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共赴枕泉途中险 ...
-
翌日,安公子、钦痕、秦洛以及保护钦痕的十多名侍卫便一起朝枕泉剑庄出发,枕泉剑庄地处曲都西郊,从晋城快马加鞭便要近五日之久,更何况此番几人是一路游山玩水过去的,坐的是钦痕准备的豪华马车,吃的也是精致的小点心,沿途见到风光美景,还特地停下去观赏,因此,这一次赴枕泉剑庄,起码需要十多天的时间。
一路走走停停,大家的兴致倒也高涨,就是难为了那些个侍卫们,遇到找不到客栈投宿的情况下,只好委屈自己一整夜不睡,以保证主子的安全。
这一夜众人恰好穿过一片巨大的森林,时至酉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幸而是在冬季,森林里的林木早已嶙峋光秃,月色毫无阻碍地倾泻下来,似水一般润泽了一整片森林,连带着人的身上都被披了一层霞光似的雪纱,再加上刚下过雪,地面铺了细细密密的雪花,莹白的雪,反射着皎洁的月,更为夜的漆黑增添了一分清冷的光亮。
众人借着月色雪光,将马车驱停在一棵粗壮的大树旁,侍卫一分为二,一部分去捡柴火,一部分去猎捕野味,虽然已是寒冷的冬季,动物们大多数都冬眠去了,但还是有少数寻不着食物的猎物出现。因着人数实在有点多,不过半个时辰,侍卫们便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手里无一不拿着柴火和挣扎着的猎物。
于是,众人开始生火烤野味,也许是因为肚子真的饿得不行,也许是这片林里的猎物实在美味,当一只野兔被烤得半熟之际,已传来阵阵香味,惹得众人更是饥肠辘辘,钦痕的口水也早已在口中泛滥,眼睛冒着绿光直瞪着野兔。
“钦痕,怎么你看野味的目光跟看遗月一样?那么赤裸裸的……饥饿感?”不用说,能道出这样戏谑风凉话语的,必是安公子了,不管在何时何地,总能蹦出一两句让钦痕抓狂不已的话。
“啧啧,我看啊,要是眼神能吃人的话,钦痕早就将野味吞到肚子里了,更何况……哈哈哈……”话说到后半句刻意停下,留给众人无限遐想的空间,当然,这里的众人仅包括安公子和钦痕,那些侍卫们哪敢去想主子的风流逸事,就怕嘴里刚说出一个字就要被砍头了,因此在秦洛毫不客气地继续打趣钦痕时,一干侍卫皆是极为默契地低头烤肉,把自己当做透明人。
“你们就会打趣我,哼。”钦痕这边已经给气到无话可说,扭头直接不理那二人,但目光还是时不时给引到那只熏香的野兔身上。
“怎么钦痕这样就生气了看来我们一日三次的攻势还是不够啊,钦痕还没有练成金刚不坏之身。”安公子看一眼钦痕和秦洛,唇边浮起淡笑。
“咦?这兔肉好像烤熟了,可以吃了,”秦洛从一名侍卫手中取过叉着兔肉的树杈,闻了闻肉香,递到钦痕身边,碰了碰他的手臂,“钦痕,你不是饿了么,来,快吃。”
“哼哼,不吃,我不饿。”钦痕还在闹着小孩子脾气,但明显已经在忍不住地吞口水了。
“哈哈,钦痕,快吃吧,我不打趣你了,大家也都饿了,都吃吧,不用顾什么礼数了。”安公子圆了圆场子,难得不再拿钦痕作话题。
秦洛又碰了碰钦痕,拿着兔肉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还不过几秒,钦痕就恶狠狠地抓起兔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呵呵……”
因着连日来的赶路,大家都显得疲惫不堪,在匆匆填饱肚子后,几位主子便是进了马车歇息,许是真的太累了,头一沾车内的卧榻便坠入沉沉的睡眠中,安公子独自一人钻进另一辆马车内,靠坐在塌旁,只觉头有些许昏涨,修长的指抚上太阳穴,轻轻地揉了会,随后撩开车帘,看了看坚守岗位的侍卫,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却依旧留了个心眼,在睡下前吃了颗能解酒解昏的药丸。
众人才躺下不过一个时辰,马车外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安公子的睡眠向来浅,只细微的响动,便能从睡梦中抽身出来,此刻听闻不寻常的声响,却也没有立即冲出去,只拉开车帘一角,仔细地观察着外边的形势——一干侍卫身体绵软无力,却依旧努力支撑着身体,清醒着神智和敌人交斗,而混合战场的另一方,是近十名黑衣蒙面人,身形矫捷,下手迅速。
