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牵一世》子墨清晨

42、今夕何夕

　　终于回到了山上，回归了从前寂静如水的生活，当禅语梵音终于抚平满心的伤痕，洗净一身的尘埃，深藏于灵魂深处的情感与思念却若破闸而出的潮水汹涌呼啸而来，瞬间将她淹没，红尘的恩怨情仇差点让她丧失理智犯下杀戒，如今她又怎敢在入红尘。可是那又是谁的声音在日日夜夜的呼唤她，在每一个寂静的时刻，敲打着她紧锁的心门。越是压抑越是疯狂，越是纠结越是难忘，在这样下去也许她会疯掉的。也许她本不应该在得到那样的爱后，还奢求这样不染尘世烟火的静好。到底该怎么办，他现在怎样了，爷爷现在又怎样了，会回到没遇到自己之前的生活吗？每每想到他们可能面对的种种，她便心如刀绞......
　　赵浩轩彻底消沉了，她终于还是走了，她曾说过如果活着就会回到他身边，如今想来，当时她也许根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吧，自己的安排打乱了她的计划，发现了她多次欲言又止的秘密，所以她选择了离开。连爷爷也不要了吗？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爷爷对她的去向只字不提，只是说她一定会回来的，这句话简直要把他逼疯了。
　　肖雅萍也快要疯掉了，自从向敏失踪后，赵浩轩几乎就没进过公司的门，每天像傻瓜一样满世界的找向敏，本来以为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消失以后，自己会有机会，可是等到的却是他更讨厌自己了，甚至连应付一下都不愿意，仿佛向敏的消失是她造成的。想到这肖雅萍就恨不得向敏在来到这里之前就死掉了。当然赵浩轩的这一倒下也让不少人暗暗庆幸和得意，其中高兴地就是赵浩轩的三叔赵明启了。本来赵浩轩早已布好了棋局，控制了局面，可以对他下手了。可是如今他却因为儿女情长，整日浑浑噩噩，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给了他一个喘息的机会，果然是难当重任的家伙。与其等他醒过来给自己致命一击，不如铤而走险来个鱼死网破，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你不是个痴情钟吗？好，那我就成全你吧。
　　赵浩轩像往常一样，拖着疲惫的身躯一身酒气的回到家，摸索着换上拖鞋，踉踉跄跄的开了灯，顿时愣住了。奶奶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他。赵浩轩迟疑了几秒钟，旋即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笑脸走到奶奶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道：“奶奶比以前更年轻更漂亮了，去威尼斯度了个蜜月，是不是又找回了青春的感觉。”继而环顾了一下四周道：“那个老头呢？让他出来，我要恭喜他，打了大半辈子光棍终于抱得美人归了。”奶奶没理他的醉话，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碗醒酒汤递给他道：“快喝了吧。”赵浩轩嬉笑着接过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坐在沙发上傻傻的笑道：“还是奶奶在家好，有热汤喝，有人疼我。”一句话说的李凤华心里酸酸的，想到孙子从小到大亲情淡薄，少有温暖，好容易盼到有个心意相投又善良可心的人可以相伴左右，谁知却是有缘无分。真是越想越心酸，忍不住悄悄地流下泪来，本来一肚子的气，全都烟消云散。赵浩轩看奶奶流了泪，拉了奶奶的手，道：“奶奶，别伤心了，都是孙儿不肖。”说完一下子趴在奶奶腿上，慢慢地抽泣起来，李凤华知道孙子这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借着酒劲都要倒出来了。她温柔的拍着孙子的背道：“好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有奶奶在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良久屋子里终于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泣声。
　　当淡金色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温柔的抚上脸颊，赵浩轩睁开眼睛，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所有的伤口都不疼了，那个让他心碎断肠的人，已经被深深的埋入了心中一个最安全的角落，只要不被碰触就再也不能伤到他。从今天起在没有什么感情可以左右他了，也许只有这样的他才能在此时真正撑起赵氏集团的一片天。
