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
秋光明媚，浮云高卷，浅浅趴在后座上，有气无力。她好不容易缓过来，愤怒地指责：“你见过绅士抱人用胳膊夹的吗？”
肖隶没有回头：“抱歉。”
“你没有见过女孩低血糖吗？给我一杯糖水就好，扔在后座上往医院跑算什么事……”浅浅要哭出来了，“还有，你给刘铭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次肖特助回答了：“香水。”
他停顿一秒，补充道：“没关系，外行人闻不出问题。”
结果刘老板果然没有闻出香水哪里不对。他第二天给浅浅打电话表示感谢，说妹妹用过后似乎精神了很多。
“李小姐愿意抽空常来陪陪舍妹吗？她一个人挺寂寞的。”
浅浅想了想：“乐意之至。”
她挂了电话，发现肖隶抱着一沓资料，沉默地站在她工作室门口。上午十点他一般在周棠那边忙，很少会过来。这次他取出一份放在最上层的资料，递过来：“您有空时最好看看。”
那是市场部返还的十月新品销售情况草表。不仅包括Lotus，也有其他品牌。
小组调香作品中排第一的是周棠领衔调制的“向日葵”。这是根据梵高名作《向日葵》调制的同名香水，前调是柑橘和橘子花的清香，由玫瑰与笺尾草过渡以后，香气逐渐浓烈，最后以琥珀香、苔藓和麝香收尾。
仿佛一朵向日葵由初开到绚烂的过程，生命力和热情几乎破纸而出。
随后是两个其他品牌的作品“橡木街道”与“wind”。
张桐的“私语”排在所有作品中第四位，个人调香师第一位。
韩允凉的新作也杀入了前一百。
浅浅翻啊翻，猛然发现自己去年推出的一款香水“Candy•糖果”竟然名列四十七。
咦？
一定是打开方式不对……
浅浅合上名单，重新打开，“Candy•糖果”依然排在第四十七位。
她不敢拥抱自己助理，冲到隔壁调香室拥抱金毛，金毛发出一声惨叫，浅浅已然回来：“我进全国总排行榜前五十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我告诉你了。”肖隶果然还等在原地，脸色不好，“李小姐，你要学会向市场部索要资料。这是独立调香师的权利，你不行使，没有人能够代替你行使。”
浅浅开心了：“我现在是初级调香师，排名NO.9……那进入总榜前五十，能加多少分？金毛说能加50分呢！”
肖隶嘴角似乎抽搐了：“金毛是谁？”
“……你听错了。”浅浅面色平静，“告诉我能加多少分？”
“0分。‘Candy•糖果’是赠品，免费发，销量自然很高。赠品不计入Lotus的升级排名制中——您一定没有认真看公司手册。”
公司手册……浅浅拿它去跟赵宣显摆，正巧老头的天然气灶坏了，每天撕一页引火，现在应该没剩下几页……
浅浅郁闷了一整天。当钱思玄扑进她办公室哭诉——肖特助好恐怖，他刚才叫我办事时竟然叫我金毛——就更郁闷了。
“谁取的外号太伤自尊有没有！我长得有那么像金毛犬吗？！这个人应该被弹小鸡鸡一百遍！”
浅浅去谴责自己的助理：“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给他取的外号？”
肖隶恰巧在周棠办公室里忙，抬起头，音调平板：“钱思玄听错了。”
过了一会儿肖特助又说：“很难辨认吗？我们公司里能有几只金毛？”
他叫住正想摔门离去的人：“我听见你和刘铭通电话了。那是一次对原生气味的完美还原，但是再靠近刘铭，不仅没有意义，而且很危险。”
浅浅扶住门，忽然没有心情摔了。
“我知道了。”她说。
刘铭是张桐的朋友，她不理解为什么肖隶要自己避开他。就算问，这个男人也不会再给出更多的理由。她能感觉到说出那句话，似乎是肖助理权限范围内最大的忠告。可是浅浅知道，她的盟友不是肖隶，不是周棠，而是张桐。周末开车到自己楼下按喇叭，沿着五环路兜风的人；从辨认一件衣服品牌做起一点一滴教会她留在Lotus的基本知识的人；第一个肯定她能力，和她做交易的人……浅浅明白，张桐要她帮刘铭的妹妹调香，是希望自己能够接近他。他没有明确地说，也没有解释，但是浅浅明白。
况且刘家大小姐，是她崇拜过的作家。
那时浅浅的年纪还不大，慕容雪的每一本书，连带拍的电视剧，她都读过看过，笑的时候前仰后合，哭的时候稀里哗啦。故事矫情，情节离谱，可是看得人酣畅淋漓。浅浅想象过构造书中世界的人是什么样子，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第一次相见，她感到震惊和心痛。
想做点什么。
浅浅每周抽出半天时间到刘宅，要么帮刘宜念笑话集，要么陪她说说最近发生的趣事。大部分时间是浅浅在自言自语，比方说一年前和韩允凉之间的过节，她又怎么在那个贸然打来的和解电话后，竟然和杨慕生成为朋友。
“韩允凉拒绝了周棠希望他加入自己调香师小组的邀请！昨天他来我工作室，要走了我的新品香水样品，试闻的时候一副嫌弃得要死的样子，下午□□上发了我一份香氛修改建议书……还挺有道理的。”
浅浅来的时候，刘宜有时躺在床上，有时披衣坐起来。浅浅总是搬来一只小圆凳坐在旁边。刘铭通常不在，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刘宜、浅浅、保姆和一只波斯猫。波斯猫跳到女主人膝盖上，刘宜就一下一下抚摸它洁白柔软的长毛，眼睛里依然是茫然。
两年前，她是畅销书作者，交际圈里的红人，刘家的大小姐。浅浅记得看过一期她的访谈，访谈里的女人穿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波西米亚大长裙，戴着宝蓝色手镯，波浪卷发，举手投足之间仿佛有灿烂的光彩流动。
而留在这个房间里的女人，不过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真正的慕容雪被锁在了思想深处触及不到的地方。和她说话，总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云雾。慕容雪在书里，浅浅在外面。外界的声音永远引不起她的注意，只有当问题涉及“花园”时，她才能够做出回答。
浅浅有时候会想，是什么情绪让她陷入了这种自我意识的深渊？
她不相信这仅仅是因为写作时入戏太深。一定发生过什么事，让这位小说界绚烂的新星，最终选择躲进了自我意识的深处。
Lotus总部每天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会议。
一场普通的视频会议结束以后，周棠按下“关闭”按钮，转过椅背，面向站在他身后的男人。
他仿佛不经意地想起来：“你和李浅浅相处得还不错。”
“我只是提醒你，给你发工资的人不是Lotus，是我。请记住自己的立场。”不等肖隶回答，他坐直身体，闲适地把手指交叉起来，“她有试着把‘夏日’更进一步，尝试调制循环香阶吗？”
“有，但是没有成功。不过‘夏日’的配方资料我们拿到了。”
肖隶放下资料，无声地站起来，几乎已经走到门口，他突然问道：“周先生，有一个花园，花园靠近门的地方有一方草坪。草坪尽头是开着蔷薇、红玫瑰和茉莉的小花坛。花坛之后有一扇木门，带着大铁锁。如果要您复制这里的香味，您做得到吗？”
周棠愣了愣：“立刻的话不太可能，连续嗅闻两到三次嗅觉就会迟钝，要做到的话至少需要一周时间。怎么了？”
有人做过比喻，肖隶像一只狼，只忠于最有实力的王。周棠自信自己在中国香水界的地位，并未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