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彼肩》尧遥

42、Episode.41

　　“砰——！！！”

　　是谁开了枪。
　　是谁中了枪。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暇思考的神原茫然地呆怔在原地，甚至忘记在枪响后去查看真相。
　　好像空气中开始发散着什么刺鼻的铁锈气味，令人作呕。

　　“唔……”

　　挡在神原面前的靛蓝色长发男子轻轻闷哼了一声，把她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神原连忙站起身，担忧地想走上前查看六道骸的伤势。
　　谁知在她迈出步伐的瞬间，被男子伸手挡住了。

　　“……”

　　此时的神原凛瞬间明白过来了。
　　还有余力阻止自己，说明受伤的并不是六道骸。她微微低下头，看见不远处的地面上泅泅晕开的血泊，以及倒在其中的、鬓角已经全白的男人的脑袋。
　　那张脸，是属于自己熟悉而憎恨的亲生父亲的脸。
　　即是说——本堂梨花夺走了她的枪，亲手杀了本堂佑郎。

　　内心莫名闪过一瞬的庆幸，但随即却被奔涌而至的悲怆浸透心脏。
　　明明刚才自己也打算杀了本堂佑郎，为什么在他真正死去之后竟然还会感受到这份名为悲伤的感情呢？
　　如果刚才自己杀了本堂佑郎，是否也会像这样迷失在痛苦的情绪中，然而根本不明白这份感情名为何物？
　　她不知道。

　　“想杀了他的，不仅仅只有你一个。”
　　在场的另一名女性放下拿枪的手，冷冷地说道。
　　“你对本堂佑郎的感情，根本还到不了‘憎恨’的程度。而我，才是真正要向他复仇的人。”

　　“本堂小姐想要见他，就是为了报仇？”

　　虽然语调带着疑问，但六道骸的表情却像早已对此了若指掌般冷静，若被平日的神原看到，必定会对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起疑心吧。
　　不过此时神原已经无暇去追究真相了，她只想尽可能冷静地听本堂梨花的解释。

　　“我本以为你知道得更多，六道骸。毕竟你也曾经……”
　　因大仇已报，脸颊沾染了血迹的本堂表情十分坦然和放松，但提起本堂佑郎时，话中依然有种沁骨的寒意。
　　“啊啊，是的。之所以会同意和‘那个家族’合作，也只不过是为了他们口中的情报罢了，毕竟他们在这一行也算数一数二的。不过，既然目的达成了，我也会遵守约定，告诉你们我说掌握的情报。”

　　“稍等一下……本堂小姐，我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沉默许久的神原凛突然开口道。
　　“你高中时期寄宿的家庭……姓什么？”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女子不解地挑了挑眉，但很快回答了她的疑问。
　　“是香港的一个‘杜’氏家族。”

　　香港杜氏家族。
　　本堂佑郎的行踪。
　　数一数二的情报家族。
　　——当所有线索汇聚到一起时，当真相好不容易水落石出时，神原凛感受不到一丝解密时的豁然开朗，也感受不到知晓黑幕后的诧异。她此时所能够感受到的，只有从皮肤表层因害怕而袭来的战栗，与暗藏在心脏深处的痛楚。

　　“……我知道、是谁了……本堂小姐，你是被利——”

　　察觉到身后女子气息变得不稳，六道骸有一瞬犹豫是否要转身查看她的情况，但却因此让某个不速之客抓住了机会。
　　未等六道骸反应过来时，背光的人影已经伸出手扣下了扳机。

　　“砰！”

　　今夜的第一声枪响，带走了一条年迈的生命。
　　今夜的第二声枪响，带走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有着相同姓氏的两个人躺在血泊中，女子的眼镜摔裂在地，死前的她瞪大了眼，脑袋下面慢慢涌出略带有粉白色凝固体的鲜血。

　　“——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幸福哦，大小姐。”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不速之客有着成熟而略显苍老的稳重嗓音，似乎是受不了硝烟的味道，一头白发的老者迅速换了一副手套。他甚至没有扫一眼脚边的两具尸体，就这样穿着黑色皮鞋径直踏进仓库。
　　熟悉的嗓音让神原有些恍惚，她从六道骸身后缓缓走了出来，表情却是罕见的紧张和无所适从。

　　“……要是让少爷看到您现在的表情，定是要怪罪我的。”
　　老者微微一怔，然后淡淡地苦笑起来，双眼弯起慈祥长者般的微笑。
　　“居然让许久未见面的大小姐如此不安，作为管家可是彻底失格的。不过请大小姐放心，老身‘现在’绝对不会伤害两位，今晚前来只是收拾……唔，某个擅作主张的棋子罢了。”

　　听过对方的解释，神原的脸部表情稍微放松了些，但还是保持对来者的提防。
　　“……让本堂潜入彭格列充当内奸的，是你们吗？——‘杜先生’？”

