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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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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公司例会,我肿胀的脑袋是像是快要爆裂了。
可能是那晚酒喝得太多,我娘半夜里突发急性肠胃炎,昨日里一整天都是在医院陪着她,于是,好好一个周末,完全贡献给我娘当看护了。
我默默地掐着自己的手指,争取不让自己睡着,否则太对不起前面正在高谈阔论豪迈指点江山的汪总。可是,我越是挣扎,眼皮子却愈来愈沉重,神识也在这壮烈的斗争中迷了路……就在我仍然奋力顽强与瞌睡虫殊死搏斗之时,却感觉左右四周似有眼刀子袭来,立马一个激灵完全清醒,瞪大了眼睛若无其事地看着前面的汪总。
“Cindy,你怎么了?”汪总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哦,我正在思考这件事情如何在细节上做得更佳完美。”我张嘴就来,扯不扯得中不要紧,关键是绝不能承认自己打瞌睡。
汪总满意地笑着,“我一直都很欣赏Cindy的细心。细节决定成败,我相信你这次一定能将我们公司的理念完美地在H市珠宝展上展示出来。”
什……什么?珠宝展?N市?我已经完全无法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汪总对着大家说:“Cindy之前交过一份关于N市珠宝市场情况的调查报告,很全面地分析了禄福集团在H市发展市场的前景,对公司的业务拓展计划很有自己的见解,这次珠宝展是我们集团首次对H市打响品牌效应的第一战,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Cindy,珠宝展这次由你来负责,我会派人事部的Linda作为你的助手,辅助你完成这次展示。”
我的整颗心都在热烈澎湃地欢跃着,兴奋得就快要跳出来了!N市啊,蒋枫杨的N市呀!果真是黄天不负苦心人啊!如果这次展览成功,我到时候申请去N市分部是完全有可能的呀!我喜不自胜,刹那间心花怒放,完全不顾周边酸溜溜的醋味,握紧了手中的珠宝展示资料暗自下定决心,即便汪总不说,我也是绝不允许自己失败的!
汪总散会前又想起了什么来,“差点忘记,Cindy,这次香港总部派来一位特派员,他会与你们一同完成这次珠宝展,祝你们马到功成!”
我抱住珠宝展的资料,冲着他灿烂一笑,我可不管什么莫名其妙的特派员,我只知道我要成功,只准成功!
人事部的Linda将这次的人事名单交到我手里,看了一眼,还比较满意,只是那位与我的名字并排一栏的总部特派员,好似单独拎出来的,几乎没他什么事儿,就是一个空手吃干饭的。
瞥了眼那人的名字,Dale,噗嗤一声笑出来,“Dale,Dale,他不会跟戴尔笔记本是一家人吧?哈哈哈……”
我正笑得欢快,却瞥见所有人都绷着一张脸,Linda以眼神示意我转身,我想都没想就直接转了,正好对上一双阴沉得吓死人的眼睛,定睛一看,哎呦,这不是那个小白脸嘛?
“Cindy,这位是香港本部派来的特派员,Dale。”Mark这个趋炎附势的乘机说道。
小白脸神色自若地看着我,伸出右手,风度翩翩,“你好,我是这次的特派员Dale,很荣幸与大家共同负责这次珠宝展览。”
共同负责?我呸,小白脸给我死远点!谁要跟你共同负责?
但我还是迎上去握住他伸出来的那只右手,笑眯眯地虚伪道:“这当然也是我们的荣幸。Dale先森的普通话真是好好哦,连我这个内地人都听自愧弗如呢。”
小白脸也笑得十分虚伪,“Cindy小姐真会说笑,我不过是在香港学习工作了几年,却是不折不扣的内地人。”
我做恍然大悟状,“哦,难怪Dale先生说话此字正腔圆,呵呵,请坐下吧。”
说罢干脆利落直切主题。我可不想再这么废话下去,时间就是金钱,这两天就要去展出地查看现场情况,还要赶紧把企划案拼出来,老汪不过给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要忙的事却多到恨不得把时间按秒数着用。
“Mark,我想知道你的企划理念是什么。”我翻开他的企划书,差点没吐血。
“时尚H市,我的理念是让N市的人也明白中国传统的翡翠玉石也能紧跟时尚脉搏。”Mark站起来解说。
我重重合上企划案,这样笼统的废话简直可以直接进垃圾桶了!深呼吸,好,没关系,但是要是等到他出个具体的点子,恐怕珠宝展就别想开了!
