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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思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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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过鲁莽!”白一拂衣袖,拦住萧青后退的身体。
“他带走了红绡”萧青急道。
“凭你是他的对手么?”
“拼死了我也要去一救!”萧青喊道。
“你从来便是这样不顾不管,任性妄为!你若死了,叫我怎样办!”白恼了,冲萧青喊道。
“我死了你便回你的珞珈山你刚才说什么?我死了又和你何干”萧青猛然怔住了。
“你”白有些不自在的看向别处,“你死了,丢下这些大小鬼,我可带不回去。”
萧青沉默半响,道:“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死的,命很硬。”说着,将白翎扶起来,也不看白,直接离开了。
白在原地伫立一会儿,神思恍惚,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耳畔又响起菩萨的话:“你还是不懂。”
“我原就是不懂。”白摇摇头,“邪魔外道,应是对他多番劝导规其正道。到如今,却连他被伤了一点也受不住,他要死,我竟也想陪他去死,这不是入了魔障了么?”
“如坠深雾里,万点不由的自己。心猿意马,最是修行的大忌。
“我不明白,但叫我看着他受罪,宁可剖心剜腹的是我自己!”
白一直默默地站着,连紫渊走到了身前都未曾察觉:“弄了半天你还在这里发呆!众人都在却只差你一个,回去吧。”
白问道:“你本一心向道,希求解世人苦厄。可你却有了有私心深爱之人,心为许多事物所累,不知如何舍小爱取大爱,如何解?”
紫渊轻笑:“我不知何为道,我只知天生众人并未告诉他要捍卫什么道。人饿了便吃,困了便睡,冷了便取暖,顺应天时,这样就没有烦恼,这就是我所知的道。你若心爱一人,便与他相伴水里火里去,他要下地狱,你便陪他下地狱!”
白如遭雷殛,茫然若失:“他若下地狱,我便陪他下地狱”
紫渊浅笑,低声道:“你若不肯顺应你的心意,你看他在煎熬,你自己也便煎熬,身子如处地狱,这不是造业?若二人相伴,即使身处刀山火海,两人心意相通也是欢喜的!”
白再抬头时,双眼明澈犹胜初见:“我们这便回去吧!”
红绡被抱着,身子如坠山中雾里。只感觉身旁之人呼吸之声渐重,心知他已经受了重伤,心内有了几分希冀。稍想动弹,身边的人就知道了,在他耳边浅笑:“又想淘气了么?”红绡当即不敢动弹,乖乖装死。那人一边带着他行动,一边叹气说:“你现在才乖了,当年你若也这么乖,我也不必吃这么多苦了。为了你,我可是绝子绝孙了啊。”
红绡心内惊诧,想起颜慕白,忽而明白了。
“同光你是颜同光!”
“你记起我了?”那人的声音又惊又喜。
“我不记得你,是你颜家的子孙曾向我提过。”想起自己前段时间莫明的心悸和时常幻听到的呼唤“同光”的声音,红绡心内忐忑起来。
“是么,你自己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颜同光不以为意,说话间身形回转,已经进了一处幽暗的所在。
“终于到了,让我好好看看你……怎的变化如此大?虽是已经化形,可原型也该是从一体所化的啊。”颜同光将红绡放在榻上。
“等我将你的本体带回来,再将你们融合,你就又成了完整的怀清了……咳咳!”颜同光笑起来,声音到后来竟有些嘶哑,最后喘嗽起来。颜同光用手覆住嘴唇,指缝间渗出些鲜血。
注意到红绡的目光,同光慢慢说道:“不必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而且会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好……”
哪个在担心你啊!红绡闭起眼睛,内心不断咆哮。
“你是……颜公子啊。”清晨起来,许仙移步到偏厅用茶饭,却发现已经有了一人。
