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帝国》芭蕉樱桃

2、第二章

　　Lotus的资深调香师大多在研发中心有个人工作室。尽管如此，公司依然在总部大楼里为他们准备了四间备用工作室，以保证在灵感突然来临的时候不会错过。
　　张桐走出十八楼的电梯，准备推开自己常用的那间备用调香室的门。
　　刚握住门把手，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彬彬有礼道：“很抱歉，张先生，这间实验室周棠先生预约过了。”
　　拒绝是一门艺术。对于级别比自己高的上级，很少有助理能拒绝得礼貌得体，又不卑不亢，语气声调拿捏得一分不差。从这一点来说，他是欣赏肖隶的。
　　在Lotus，没有人不认识肖隶。他是Lotus排名NO.1调香师周棠的私人助理，心腹中的心腹。摄于周棠的地位，员工们对他敬畏有加。而张桐以为，肖隶受到敬畏并不是因为周棠作为第一调香师的影响力，而是他本身是个有手段的男人。静水深流，深藏不露，谈话办事火候拿捏得精准无比。不讨论先来后到的问题，他随意地笑道：“没关系，肖先生请，我换间工作室。记得帮我问周棠好哦，有空出来聚餐！”
　　Lotus有个规矩，总部调香室不够用的时候，上位调香师可以随时借用下级调香师的工作室。不管对方在进行多么要紧的实验，只要你级别比他高，就可以随时把对方“请”出来。张桐当然不会委屈自己，他立刻给前台打电话要求调用工作室。出乎意料的是，前台小姐告诉他，四间工作室都不能调用。
　　这意味着什么？——Lotus排名前四的调香师同时在总部工作！
　　是巧合？他们一起在这里做什么？
　　张桐选择了折回去问肖隶。肖特助礼貌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潜台词是无可奉告。
　　在这个品牌里，五是一个分界线。前四名的调香师组成了一个单独的团体，第五名的他永远没有资格涉足。
　　张桐慢慢收起笑脸，暗自发誓，早晚他也会带着自己的人，踏平前四个位置。
　　手中还剩两份面试试卷和履历表。其中一个人的录用是毋庸置疑的。有巴黎留学经验，提交的香水作品创意不错，男性——完全符合要求。另一位叫……李浅浅。
　　优秀的调香师具有嗅觉想象力。比如张桐，他只用看配方表，便能在大脑里“闻”到尚未调制出的香水的气味。而这款被命名为“夏日”的香水，有些地方很奇怪。它把香柚、甜橙、柠檬香用巧妙的比例结合起来，丝毫没有夏天的炙热刺激，反而显得清新脱俗，让人想到夏季果实的清润。然而张桐的感觉也只能到此为止，其中有一些细节的比例让他觉得不对……作为头香的柠檬油使用得似乎过量了，而且一种香水竟然繁复地使用了十三种定香剂……
　　正是因为在意细节，他才想去工作室亲手调试。
　　他想不起递交香方的人的确切相貌。简历上的名字是李浅浅，女孩。印象中刘海几乎遮住了脸，又戴着眼镜，很容易被人忽略的外表。能确定的是……平胸。应该还是个黄毛丫头。
　　可是他那道写出香气成分的试题，只有这个黄毛丫头和留学生答对了。那是他头天在工作室里随意调配的香水，因此应聘者不可能在其他地方见过配方。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女孩是现场唯一一个没有碰香水瓶的人。仅仅是坐在那里，就写出了香水所有成分。不仅是成分，竟然还包括了每种成分所占的比例，甚至连他随手加入的0.1%小豆蔻油都被准确地辨识出来了！这种嗅觉灵敏度不要说他自己，或许就连NO.1的周棠都不一定做得到。更让人不可置信的是，简历显示，这个女孩竟然不是相关专业的毕业生，大学主攻方向是语言文化。
　　说不到自己意外地抽到了一张好牌……
　　张桐这么想着，拨通了人力资源部部长的电话。

　　李浅浅在赵宣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翻这个月的《perfume?香》，师徒二人轮流一月买一本，相互换着看。
　　老头把香水店里间的客房改成了工作室，向着院子开了一扇小窗户透气。此刻正把头从窗户里探出来：“乖徒儿，来帮师父翻译法语资料嘛！”
　　“您不是留法人士吗？”葡萄架下凉快，浅浅不想挪窝。
　　“当年我有师弟。”老头回忆往昔，“啧，带他，堪比带字典……”
　　说到这里打住了。“师弟”是个禁忌话题，只准老头一个人说漏嘴，还不让追问。浅浅只知道赵宣时常吹嘘自己有个牛逼的师弟，没有和他一同回归，而是留在了法国。老头年轻时懒惰成性，法语极度糟糕，幸而出门随身携带师弟，才平安度过留学时光。
　　浅浅翻着香妆杂志，发现这次的封面模特气质有些独特。西装领带一丝不苟，皮肤很白，眉眼深邃，金丝边框眼镜下的眼眸眯起来，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旁边是艺术字大标题“香帝让?杰勒米大师再传弟子周棠再度获奖”。
　　原来不是模特，他就是Lotus排名第一的调香师周棠。
　　理论上说周棠是浅浅的偶像，十余年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老头子总是隔三差五买一堆价格昂贵的香水回来，捶胸顿足：“你看看人家的徒弟小棠又获奖了……又推出新作品了……又出国交流了……再看看自己养的这个，不成器啊不成器！扔掉算了！”
　　浅浅可委屈了，一来她是外语系的非专业人士，二来就算师父几十年如一日把周棠当成假想敌，那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根葱。况且这假想敌段数太高，直接找上了让?杰勒米大师的再传弟子，李浅浅觉得自己就算粉身碎骨也完不成师父夙愿。
　　其实照片里还有一个穿黑西装的人，应该是周棠助理一类的人物。
　　男人身材消瘦挺拔，左手托着咖啡盘，脸有意无意间侧过去看向窗外，窗外透进来的光线模糊了他的五官，只能看见他侧脸简洁有力的轮廓线条，像是刀刻出来的。
　　李浅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觉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如果仅仅是普通助理，拍宣传照的时候应该回避，既然没有回避，他又为什么会主动侧向窗户让光线模糊掉自己的脸？这个人拍照姿态很放松，并不带着助理们常有的那种拘谨。
　　一瞬间李浅浅想到了骑士。
　　站在黑暗中辅佐君王，低调、隐忍而拥有绝对实力的骑士。
　　正想着，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听了两分钟，捂住听筒哭丧着脸转向赵宣：“Lotus人力资源部……通知我复试，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她们都说新坑第一天要双更，双更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