“民族的即是世界的,我不想展览厅变成个空想未来世界,中西方文化碰撞得最激烈的时候是民国时代,N市也是个具有浓重民国气息的古城。我希望展厅布置的主题是传统文化与西方文化结合的民国风,展示出翡翠亦古亦今特点。”我微笑,将企划书递还给Mark,“明天我们就一起去N市,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必定要决战N市了!”
开完会议,我抱起一摞资料,刚迈开步子,却一不小心撞在了桌子上,资料“哗啦”一下洒了一地。
忙俯身下去捡,另一双手已经迅速地将资料整理好递了过来。我接过来说了声谢谢,抬起头,竟是小白脸Dale。
他声音淡淡,“你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事情做,怎么独独没有安排我的?”
我笑意绵绵,“我们是共同负责人,事情也应该是我们共同安排的。”
我揣测他肯定在心里大骂:“你他妈有让我安排么?”而我,是绝对不能给他机会骂出来的,是以,我抱起资料,急冲冲就要跑,却在临奔出门时被他拉住,他那双眼睛射出意味不明的光芒,“戴尔公司的Logo是DELL,不是Dale。”
要不要这么计较?我满心尴尬地挤着貌似灿烂的笑……
玲珑打来电话时,我正在埋头苦思白日里的企划案,那惊魂的“想要光着脚丫在树上唱歌”的铃声响起,摸摸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肝,接通电话,那头传来玲珑霸气十足的声音,“出来,在酒吧等你!”
其实我们仨是很少去酒吧的,唯有当其中一个迫切的想要发疯,才会去个倒霉地儿喝喝酒,撒撒酒疯什么的。
看了看时间,十一点,深深叹口气,合上笔记本,对着手机话筒认命地喊道,“印象酒吧?等着吧!”
随意套了件黑色连衣裙,洗了把脸,扯散了头发就出了门。抵达酒吧时,玲珑和玳玳已经开始在喝酒了。
我随手把包一扔,指着一袭红裙魅惑人心的妖精,愤慨不已,“郁玲珑,你不是已经有了个皮相不错的目标吗,又发什么疯?”
“去!”玲珑指着玳玳,“这次是这货!”
我这才注意一身奇装异服的玳玳,她盘着腿捧着酒杯,正旁若无人的自己灌着自己。我仔细一瞅,浓黑的眼线夸张的眼影配上超长的假睫毛,整张脸白得跟石灰墙似的,还好死不死得配上僵尸色的口红……哎呦喂,她娘都认不出来了吧?!
“这又是哪出?”我实在受不来林玳玳那过于后现代主义妆容,恨不得立马掏出卸妆工具,迅速把那张脸给清理出来!
玲珑摇了摇头,“她说了很多,可我完全不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
“玳玳,谁欺负你了,告诉姐姐,姐给你撑腰!”我豪气万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被一个贱人气到了。”玳玳放下酒杯,抿了抿黑红的嘴唇,重重叹了口气。
玲珑秀眉竖起,“你早这么简洁明了啊!刚才和我兜里那么远的圈子,扯进来十几个人名儿,又是打击报复又是金枝欲孽,主线早死在了那堆废话里了!”
我同情地看着她,想她堂堂一个数学系毕业生,常常被我们这位玳玳同学扯得完全找不着北。所以我总是在告诫她,跟玳玳说话,请舍弃“逻辑”二字!
