轻唤溢出唇边时，对方的睫毛却是忽然抖动了下，可那双眸子还是没有睁开。
　　站在对方面前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没等来他睁开眸子，相反的，若儿原本紧张的心情慢慢平复，心跳恢复正常，腰间的银舞白练依旧岿然不动，可就在水温的浸润下，似乎缓缓散发着一丝银光，那些微的光亮在水下忽明忽灭。
　　铭老曾说过，银舞白练和紫宵黯魅是有感应的，特别是当双剑碰到了一起时，银光与紫芒可以耀眼刺目光芒万丈，而此刻，随着银舞白练有规律地明灭中，水中附近的紫色幽光似乎也配合着这种频率在闪动。
　　“我一直记得你坠落悬崖前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要我等你回来，然后嫁给你，对么？”缓缓吐出遗月当初的誓言，心里有着一丝温暖，身上那淡淡的梨花香好似贯穿了温泉水的气味，就连蒸腾起的热气中也是幽幽的甜。
　　“遗月，我要告诉你，只要你回来了，我就嫁给你。”这是若儿对遗月的誓言，当初他坠崖了，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那么此刻就趁着只有两人，把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揭露出来。
　　好像说出来了心中便舒坦了些，只是不知道对面的人听到没有。
　　对方紧闭的眉目上，好像有点点汗珠顺着额头滑下来，不敢帮他擦去，只怕自己一触碰到，他就会像幻象一般荡然无存。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你的心意，你表现得这么明显，我又怎会不知道呢？只不过，当时我从未想过要去爱……”
　　“你知道么？当你坠落悬崖的那一刻，我的心好像就随你也坠入了悬崖，我不知道原来失去了你会让我如此难过，这边，我的心，好像被撕碎了一般……”
　　“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也总是心神不宁，有时甚至在想，就算有了天下而失了你，那这河山于我而言又有何意义？”
　　“遗月，我想你……”
　　好像闺中怨妇，絮絮叨叨地在诉说着自己的苦闷，诉说着自己的感觉，也好像刚触碰到爱一般，有些紧张而导致了慌乱异常，总之，不管那人听没听，自己还是忍不住把这些都一一道来。
　　“呵呵，我今天好像说了很多很多，这个还是以前的安之若么？遗月会不会不喜欢这样的若儿？”说到最后，竟有一些些自嘲，唇边溢出一丝极轻的笑，淡若白梨。
　　“只要是若儿，我就都喜欢。”耳畔忽然传出声响，那声音轻柔温暖，媚语如丝，落入心扉之中，惊起了一大片的涟漪，若儿看到那银发男子睁开眼——一双妩媚妖娆的桃花目，此刻正泛着秋水般的潋滟温柔地看着自己。
　　果真是遗月，这世间唯一的遗月。
　　世间仅一日，遗月千岁载。
　　那一个专注而温柔的眼神，满满映着全是自己模样的眼神，就这一眼，就好像赛过了千年，即使拿千年，也换不来这遗月潋滟无双的眼。
　　“遗月……”若儿低低地开口，似乎前面说了太多，此刻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遗月望着适才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若儿，觉得这样的若儿有着难得的可爱，又见着她被温泉浸湿的白色衣裳下，那些隐隐约约的冰肌玉骨，还有水下那袅娜多姿的身形线条，就连一张小脸也是给水汽微醺得泛着淡淡的胭脂红，最后便是那张诱人的嘴，恍若熟透的樱桃般等着自己采撷。
　　于是，毫不犹豫地，也不顾及自己此刻身无寸缕，就极为自觉地靠近若儿，手臂缠上对方腰肢，一张淡紫薄唇覆上那红润樱桃，唇畔轻触，舌尖试探，敲开唇齿，攻城略地，随后便是极尽地缠绵，温柔而细腻，小心翼翼却又毫不放过任何一处馨香。
　　呆愣着的若儿被遗月吻住，虽是一瞬间就触碰到了那温软的唇，可她的脸还是蓦地刷红了，身体有些颤抖，双手尝试着缓缓攀上遗月的背部，触碰到他光滑紧致的肌肤。
　　周围的水温仍旧不变，可这两人的体温却在迅速攀升，当若儿的之间轻触到遗月的背，遗月才忽然一惊，喘息着逼迫自己离开对方的唇，离开那一处馨香甜软。
　　眼神中有着情欲渐起的迷离，痴痴地望着怀里的若儿，然后伸手轻轻抚上那张日思夜想的清丽容颜，口中倾吐而出的话语略带沙哑，有着低沉的性感，“若儿，我的妻。”
　　脸颊依旧烧红，还有更甚的趋势，“原来你都听到了……”声音越说越小，越来越害羞，但还是承认了。
　　“嗯，我可全都听到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全都记在心里了，若儿不能赖账了。”一丝妖娆爬上嘴角，适才尝到了满心满意的甜蜜，这会儿脑子里开始思考待会如何抛砖引“吻”。
　　“我不赖账，你说，我刚刚说什么了？”