“许相公。”颜慕白欠了欠身。
“你……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许仙惊疑不定,“你家不是……”
“许大夫,颜公子是青主子的朋友,家中出了些事情,要在府上盘桓几日,昨晚上方到的。”灰影端了早茶出来,向许仙解释道。
听得灰影的话,许仙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便坐下吃饭。
颜慕白却端了碗筷,怔怔的出神。
“颜公子?颜公子?”许仙推了推颜慕白,把魂游天外的人拉回来。
“听说颜公子与萧公子私交甚笃啊。”许仙见场面有些冷清,随口说道。
“私交甚笃?”颜慕白闻言苦笑,“我哪有这个福分,萧公子与白公子才是知己挚友,一般的人中龙凤。”
许仙眉头微抬,心中不知为何有些郁结:“哦?他们二人是堂兄弟,自然是要亲密些的。”
“堂兄弟?”颜慕白笑道,“是啊,是要亲密些。”
灰影听着两个人没完没了的扯废话,方想躲进屋子里,就看见紫渊抓着绿绮悄悄地进了屋子,又冲了出去,直摆手不让灰影跟来。不一会儿,萧青抱着白翎也回来了,一闪身进了里屋。灰影心中惊疑,且按捺住性子,走向偏厅防止那两个人撞见。
“小哥儿,不知萧兄可在府中?”颜慕白吃完早饭,向灰影问道。
“他……估计昨晚回来的太晚,还在休息。您有什么事儿,跟我说说,我帮您置备去。”灰影想了想道。
“承蒙青白二位相救,不胜感激。叨扰多日,今日特向主人辞行。”颜慕白做揖。
“这……等我问过了青主吧。”颜慕白要离开,灰影不知道萧青的意思如何,便准备去告知萧青。
“不必了,我的东西已经打点好了。只待我走后,你向萧兄说一声我去了便可。”颜慕白真个儿拿出件包袱往外走。
“阿弥陀佛!”遥遥的传来一声佛号,灰影只觉心中一惊,这偏厅不比其他,乃是深藏于宅中,哪里来的云游和尚,一声佛号能传至此处?
“施主,和尚云游至此,讨您个缘法了。”声音犹在耳边,灰影皱了皱眉,硬着头皮跑去开了门。
“阿弥陀佛,施主,多谢。”和尚眉清如水,向着灰影微微一笑。
颜慕白随母亲礼佛多年,向和尚合十一礼,正准备向外走。
“施主,你还是留下的好。”
“什么?”乍听得和尚跟自己说话,颜慕白不解其意。
“施主身带血光,处在此处尚有保命之法,若是到了他处,可就难说了。”和尚继续说道。
“颜慕白一身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好让人图谋得了,若是有什么灾祸,也只随他去吧。”颜慕白疲惫的笑笑。
“施主看的开,实为幸事,只不知家中严慈可也这么通达呢?”
颜慕白道:“我这一生也无什么牵挂了,只剩了家慈尚在外地不的相见。我离去却是为了和家慈团聚,颐享天年。”
“令堂已是方外之人,于金山寺中修行,乃是大好的地方。你若纯孝,便不该再去打扰。”
“你究竟是何人!”颜慕白闻言大惊,下死眼盯了那人一盯。
和尚不以为忤,笑道:“我是来接你命中劫数之人,你信我若要你母子平安,便留在此处,终有团圆的一日。”
颜慕白盯着他,半响道:“我信你。”一步步退了回去。
“请施主带我去见家主,晚了就来不及了。”和尚的态度使人如沐春风,灰影却感到些许压力,心中虽对此人存有疑虑,却仍旧不由自主的带着他往萧青屋内走去。
“颜公子,这……”看着灰影向内走的背影,许仙实在忍不住了,向颜慕白发问道。
颜慕白摇了摇头:“他们的事情,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许仙知道自己不够识趣,有时候有些事情装装傻最好。开始的时候,他装傻装的很好。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越来越痛恨这种感觉。
仿佛被这群人排除在外,仿佛永远都是个外人。
这群人中,还有个他。
正想着,那人就走了进来,一步步足生莲花,不忍细观。
“许大夫?”白走近,歉意的说道:“这些天,累了你了。”
许仙忙向后退:“哪里,我分内之事而已。”
“大夫,我兄弟二人最近有些麻烦事,所以医馆的琐事全都由您一人看顾,是在是好生抱歉。”
“药铺有掌柜守着,内堂有灰影打理,我不过就是出出诊开开方子,并没什么累的。”
“先生切勿过谦,我和青弟还有事情想与你详议。”
