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锦年》浅辰逸世

61、隐医潇漓妙手心

　　清晨，微微风透过衣领灌进身体，冷凉冷凉的，把晕倒了一晚的若儿凉醒，缓缓起身，看到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自己又渴又饿，体内一团热气压着心房，脑袋混沌了好一阵才有能力思考——这里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
　　有了这样一个认知，若儿才艰难地取出银舞白练，柱着剑身一步步继续向东北走去，自己是无论如何不能死去，一定要等着遗月回来。
　　于是，在行走了大半天后，终于看到三国交界的标志——燕云部落，那里正缓缓行来一名男子，蓝衣墨发，举手投足间恰如谦谦君子，随和而有礼。
　　等此人走近，若儿看清对方的脸，这般温润如玉，真是像极了那个人，那个已经死了近三年的人，不知道是自己的脑子不清楚以至于看到的错觉，还是此人真的存在着，若儿只知道自己在昏迷前竟唤了一句，“哥……”殊不知此时自己的唇上，那浓重的黑色异常骇人。
　　再次醒来，已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后的事，只记得自己浑身虚弱，一点力气也没有，迷蒙地睁开眼，看到面前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目光缓缓转移，看到头顶上米白色的帐篷，原来自己真的来到三国交界的燕云部落了，来这里的本意是因为这里被视为三国圣地，神圣而不可冒犯，三国之间的战争不会牵扯到这里，所以足够安全，也没有人可以找到自己，还因为这里有一位绝世隐医，妙手仁心悬壶济世，相信他可以解去身上剧毒。
　　“若儿你醒了，来先喝点水。”男子放下手中的活儿，倒了一杯白水递到若儿唇边，喂她慢慢喝下。
　　等一杯水喝得见了底，杯子被拿走，若儿的目光还是没有从对方脸上转移。
　　“呵呵，我脸有这么好看么？”男子柔柔一笑，一如古朴的雅玉，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许是喝了一杯水，呆滞了许久的脑袋开始慢慢转动起来，可脑中回忆起的不是自己如何来到这里，而是近十一年前的寒冬。
　　那时候的自己才九岁，刚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就被母后派人送到了洛曦国，因为她要自己出去闯荡，去历练，去体会世间百态人情世故，去收服洛曦和黎耀国，她说自己会是将来的王者，三国收归于一，独揽天地万物，而年幼的自己也万分坚信，凤游九天的必然会是自己。同时和自己一起去洛曦国的还有遗月，他当时也才十二岁，母后让他帮助自己，说他就是我的一只左手，我的右手也在洛曦国，但没具体言明是谁，只让我去寻找。记得刚到洛曦国时，我就和遗月商量兵分两路，他用母后给的钱建专门收集情报的唯倾临羽和训练暗卫的墨夜书斋，而我则负责接近皇宫里的人事。所以，在那一年的寒冬，我来到了九王爷府的门前，当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我故意磨破，小脸也抹上了一点泥巴，甚至饿了自己一天一夜，最后一副狼狈不堪的可怜样子坐在门口的石狮旁，等着九王爷什么时候出来将我领进屋去。
　　当然，在这些行动之前，我已经打听清楚九王爷的为人秉性，尽管时年十三，他却丝毫没有孩童的幼稚和任性，倒是一个极为谦和的人，对待别人总比自己多一份心，人如美玉气若幽兰，饱读诗书才华横溢，这样一个大好人，若是见到寒冷风雪中冷得直哆嗦饿得近乎晕倒的自己，肯定会好心将自己收留的。
　　结果真的没有等太久，也就大半天的时间，九王爷正巧出门，就看到我了，于是我就进他府上大吃了一顿，身上衣服也被换成新的，厚厚的特别温暖，我对九王爷说我是个孤儿无家可归，九王爷心地善良就真的把我收养了，他年长我四岁，所以让我叫他哥哥。
　　在九王爷府内每一天都过得挺快乐的，可以填饱肚子，可以睡得温暖，当然，我进府的目的绝不仅仅是有人养，我要接近九王爷向他探听宫里的消息，特别是有关潇帝的所有消息，那时潇帝已经在位十年，政权早已稳固，百姓生活也还算安居乐业，可我要做的就是取代他的位置，这是母后给我的使命，这是我身为安之若的使命。
　　我平常没事做就和九王爷对对诗下下棋，甚至让他教我一些他擅长的岐黄之术，我假装什么都不会，其实这些东西师父已经教了我整整九年。记得在王爷十六岁时，他就设计出了一条九漓运河，运河为当时的航海运输和交通业带来极大发展，从此后他的名气就更响了，甚至有百姓希望让他来做这个国家的王，因为觉得他能更好得为百姓着想。
　　但是，百姓的传言没有持续很久，我猜测是被潇帝打压了，相信潇帝听到这个消息一定非常生气，我有时会想，如果让九王爷做皇帝，那我还要不要抢他的位置呢？这个假设一直没有成立，在九王爷十七岁的生日宴上，潇帝亲自赐了一位美人给他做正妃，那是他人生当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妻子，我记得成亲那晚他很高兴，他也似乎很喜欢那名女子，我甚至还一时疑惑，难道堂堂九王爷也好美色，也会被这些漂亮的女人所勾引。
　　府里多了一个女主人，我觉得过得不是那么惬意自在了，就常常外出，其实当时外出也因为要和遗月见面，唯倾临羽和墨夜书斋早已成立，很多事情也已完善，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完美的计划来实现我们此行的目的。