“你为了个贱人就把自己整成非主流来祸害人间啊?”我从包里掏出湿纸巾来,双手在她脸上狂舞着,看着那黑乎乎一片的眼圈儿,哎呦,这眼睛在哪啊?
“你这哪是化妆啊,你这根本是变装吧!”玲珑也看不过去,连抽了三张湿纸巾就跟我一块儿擦起来,“你说你什么毛病吧,一受刺激就玩Cosplay,别人你是没刺激到,可怜我的这颗小心肝儿,抖得跟振动器似的!”
什么破形容啊?我瞥了眼郁玲珑,指着一身黑丝网袜女仆装的林玳玳,“她这叫无声的抗拒!也就是说,她一旦受到刺激就希望能自我保护,以变成完全不同的自己来宣泄内心的压力。这恰恰说明了她内心的脆弱!”我振振有词地胡掰着,伸手拍了拍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玳玳,是不是又被领导训了?来,跟我一起说,让领导去死吧!”
身后冷不丁得响起一句:“你就这么痛恨领导?”
我们仨齐齐回头,待看清来者,我只能国骂一句,H市真是太他妈小了!
“原来是Dale先生呀,刚才没注意到您也在这里。”我起身端整仪态,双手叠交,优雅地微笑着。
小白脸轻抿着唇,眼风扫过玲珑和玳玳……好吧,在玳玳那儿顿了一下,神色无变,“我记得你明早要去N市,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
我保持着笑容得体,“领导可真体贴我们,但现在是私人时间呢。”
小白脸看了我一眼,掏出手机来,“我记得辛女士因为肠胃炎正在你外公家修养,我想,这时候她一定很想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我心下一沉,忙拉住他正拨着按键的手,再也笑不下去,僵硬地说着,“Dale先生何必这么费事,我正准备回去呢。”
“我的车就在外面,我送你回去。”他手机的屏幕刚好显示出我妈的号码。
“那好,你先去开车吧,我同朋友说几句话就出来。”我强挤出丝笑容送走他,转过身忙拎起包来,“我娘肠胃炎,要是知道我现在还在外面鬼混,依她脆弱的神经,今晚铁定失眠!我现在不能冒险跟这人死磕,何况我外公要是知道我半夜还没回去,非劈了我不可!”
玳玳古怪地看着我,“辛夷,他是谁啊,怎么感觉跟你很熟?”
玲珑也点头,“而且还很帅!”
“你就知道帅!他是我娘的新男友!靠,郁玲珑,你那副失望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我匆匆同她们告别,出了酒吧,一辆黑色奥迪开了过来,停在身边。我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看都不看他一眼,硬声道:“走吧!”
小白脸没听我的话,而是俯过身来帮我系安全带,扣好后又拉了拉,不见松脱,才又坐了回去。
微愣,偏头,他就是靠这点体贴抓住我娘的?看着他的侧脸,心里微微觉着信服,果真应了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就是因为这些,我娘才看上他的吗?可是他还这么年轻,即便辛丹若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我也没办法相信他的感情会是真。公司总部派他来这儿,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来了,但从老汪对他的态度来看,他的职位应该不低,而这西装革履,名车名表的,应该也不缺钱啊。
大概是被我看得受不了,他微侧眸,看着我,嘴角微微扬起了个弧度,“在想什么?”
我低低叹了口气,坐正了身子目视前方,手指无意识的一圈又一圈地绕着皮包链,“以后不要拿我妈来威胁我,我会恨你的。”
车身似乎颠了下,很快又恢复了平稳。我偏头看他,可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感觉到车内气压低沉得很,静得可怕。
一路上我们都没再说话,直到他把车停到我家楼下。
下车前我冷冷地对他说,“你和我妈的事情我管不着,但私下的时候,你也最好离我远一点。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希望你别忘了,玩玩就好,好聚好散。”
他沉默着,一语不发,目光幽暗,似在看着我,又好像没在看我,只是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稍显僵硬。
我自己觉着已经将要表达的意思表达干净了,拨了下肩膀上的乱发,以自认为骄傲的姿态,果断下车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