　　奶奶将一份合同书和赵氏集团目前所能动用的所有资产数据摆在赵浩轩的面前。原来赵明启趁赵浩轩无暇顾及公司时，盗用他的签章和安然公司签订了一份数额高达17个亿的房地产开发合同。其实赵氏早前就曾与安然有过房地产开发方面的磋商。只是没有遇到恰当的时机。现在，赵氏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注入到了古琴拍卖和“珠联璧合”的开发上和宣传上，如今的运作只是刚刚打开了市场，想要成熟至少得1年以后。而赵明启为了将这个标段拿到手，投标的底价竟然比市场价还高出两个亿，他这是明显的想逼死赵氏。赵浩轩算了一下，即使把所有成形未成形的古琴和首饰清仓销售，也还差两个亿。而银行是只会给你锦上添花绝不可能雪中送炭的行业，所以根本指望不上，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向几大银行首脑所组成的财团的老头子申请贷款。这个老头子赵浩轩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要想申请贷款必须找他的代理人张行长接洽。要是能申请下来，资金到位会比较快，效率很高，凭着赵氏近两百年的声誉，这个办法应该还是可行的。
　　半个多月来，赵浩轩带着各种资料与张行长对接，明明手续很齐备，条件完全可以，但是不知为何却总是受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暗地里戏弄他，使程序始终无法进入实质性的阶段。出面的几大行长始终吞吞吐吐，赵浩轩很是着急，却没有任何线索。从客观条件上讲，赵氏完全有这个贷款的信誉和还款的能力，对财团来说这笔业务做成后，他们的利润也不容小觑，但是财团却就是不肯给个痛快的回话，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恐惧感，难道赵氏真的要败在自己手里。赵浩轩的心一阵抽痛，手不由自主的抚上胸前，从怀里拿出那只从不离身的“呼唤之哨”。睹物思人，往事历历在目，而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念她，原来自己心的心竟是如此执着的不肯让她走，当理智的防备稍有松懈，对她的思念便会如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呼唤之哨，呼唤之哨，到底是为谁呼唤谁？无数次的吹响它，可是他的敏敏真的就能听到吗？”
　　突然，“呀的”一声惊呼，惊醒了正沉湎于苦恼与回忆中的赵浩轩，赵浩轩皱眉抬头，锦如正直愣愣的盯着他手里的哨子发呆，赵浩轩不悦的把哨子放入怀中道：“怎么进来也不敲门。”锦如无辜的低声道“我敲了好几下呢？以为您听到了。”说完走到赵浩轩面前，乞求道：“那个东西可不可以让我看一下。”赵浩轩显然被这个问题唐突了一下，眉头皱起，正要拒绝，突然想起锦如怎么说也是敏敏的徒弟，犹豫了一下，终于心情复杂的把哨子拿了出来，锦如小心翼翼的接过来，眼睛一下睁得好大，赶紧手忙脚乱的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张图纸，仔仔细细的比量起来，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惊喜交加的看向赵浩轩，连敬语也忘了用了，手舞足蹈地道“我找到了，真的是一样的，你一定要告诉我，这东西您是从哪里来的，你不知道，这对我和明杰有多重要。”赵浩轩诧异的看看锦如，拿过图纸，也显然愣了一下，记得向敏说过，这个哨子她从不外露的，连爷爷也没给看过，假装沉着的道：“你怎么会有这个图纸？”锦如赶紧结结巴巴把方明杰与白衣女侠的故事讲了一遍，赵浩轩听她讲完，苦笑了一下，摇头道：“这个人恐怕你再也找不到了。”锦如疑惑的看看赵浩轩，赵浩轩道：“这是你师父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你满世界要找的那个人就是你师父。”锦如惊呆地瞪大了眼睛，喃喃地道：“天哪，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她不告诉我，而且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救了明杰。”赵浩轩将哨子接过来，道：“她是谁连我都不太清楚。”说完揉了揉眉头，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赵浩轩显然不愿在继续这样的谈话，锦如只得识趣的退出办公室，揣着一颗无比激动地心，向医院方向跑去。
　　窗外已是暮色苍茫，一天又过去了，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带着一身的疲惫匆匆奔赴各自的归宿，华灯初上，城市的夜生活悄然拉开了序幕。每个人仿佛都有要去的地方，更显得他的落寞。贷款还是毫无进展，难道真没有办法了，赵浩轩突然胸闷烦躁。