“大家保护好四皇子!”剑出鞘,影随身,秦洛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一边指挥着侍卫,一边出手交缠上马车附近的蒙面人。
在外人眼中,安公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书生,此刻没有加入战斗中也是无可厚非,另一方面,也利于观察敌我形势。安公子的一双明眸紧紧地锁住那些蒙面人,却发现他们的招式普通,是江湖上随手拈来一个习武之人都会的必修基础,不同的是,他们的手法比之寻常更为精炼高绝,剑法亦如行云流水,招招指向那辆华丽的马车,而马车里,正是被下了迷魂药的钦痕。
虽然蒙面人的武功招招精粹,但因着招式实在过于普遍,倒也让安公子一时半刻思考不出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只是神思一转,便可猜测出,这群看起来忠心尽职的侍卫中,一定有内应,不为别的,就为今晚那一顿美味的烤兔肉,这一路行来几乎是没有丝毫破绽而言,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早在来之前,便给野兔喂食了一定量的迷魂药,然后再由内应将兔子猎捕来,这样一来,大家便都中了迷魂药了,而那些个侍卫中,已有一部分倒在了血泊中。虽然自己服食了解药,但毕竟是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不可以贸贸然出手,扫一眼马车边的秦洛,也许真的是关心则乱的缘故,他竟然没有注意到,那些蒙面人虽然招招指向钦痕,但实际的目标却是他自己,好在秦洛的武功内力不差,那些迷魂药被生生压了下来,倒也不太影响他的发挥,只是人数实在过多,而且招数调虎离山出其不意,却也让秦洛身上挂彩了不少。
对于这样的局势,安公子其实是不担忧的,即使到最后所有的侍卫都牺牲了,只剩下秦洛钦痕和自己,也一样能安全逃脱,狡兔三窟,这个词用来形容自己是最合适不过。
可惜的是,此刻的形势似乎有点变化了,正在安公子放下车帘,支起一只手撑着下颔之际,头顶忽然传来了一阵木块碎裂之声,不用抬头便可以知道,马车的车篷被人给凌空破开了,紧接着,身边落下一道艳丽的身影,随之而来的是耳边熟悉而暧昧的低语,“安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花色妖艳,衣袂飘香,一如那日城内小巷中翩然落下的花蝴蝶,而来人,正是那个家喻户晓人人惧之传之的采草贼红芍,不得不说,红芍采草的耐性还是很好的,竟然追到了这里,还很好地利用了此刻的形势,能够轻而易举地把自己掳走。
安公子的唇边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衬着破空而来的倾城月色,洁净如玉的脸庞上,倒似上了一层薄薄的凝妆,红芍微微一愣,原本上扬的嘴角便是更加飞扬跋扈,“估计——这世上能在这时候还笑得出来,而来笑得倾国倾城的,只有你安公子一个了。”
“呵呵,可是谢谢红芍夸奖了,这真是在下的荣幸。”话音刚尽,便觉腰身一紧,整个人已被半揽住,随着红芍的动作一同跃离出马车。
安公子迅速地看一眼秦洛那边,却见原本打得不可开交的双方,都在顷刻间脸色红润身形颤抖,这样的症状倒像是……正打算向红芍投去疑问的目光,不料对方已经很坦然地交代道,“本来要用在你身上的媚药,但转念一想,我看上的安美人是何许人也,又怎可用这样的手段逼你就范,所以啊,便宜了他们了。”戏谑的目光扫来,带着月色下闪亮的灼热。
眼见着被下了媚药的一群人,有的已经忍受不住而倒在了地上,有的却是转身飞离了现场,媚药的分量太够,以至于大家都没有心思去刺杀和反刺杀,场面一时混乱得恰到好处,守护的侍卫所剩无几,但信号已经发出,相信前来救援的侍卫也很快到达,钦痕和秦洛算是安全了。这样的情况虽然和预先设想的有点出入,但基本上够不成什么大碍,只是——黏在自己身边的红芍,陪她玩玩倒也没有什么不可。