　　渐渐的，我几乎一个月，三个月，甚至半年不回府，只说是要出外行走江湖，九王爷也没有拒绝，但却留了很多银两方便我用，偶尔路过王爷府，我会跳墙进去偷看或者偷听一下，很多时候都是看到那个王妃的背影，觉得她的身形高挑，走起路来裙摆飞扬，她特别喜欢穿红色的衣服，所以那背影总让我想到一种花——烈艳红芍，有时听到她和王爷说话，觉得她的声音有点冷，但很温柔，特别是和王爷说话时极尽温柔妩媚。
　　再以后，我一年都没回去过，却在王爷二十一岁那年，听闻了他的死讯，举国上下的人都惋惜，这么优秀的人儿却因无名的恶疾去世，实在是天妒英才，但奇怪的是，伴随着王爷的死讯，也传来了王妃失踪的消息。
　　王爷去世了，我就更不会回王爷府了，那些下人们也几乎都要忘了我，整整四年，我都没见过那个据说柔美妖娆，艳压群芳的王妃。
　　到了现在，我脑海中的记忆还存留着，我一直记得，九王爷的名字，叫做潇漓，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块上好的碧玉，温润如玉，少年如玉。
　　而此时，停留在自己面前的这张脸，轮廓柔和，眉目温润，笑起来带着融融暖意，不正如一块无瑕美玉么？好像我在昏迷前曾经叫了他一声哥，原来那不是幻觉，他长得真的很像那个逝去了近三年的九王爷潇漓。
　　“你刚刚叫我什么？”脑子还是有些懵，竟忘了他刚才对自己的称呼，亦或者纯粹是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睡太久出现幻听了。
　　“若儿，我叫你若儿，你是要现在吃点清粥呢还是等我帮你放完血再吃？”男子举起若儿的手，却见五根手指头上都扎了一根针，指尖处缓缓流淌出黑色的毒液。
　　“等会儿吧，等放完了血我自己吃。”很自然地就回答了对方，却再一次忽视掉他对自己的称呼，果然中一次剧毒整个人都傻了很多。
　　“若儿还是像以前一样倔强，什么事都自己努力去做到，不习惯依靠别人。”依旧是笑得弯弯的眉眼，让人看着便心安。
　　称呼叫到了第三次了，若儿终于慢半拍地后知后觉，眼神渐渐回复清明，表情也缓缓从容淡然下来，只不过心里的诧异和疑惑依旧，“九王爷潇漓？哥？”
　　一声轻唤带着浅浅的疑问，潇漓微笑着点点头，“这才发现是我啊，那么久不见，想不到若儿变笨了。”
　　自己只不过是一时犯傻，而他呢，傻了足足十三年，从认识自己到去世前一直都没发现自己接近他是另有目的，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却转瞬即逝，唇边衔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哥，你不是去世了么，当时潇帝亲自向百姓通知你的死讯的，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潇漓一边用布擦拭若儿手上放出来的毒液，一边笑道，“以前的若儿会大笑，很开心地笑，但是现在怎么不了？连笑容都是淡淡的，好像云烟般一不注意就会消逝。”
　　那时是为了取得潇漓的信任才伪装出来一个快乐而倔强，亲切而有个性的小女孩，可现在却是本性的自己，喜欢笑，但仅限于浅笑，不管事好事坏，不管开心难过，都是那一抹浅笑。
　　“哥，你是不是装死，然后自己一人逃到了这里。”心思细腻如若儿，联想起当年潇漓的人品事迹已在百姓中传来，虽然不久那些消息就尽数消逝，百姓也一一闭口，但之后几年潇漓依旧为百姓付出了很多，潇帝不可能不忌惮百姓那悠悠之口的力量，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尽管潇漓本心不在那皇位，但潇帝还是会在意的，可有一点不同之处，潇帝极为重视兄弟手足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杀机，所以让潇漓装死然后金蝉脱壳也不是不可能。
　　“好聪明的若儿，这都被你想到了。”潇漓似乎不太在意被若儿知道真相，毕竟都在燕云部落隐居了近三年之久，那些皇家的权利争斗也淡了，想来不会有人借此闹事，再者，此番是让自己的妹妹知道真相，也没什么不可，他是信她的。
　　手上的银针被一个个拔去，指尖用纱布细细包扎好，“我的毒是你解的？”看到潇漓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眼睛里闪着柔和的光，“那你就是那位绝世隐医了吧。”虽然自己是用陈述的语气说出这个事实，但内心里实在惊讶万分，尽管潇漓年幼便熟读医术，但短短十多年医术就达如此境界，除非他的天资极高。
　　“对的，你在这躺会，我给你把清粥热了来。”说罢就要起身。
　　“等等，我想再问你点事儿，”见潇漓又收起了起身的动作，才又继续道，“近来几月三国交战，不知战事如何了？”
　　“蓝芷国和洛曦国合力攻占黎耀，据说现在已经开始步步入侵了，而黎耀国王因为二皇子和皇后失踪的事，好像也渐渐放弃了抵抗，你一个女孩子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你的身体里的毒还有残留，要完全解毒尚需些时日，你就别太用脑了，好好休息。”说完回了一个暖意盎然的微笑，然后起身就出去热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