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秋苏洛

7、六 小姐阿忆

　　白瓷一个下午都在想怎么完成王妃说的模棱两可的任务，但很显然她多虑了，李清逸当天晚上没有到西院来，以后几天也都没有来，以后一个月也都没有来。
　　刚开始，白瓷还琢磨一下李清逸的心思，后来，她也懒得想了。这里是他的地方，他想到哪里都凭他愿意。
　　只是饭桌上撤了李清逸的碗筷，西院也变得冷清，门外也没有了周管家汇报的声音，没有了厨房每天来问晚上做什么，白瓷这里像是被遗忘了一般，只有她们三个人每天看看风景，绣绣花，浇浇水，日子清闲的不像话。
　　白瓷倒是很喜欢这样，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不按时吃饭，可以在这一方小天地里随心所欲。
　　她只是觉得阿眉和翠儿跟着她有些委屈，她乐在其中的日子，在别人看来大概有些无聊。
　　阿眉和翠儿都笑，“夫人说哪里话，能有这样清闲的日子才是福气。”
　　白瓷见她们说的真心实意，心里倒也一宽。

　　一日，白瓷和阿眉坐在院子里，阿眉仍然绣着锦帕，白瓷坐在她身边绕线。忽然有人传话，“王妃请夫人去一趟。”
　　白瓷的手顿了一下，“叫我？”
　　来人只半弯着腰，恭声道，“是。”
　　白瓷站起来，“知道了。”
　　阿眉跟着白瓷往东院走去，路上，白瓷还在想，睿王最近也没来西院，自己也安分守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又叫自己做什么。其实白瓷倒是希望东院的人都能忘记她。

　　到了王妃屋里，两个侧妃也都在，大概是见白瓷近来失宠，王妃对白瓷倒有了一丝笑容，“这是刚才送来的胭脂，虽然你还没名分，可怎么说也算是王爷的人，你也挑一些，别说我小气。”
　　白瓷福了一福，轻声道，“谢王妃。”
　　说是让她挑，也只剩了那几个，白瓷随便拿了一罐。她都忘了要化妆，每天素面朝天的也乐得轻松。女为悦己者容，她也没有这个悦己者，索性不容。
　　王妃和两个侧妃说了会儿话，就站起身，“行了，我也累了，你们回吧。”
　　白瓷跟着一起退了出来，出院门的时候，白瓷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被奶娘抱着进去。小女孩十分可爱，白瓷不由多看了两眼，那小女孩也望过来，眨眨眼睛，忽然对白瓷笑了一笑。白瓷也笑，只有小孩子，会有这样纯真的笑，也只有小孩子，一个笑就可以让人这样开心。
　　白瓷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她被抱进去。
　　回过身来，两位侧妃已经走了，白瓷问阿眉，“那是？”
　　“那是阿忆小姐。是蓝主子生的，小姐刚出生蓝主子就去世了，走之前给小姐取名叫阿忆。现在跟在王妃身边的。”
　　阿忆。
　　小姑娘眉眼跟李清逸不是很像，想来大概是像母亲的。
　　“蓝主子一定很漂亮。”
　　阿眉笑道，“王府里的主子都漂亮。”
　　是啊，都很漂亮。除了她，可她也不是主子，不用漂亮。
　　“走吧。”

　　转眼，天气就凉了下来。
　　白瓷院子里的桃花也干枯了，白瓷站在屋檐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李清逸三个月没进西院的门，于是西院被理所当然地遗忘了。
　　白瓷想起当日自己希望东院的人都忘记她，果然是矫情。屋子里没有暖炉，阴冷冷的。
　　翠儿去要了一回，那边倒是说给送过来，十几天过去了也没动静，三个人只好多穿衣服。
　　白瓷想，到底还是要有人惦记着，才有尘世的温暖。
　　门口有动静，白瓷看过去，居然是阿忆。胖乎乎的小手趴着门框，眼睛滴溜溜地往里望。
　　白瓷笑着伸出手，“阿忆？来，过来。”
　　阿忆慢慢走过来，靠在白瓷怀里，看着白瓷奶声奶气地开口，“姨娘？”
　　白瓷想了想，不知道自己够不够格做她的姨娘，怀里抱着个软软的小人，连她的心也柔软了。
　　白瓷低声问，“阿忆怎么到这里来了？”
　　“捉迷藏。奶娘，在后面。”
　　白瓷抱起阿忆，“姨娘给你吃点心好不好？”
　　阿忆笑嘻嘻地搂住了白瓷的脖子，“好！”
　　白瓷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点心，每天厨房也不过是一日三餐按时送来罢了。白瓷想了想，叫来翠儿，“上回你做的桂花糕还有吗？”
　　翠儿看了一眼阿忆，“还有一些，可是……”
　　“拿一些来吧，让阿忆吃。”
　　“夫人……”翠儿使了个眼色。
　　“怎么了？”白瓷走过去问。
　　“夫人，还是别让小姐吃我们这的东西吧，回头有个好歹，您说都说不清楚。”
　　有个好歹？白瓷心神一转，明白过来，深宅大院，果然机关重重。“不碍事的，我难道要害一个小孩子？再说，阿忆这么可爱，我也很喜欢她。”
　　翠儿跺了跺脚，出去了。
　　白瓷重新把阿忆搂在怀里，“阿忆，姨娘给你唱歌听？”
　　“好！”阿忆拍着手笑。
　　白瓷握住阿忆的小手，轻轻拍着唱，“芦苇高，芦苇长，芦苇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边编织忙。编成卷入我行囊，伴我从此去远航。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
　　阿忆听的似懂非懂，“姨娘，芦苇是什么？”
　　白瓷低下头，“芦苇啊，芦苇是一种草，很漂亮。”
　　“家里没有。”
　　“芦苇要长在池塘边啊。”白瓷柔声说。
　　“家里，有池塘。”
　　白瓷笑着搂住阿忆，“要很大的池塘。”
　　“让爹爹挖一个大池塘。”
　　白瓷自动联想，忽然觉得李清逸扛着锄头的样子很好笑，她将头埋在阿忆小小的肩膀上闷声笑，“对，让爹给阿忆挖一个。”
　　翠儿端了桂花糕上来，阿忆坐在白瓷怀里，伸手去拿，白瓷拿了一块放到阿忆手里，“阿忆慢慢吃，姨娘这里还有。”
　　阿忆靠在白瓷怀里，正吃的高兴，奶娘闯进来，一把将阿忆抱起来，嘴里念着，“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让我好找，你看看急的我这一头汗。”
　　白瓷也站起来，笑道，“阿忆说是捉迷藏走到这里来的，说您在后面跟着，我以为您知道的。”
　　奶娘抱着阿忆横了白瓷一眼，“小孩子知道什么，再说，小姐这么小，怎么能走这么远，谁知道怎么过来的。”说道后来，虽然声音渐小，可白瓷还是听到了。
　　怎么来的？难道是自己把她骗来的？
　　阿忆手里还有一小块桂花糕，正要往嘴里送，被奶娘一把抢下来，“哎哟小姐，什么东西都敢吃，吃坏了怎么办？”
　　白瓷冷笑一声，“吃一口我这儿的东西，就能把人吃坏了？我倒没这个本事。”
　　奶娘有些讪讪的，抱着阿忆往外走，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找了你这半晌，快回去给王妃说一声吧……”
　　阿忆张着小手叫白瓷，“姨娘姨娘！”
　　白瓷笑着跟她挥挥手，“阿忆乖，有时间再到姨娘这来玩。”
　　阿忆撇撇嘴，要哭的样子，白瓷忽然有些心疼，那么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