安公子被红芍带到森林深处的一方悬崖边,周围没有多余的阻碍,全是光秃秃的地面和偶尔突起的嶙峋石块,清冷的月光倾洒,倒也添了几分诗情画意的气氛。
“怎么,江湖上的堂堂采草大盗红芍要我在这种地方就范?”安公子丝毫不惧怕眼前之人,倒是好整以暇,恍若闲庭信步一般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舍得委屈安美人呢,”眼锋一瞟,扫向悬崖尽头,原本搂在安公子腰间的一只手伸出来,涂上鲜红丹蔻的手指向前方,“悬崖下面,是我才发现不久的世外桃源,美人别急,我一会儿就带你下去。”
过于贴近的身体,让安公子感受到对方的温热,这样近的距离,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是纸,便终究包不住火,那么不如就让自己亲手把这层薄膜捅破。维持被搂住的姿势没动,却是把一双晶莹的杏目望进了对方的眼中,“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掳我,到底有什么意图?”
“意图?我是声名鹊起的采草大盗,你说我有什么意图?”红芍眨眨那双泛着光芒的眸子,唇边笑意盎然。
真是有趣的红芍,安公子学着对方的动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眸中波光流转,似是装进了漫天的星光,纤长玉指由红芍的脸颊一路下滑,直至胸口处才忽然停下,只用指尖有意无意轻扫而过,带了点挑逗的意味,“我又不是你,怎么可能知道你的意图?”
红芍没有理会安公子的挑衅,只是眼中闪过一抹戏谑,手指灵巧地翻转,便把对方用来束发的白色丝带扯了下来,入目之处,是一头于风中飞舞的青丝,每一根都似覆上了日月的精华,墨黑而细腻,反射着莹润的光泽,眼中是满满的惊艳与盎然的兴趣,“原来,安公子果真是美人,不对,我该称呼你为安姑娘。”
“你可知道这世间知道我的身份的,不过寥寥几人,而你……”
“难道安姑娘要杀人灭口?”红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语气中尽是嘲弄。
“灭口倒还不至于,只是我想和你打一个赌。”安公子用内力从红芍手中吸回白色丝带,玉指穿过发丝,略微地拢了几下,便用丝带随意捆绑着,恣意而为的青丝,倒也添了几分天然随性的风韵。
“我为什么要和你赌?”在见识过对方的深厚内力后,不得不说,红芍是很惊讶的,但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也知道才人辈出的道理,此刻更是完美地掩饰了自己的震惊。
“因为我知道一个人,五年前,他出生在一座破庙中,他的母亲生完他后便昏迷了,后来正好路过一个妇人,她以为女子已经死去,就把孩子抱走了,可谁知那名女子只是暂时性休克,醒来后发现孩子不见了而悲痛欲绝。而这名女子,就是当时刚刚开始偷香窃玉的采草大盗,只可惜啊,因着年少轻狂,爱上了一个男人,最终却被抛弃了……”
“你住口!”向来脾性沉稳的红芍终于忍受不住怒吼出来,眼中是被激怒的火焰,身上的彩衣,恰如争放到最烈的花朵,“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只需要回答我,这个赌,你打还是不打。”自信,从容,淡定,向来就是安公子的风范。
红芍垂下了指向对方的手,紧握成拳,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沉默片刻后,终于是压下了心中滔天的恨意与震怒,语气冰冷,“孩子在哪里?”
“笑面玉郎慕子离,丰神俊朗,疏离通透,你说,采草大盗红芍能不能把笑面玉郎采了?”
红芍冷笑一声,眼里透着淡漠,“只要我把他采了你就告诉我孩子的安身之处?”
安公子淡然一笑,这世间这么乱,也不担忧再乱一点,既然慕子离那么正直,那么有闲心管理皇宫里的事,那么便让他也忙一忙,尝一尝情爱的滋味,“我要你采的,是慕子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