　　“若儿说，只要我回来了，你就嫁给我，对不对？”遗月的眼力闪过一丝狡黠，犹似一只偷了腥的狐狸，“若儿，嫁给我。”这后面一句话却是认真异常，眸子中只剩下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与认真。
　　若儿点头轻声而认真道，“安之若要做遗月的妻。”
　　“呵呵，若儿真可爱，”遗月刮刮对方的鼻梁，眼里心里全是宠溺，“哪有人能像你这么厉害红着脸来说要做别人妻子的。”
　　若儿傻笑，难得遗月调侃自己也没还击，虽是被遗月的甜言蜜语迷得神魂颠倒，但还是及时地问道，“你怎么来到这沉井山的？”
　　看到若儿眼中的担忧，心里竟是甜丝丝的，又调皮地在对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后，才得意地说道，“这要算我命大了，那悬崖的下方竟是千年玄冰，我跌落到那些冰块上，只来得及给老狐狸放出一个信号弹，就被那些冰冻住了，直到冻了七天七夜后，老狐狸救完淙焮找到我，对了，翟帝被软禁，淙焮和翟皓已经决定回去陪着他了，淙焮让你不必担心。继续说，我因为被冻住，所以血液也停止流动，这倒是减少了血液的流失，之后老狐狸用我的紫宵黯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我弄了一块巨型的千年玄冰，然后把我送到了沉井山的温泉，温泉水有极强的治愈能力，我就在这里泡了将近一个月，现下这胸口上的伤也渐渐痊愈，只是……”话到这里忽然停下，却是嘟起了那淡紫薄唇，可怜兮兮目中含泪地看着若儿，“只是我这一头黑发没了，如今变成了银丝像怪物一样，若儿会不会不要我了？”
　　若儿伸手抚上那耀眼的银丝，笑着道，“怎能不要你呢？我就是爱极了你这头漂亮的银丝啊。”
　　“你的意思就是只爱我的头发，不爱我这个人，是不是。”继续嘟嘴撒娇，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怨夫样。
　　“当然爱你这个人。”“再说一遍，没听清。”
　　“爱你这个人。”“啊？什么？”
　　“爱你。”“我也爱你。”温热的气息喷洒，生生撩拨了那春意一般的情愫，最后一句话，却是带着全心全意去诉说的。
　　若儿本是傻傻望着遗月笑的，可笑着笑着就想起了遗月的身世，神色收敛，有些欲言又止，眼中有丝恐惧一闪而过，若遗月知道了自己身世，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若儿？”看着对方忽然收敛起的神色，心里只微微一动，便猜到了对方所想，“若儿是不是想说关于我和聆音身世的事？”
　　抬头，带着一丝惊讶看向遗月，发觉他目光中的了然，于是唯有点点头，“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那你……会不会不要我？”
　　“我考虑一下……”遗月装作若有所思地望天，然后低头道，“既然你都要我了，我肯定不能不要你啊。”
　　“那……那算了……”若儿的神色一暗，眼中一抹忧伤划过，“都不是诚心要我。”
　　见若儿准备挣脱出怀抱，急忙用力抱紧，唇畔贴着对方耳朵低低说来，“傻瓜，我逗你呢，安姨是安姨，你是你，我不会把这两件事混为一谈，况且，安姨养育了我多年，还让我学成一身武艺医术，我自当感谢她，而关于身世，我一点也没有怪她的意思，再者——我以后还得跟着你叫她母后不是？我怎能还没和你成亲就得罪我的丈母娘呢？”
　　这一番话徐徐道来，是真心实意好不虚假，遗月对若儿的心，不管什么东西也不能改变，即使自己的母亲被安姨所杀，想必自己也会一如既往地选择若儿，当然，这一点他没有说出来，而至于潇帝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自己既不会去憎恨也不会去觊觎那皇位，此生，他遗月有一个若儿就已足够。
　　“遗月你真好。”转过头，眼睛直视对方，眼里有着感动。
　　“可是若儿对我就不好了，”眼见着对方露出疑惑的表情，才继续徐徐善诱布置着陷阱道，“我适才可是在练功，你却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骚扰我，搞得我差点破功武功尽废，你想啊，就算是安姨和潇帝的话传到我耳边，我都能保持镇定，可是你一来我就忍受不了了，而且你还说那些，那么直白的话语，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去理你。”
　　也难怪他刚才留那么多汗了，原来是在极力忍耐，若儿抱歉道，“我不知道……”
　　“俗语有言，不知者不罪，可是若儿，为防你下次再犯，我还是决定小小惩罚你一下。”一双闪着精光的眸子紧盯着对方，像是盯着一块到嘴的肥肉一样。
　　“你要干什么？”若儿开始挣扎着后退，无耐却被遗月禁锢在怀中无法动弹，他不是还没完全痊愈么，怎么力气这么大，脑子里冒出最后一个疑问，自己的唇便被对方侵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