　　走出了公司，微凉的风迎面吹来，感觉一下神清气爽了许多。不知不觉来到了天桥，往日这里人来人往甚是热闹，此刻却冷清的很，只有几个真假难辨的乞丐还固守在自己的摊位前。他缓步走过去，在每个摊位前都放了一张50元的钞票，然后就匆匆离去，不接受他们的任何感谢。向敏说过，这些人不管是真还是假，必是遇到了难处，才会如此。既然见到就是有缘，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吧。赵浩轩摇摇头，她总是有那么多奇怪又悲悯的理论，曾经自己还笑话她，可是却不由自主的按她说的去做，而这些思想到底又是怎样的决定了她的去留。
　　又是一夜的无眠，将所有的调查材料整理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事情受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并不知道阻力究竟来自何处，就像一个人看见自己在流血，却不知道伤口在那里，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啊。
　　正抓狂着，突然接到刘行长的电话，请他立刻去一趟，一丝希望涌上心头，这个刘行长被他磨得没有办法，一直以来对他都是能避则避，这次竟主动约见，必是有了什么决定性的想法，而且听口气，应该是有了转机。赵浩轩不敢怠慢，赶紧叫了秘书，拿上所有的材料，匆匆赶赴这次意外之约。
　　刚进门，刘行长就热情的跑过来握住他手，道：“哎呀，果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恭喜你啊。”赵浩轩一愣，没有接话，听他继续说什么，刘行长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倒了杯茶，道：“今天一早，老头子就给我发来了指使，批准了你的贷款申请，并且考虑到你项目的特殊性，将还款期限延长到五年，用的是公建利率，利差由财团为你垫付五年，等你回收资金后，再一并还上，另拨两个亿分批投入这个项目，作为老头子自己企业的入股，这样你不但不用高成本回收了流动资金，还多了一个坚强的后盾，分担项目的风险。”赵浩轩一惊，拿了刘行长准备的两份合同看了又看，没有任何问题，这是怎么回事，事情太顺利了吧。但是正如刚开始出奇的不顺一样，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淡然接受。签了字，赵浩轩道：“我想见见你们老头子，刘兄可否为我引荐，有个问题缠绕在心中，恐怕只有他能给我答案。。”刘行长听后，哈哈大笑道：“老头子就是老头子。”说完拿出一封信道：“老头子交待，若是你提出这个要求，就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赵浩轩心下骇然，接了信，打开来，普通的白纸上只有一句话：“一个出门随时携带零钱给乞丐的人，我愿意给他一次机会，别让我失望。”赵浩轩又惊又喜，惊得是这个老头子竟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喜的是这对他无疑是雪中送炭，赵氏保住了，并且一定可以更好。
　　三年的时光过去了，赵氏顺利的度过了难关，各项事业也终于在新领导班子的带领下步入了正轨，赵浩轩也想完全变了一个人，他看上去是那么的温和儒雅，令与他相处的人都能如沐春风，可是只有真正跟他接触过的人才知道，他的心是上了锁的湖水，十级大风也掀不起一丝波澜，他很少有真正发自内心的悲喜之情，仿佛断了七情六欲的修行之人，除了理智和逻辑，少有其他感情，从这一方面来说，他的确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正是周末的午后，赵浩轩懒洋洋的躺在花园的长椅上，小小彬在一旁有模有样的联系扎马步。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再加上日晒，有点吃不消，小脸憋得通红，赵浩轩漫不经心的收了秒表道：“已经45分钟了，我要睡一会，你愿意去哪儿玩就去哪位玩，别吵到我就行了。”小小彬扭过脸央求道：“在陪我练一会吧，就一会儿。”赵浩轩不理他，拿起旁边的大帽子，往脸上一盖，一副闲人勿扰的样子，小小彬看没有计时的了，顿觉没意思，收了马步，跑到赵浩轩耳边喊道：“我一定会成为武林高手的，你等着瞧，哼。”说完跑出了花园。见过一次向敏的轻功后，小小彬的心里就种下了一个武侠梦，整天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成为武林高手，报了各种散打、跆拳道、剑术等培训班，着了魔似的，假期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向敏，这个人真是想忘记都难啊。刚想睡着，手机却响了，赵浩轩早已对手机进行了特殊设置，一般的朋友在这个时间是打不进电话的，能打进来的都是需要24小时接听的。赵浩轩按下接听键，传来的竟是锦如略带颤抖的声音：“总裁，我知道师傅去哪儿了。”赵浩轩整个人仿佛打了个激灵，一下坐起来了，拿起电话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电话那头锦如咽了下口水道：“我想我知道师傅去哪里了。”赵浩轩起身站起来，沉声道：“你现在哪里，我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