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道上的春天》鹿心

3、第三章

　　虽然林峰说的是暂时分开，可是他整个人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很难找到。惠欣也不敢过问他的行踪，就连跟他偶尔的谈话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又惹他生气。

　　这天是情人节，林峰依旧不见踪影，只发了信息说有事，让她自己安排节目。这天对惠欣来说是一个悲惨的日子，她实在不能假装把它当个幸福的日子去过，幸亏好友张悦很仗义地来陪她，不然她真不知道要怎么熬过这一天。

　　不过她们这天的运气并不怎么好，才出学校，天就开始下起了雪。雪越下越大，她们两个女人在一起，一点儿也不浪漫。惠欣看着街道两边干枯的枝丫和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人们，倍感凄凉。

　　“不如我们去那家烧烤店坐会儿吧？”张悦指着对面一家烧烤店，嘴里念着广告上的那一行字：“燃烧爱情的地方。”

　　惠欣心里一动，跟张悦一起走进烧烤店。

　　她们在那里度过了安静的一下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句广告的关系，惠欣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你在想什么？”张悦问她。

　　“你说爱情真的可以用来燃烧吗？”

　　“当然了，不然谁能忍受这么寒冷的冬天？”

　　惠欣看了看窗外，雪已经渐渐停下来了，偶尔才有几片雪花旋转着落下来。如果说燃烧爱情可以取暖，那么温暖过后呢，剩下的爱情灰烬该怎么办？

　　之后她们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惠欣总觉得今天特别脆弱，生怕一开口说话就会哭出来。张悦好像也有自己的烦恼，一直忧郁地望着窗外。

　　在买单的时候惠欣发现柜台的角落里躺着一只睡得乱七八糟的猫，以一种极不可思议的姿势呼呼大睡，忍了很久的眼泪忽然就那样下来了。

　　那只猫熟睡的模样竟像极了林峰，林风也是在任何场合都能把自己睡得乱七八糟。她记得有一天她去林峰教室找他，发现他正头下脚上地倒在椅子上睡觉，身体拧成了几何图形，竟然也不觉得难受。

　　她站在那里，对着手足无措的老板娘泣不成声。她想，曾经的美好，也许只能偶尔在记忆中缅怀了。

　　人之所以痛苦，就在于追求错误的东西。惠欣的痛苦就在于她追求不属于她的人。

　　没有林峰的日子，越来越黯淡，惠欣在这个冬天的尾巴，患上了流感。

　　一天早上起来，她昏昏沉沉地端起杯子喝水，一失手，杯子落到了地上碎了。她望着满地的碎片，只剩沉默。那本是一对情侣杯，两个杯子连起来是一幅童子放风筝的图画。那个孩童在林峰的杯子上，风筝在她的杯子上，喻意是她是他的风筝。

　　是的，她是他的风筝，她的命运从来掌握在他的手上，他可以让她飞上天，也可以让她坠落在地，他甚至可以抛弃她，把她丢在任何一个角落。

　　她曾经心甘情愿地做一只风筝，虽然也会害怕，可是在天上的感觉太好了，她舍不得放弃，但是这样的美好时光也许已经到尽头了，不管她愿不愿意，那都是她要接受的命运。

　　其实她早就输了，从苏颜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输了。苏颜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站在那里，随便朝林峰勾勾手指头，就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地匍匐在她脚下。

　　惠欣望着眼前那个人，她心中高不可攀的那个人，就这样半跪在苏颜的脚下，小心翼翼地为她系鞋带。他脸上的表情，竟是那么心满意足的幸福。惠欣闭上眼睛，难堪得无地自容。

　　嫉妒就像一把刀，最后不是插在别人身上，就是插在自己心里。惠欣那根理智的弦终于绷断了，她像发了疯一般冲上去把他们两个分开：“你们在干什么？”

　　“你疯了！”林峰用力推开她，跑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苏颜。

　　她退后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个曾经对她含情脉脉的人，如今却凶巴巴推开她。

　　“为什么？”她含泪问他。

　　他却对她发起了脾气：“你无理取闹！”

　　他小心地把苏颜扶到一边坐下，不再看她一眼。

　　“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她艰难地问道。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那样看着她。苏颜娇弱地笑着，胜利的表情。

　　眼睛不是用来哭的，是用来看清事实的。她看着他，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她为什么要跟另一个女人抢他？

　　她感到疲惫不堪，虚弱得厉害。她缓缓转过身，筋疲力竭地拖着沉重的双腿慢慢往回走。

　　“惠欣。”她听到林峰喊她。她顿了一顿，没有回头。

　　“对不起。”他对她说。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对不起，却是为了一个凄凉的理由。

　　她惨白地笑了笑，挺了挺背脊，一步一步地朝前走去，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一步一步走出他的生命。

　　他们的爱情在春天开始，也在春天结束。在这个春天惠欣度过了她一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时间。她每天夜里做噩梦，然后喘息着醒过来，瞪大眼睛又惊又怕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她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整个人迷迷糊糊；全身酸软无力，虚弱得厉害，太阳穴撕扯般的疼，疼得她的眼睛又干又涩，布满鲜红的血丝。

　　然而有一天清晨醒来，她忽然感到无比的轻松，整个人变得轻盈，好像所有的疼痛一夜间都消失无踪。她静静地躺在床上，躺了很久，忽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个人生活也不是想象中那么凄惨，也不过如此么，又能怎么样呢？

　　可她还是害怕来到这条木棉道，每次总要远远地避开。这里有太多她和林峰的回忆，他们曾手牵着手在这里散步，不厌其烦地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总也走不够。那时她偷偷地想，如果就这样一辈子牵着一个人的手走下去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很孤单的样子。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没有可以一起牵的手，她也可以自己走下去。

　　惠欣默默地走着，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在路边草丛间发现一张旧照片。这张照片经过长时间的风吹日晒已经变成黄褐色，留有大片的水渍，四面的角也已经微微翘了起来。

　　她走过去小心地拾起来，视线刚落到照片上，手一颤，照片又从指尖滑落下去。

　　她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张模糊地照片，眼睛慢慢潮湿起来……

　　照片中分明是一个长发飞扬的女孩，笑起来眉眼弯弯，还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盛着爱情的酒，满脸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