“哦?”察觉到白对萧青称呼的更变,许仙虽有异感却被后半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嗯,等到今晚我再和先生细说吧。”白拍了拍许仙的肩膀后离开了。
肩上余温犹在,许仙犹自怔忪,白却已经去得远了。
“施主”眉清目秀的和尚微笑着,向萧青和白行礼。
“不用这些虚架子了,要说什么快说吧。”萧青卧在榻上,不耐的说道,他方才又打架又救人,废了好大真力。
和尚不以为忤,笑道:“小僧法号‘怀清’。”
“你便是怀清?”白从外推门而入,脱口而出。
“你认识他?”萧青的眼睛眯起来。
“我见过红绡的原形,是一只红箫,内刻有‘同光怀清,此情永继’,而且箫身尚有佛印……”白迟疑的看了怀清一眼。
“没错,这佛印确实是我所封。”怀清点头,“事实上,这只箫是我的,由颜同光所赠。”
萧青眼睛一转,便明白了前后因果,冷笑道:“你们这些和尚还真是情系人间,‘此情永继’肉麻的紧。”
“诚如萧施主所说,我修行无果,害了自己也连累了同光。我与颜同光相识于百年之前,他正是风华正茂。我那时尚年轻,又是武僧,血气方刚,于经义功课十分荒疏,偏又自负的很。颜家是寺里的大香客,同光时常来寺里,初始他说我吹箫好听,便送了我这把颜家珍藏的名箫。我初时并不知道他在箫的内侧刻了这样的字,只当是好友相赠,便十分欣喜的收下了。却累他情根深种,终于不可自拔。那日他向我诉说,只惊得我几乎不敢再见他。他便在后山夜夜吹笛,听得人凄凉不已,我怕这事情传出来不好,便想好好劝说他。哪只一见之下,他憔悴不堪,只觉得十分对不住他。多年感情,终于……”
怀清一顿,道声佛号:“阿弥陀佛。”
“一切罪孽因为我而起,我与同光之事闹出来后,引起轩然大波。我被处以寺规,背负罪责受寺刑后面壁禁足,而他也被颜家严加看管。我只觉得一腔热血浸在喉头难以宣泄,几乎已经入了魔,师父师兄日日开解,宣扬佛号,竟对我没有分毫作用。一日心魔骤起,竟于昏聩之中伤了师父。清醒之后我十分痛苦,将这满腔的热血所化的思念附着于红箫之上,加以金封,掷于深谷之中,若说我将我之精神分裂在红箫之上也可以。
“你胡说!”绿绮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此时推门而入,神情愤然。“红绡便是红绡,才不是什么别人的精神所化,红绡和你哪里相像了!”
“绮儿,安静些。”萧青轻声责备着绿绮,脸上却浮现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来:“和尚的师父和师兄好生迂腐,既然大师尘缘未了,就让你还了俗,各过各的呗。”
“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请施主莫要对先师不敬。我师实是一位有德高僧。而我才是惫懒顽劣的无德之人。于同光,我负他至情;于师门,我负他至亲;于佛门,我负他至理。待我平心静气,于经塔之上日日打扫,不敢有失。却听说颜同光再次出逃。我知道他来找我,他也找到了我,而我,虽心情激荡,但已经失了椎心泣血之痛,只劝说他莫要再执着便冷漠离开,我自以为这样做他定会心灰意冷。却忘了他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一腔痴恋得不到回应便入了魔,不知从何处学得邪法异术,心性也变得残忍异常,当年是我和师傅师兄亲自去降服的他……我看他紫眸妖异,想起当初的少年,心内不忍,将他打伤,他逃走之后,再无音讯。”
萧青冷笑道:“大师做人好不彻底,若是为情,就该随他去了;若是为道,就该将他擒住,若擒不住,忍痛一刀杀了也是你的善果。到如今害的他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有这许多麻烦事儿!”
怀清默然,过了一会道:“这全是我的过错,如今小僧心如古井无波,自来收拾这局面。”
萧青似又想说什么,白轻轻摇头,将门让出来:“大师到此劳顿了,客房我们倒还有两间,大师先去休息,此事我们从长计议。”绿绮气鼓鼓的被灰影拉去帮怀清收拾客房,屋里一时间只剩了萧白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