　　服侍于情报组织“千义会”年轻少主神原和也的杜管家轻轻笑了笑。
　　“少主只是和她做了一个交易，选择是否合作的是本堂梨花本人。大小姐您也知道，我们从来不会去强迫重要的客人。”

　　“你们和赛托利——不，菲契家族的合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六道骸冷笑着开口向不速之客提问道。
　　“库呼呼，在去年年底的晚宴之前，你们应该就已经开始有情报交易了吧。”

　　“客人情报属于机密，恕老身无可奉告。此外，六道先生，我想您应该也知道，千义会是不可能向您提供情报的，还请无需再白费口舌。”

　　“哦呀，杜先生似乎误会了什么。”
　　青年再次露出一贯的假面微笑，俯身揽着神原的肩。
　　“您是向你们的‘大小姐’提供情报，而不是我哦。”

　　“……您这是威胁。”

　　“彼此彼此。”

　　两位笑面虎话中的火药味一触即发，神原忍住不去看地上可怖的血潭，阖眼轻叹了一口气，站定了自己的立场。
　　“杜先生，请告诉我。为什么他要选择和菲契家族合作针对彭格列？”

　　“……这个问题要问您啊，大小姐。原因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始终沉着镇定的老者露出了罕见的苦恼表情，他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自己照顾了五年的孩子，忽然感慨油然而生。
　　“为什么大小姐您会选择了彭格列家族呢？”

　　“……难道说……”
　　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神原的瞳孔骤然收缩。

　　杜管家点点头，缓缓陈述道：“之所以少爷会决定与菲契家族合作，正是由于赛托利家族有吞并密鲁菲奥雷的打算。”
　　“因为，大小姐您当时在密鲁菲奥雷。”

　　“……怎么可能？就因为这种原因？他明明说过不会干涉黑手党的事——”

　　“您居然连这件事都知道……看来大小姐私下调查了不少情报呢。难怪您为了躲避我们，在大学过后接受了白兰·杰索的邀请。”
　　老者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
　　“在密鲁菲奥雷时期少爷甚至无法接近您。因此，等到白兰落败后，他得知赛托利家族在觊觎这块肥肉，连忙找对方商讨合作事宜。”

　　“……”
　　神原凛没有想到自己的存在对名义上的“哥哥”而言有这么重要。
　　虽然她知道这种付出有极大可能是出于她承受不了的爱情，但是世界上确实还存在牵挂着自己的人，心头的暖意是货真价实的，无可比拟。

　　“然而，你们没能够及时发现密鲁菲奥雷的内乱，从中救下她。”
　　似乎察觉到神原内心的动摇，六道骸笑着指出了千义会的失误。
　　“因此，你们不能将自己置于道德高尚的位置。真正向她伸出援手的，是彭格列。”

　　“……是的，老身承认，这是我们的遗漏。”
　　杜先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菲契家族的目标是铲除彭格列，千义会的目标是夺回大小姐——我们并没有立场和权利去阻止赛托利首领的计划，更何况菲契家族的脚步已经是我们无法阻挡的了。”

　　“……你们没有考虑过在这边强行把我带走吗？”

　　“大小姐身旁临时的骑士先生并不会允许老身这么做的。”
　　老者弯下腰，轻轻执起神原的右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优雅地欠身致敬后戴上帽子退步准备走出仓库。
　　“那么，请允许老身先行告辞。”

　　熟悉的动作让神原恍若隔世，她静静地注视着白发老者的身影，目光扫过地板上的两具尸体时忍不住感到心脏一阵刺痛。

　　“等一下。”

　　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让老者停下后退的脚步。
　　六道骸沉默地注视着神原，目光中微微带着笑意，似乎在期待她的决策。

　　“……大小姐有何吩咐？”

　　“我需要和他谈谈，麻烦杜先生帮忙安排下。”

　　黑发女子话音刚落，老者便惊讶地折返回来，恭敬地微微颔首站在她面前。
　　“大小姐，您愿意回来了吗……？”

　　“不，我没有说要回去，只是想跟他谈谈。”
　　意料之内的误解让神原有些无奈，她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我现在没有办法接受他的感情，但是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我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害一个温暖的家族受到伤害，虽然这样说有些不讲道理，但是我希望他能够倾听一下我的想法。”

　　她与六道骸对视了一眼，而后伸手握住老者即使戴上手套也依旧瘦骨嶙峋的双手。

　　“拜托了，杜先生。”

　　——请你们，不要再伤害其他不相干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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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节终于告一段落了，历时真漫长啊【你还敢说
可能很多人都不记得了，我这里就稍微讲解一下吧。
第一节，原密鲁菲奥雷成员的女主加入彭格列，不被接纳
第二节，与彭格列家族的互动，女主渐渐喜欢上彭格列大家庭
第三节，无法接受女主叛变的前友人想向女主报仇反被赛托利杀（大概是友情）
第四节，彭格列内奸事件，女主想要为彭格列付出，以及女主父亲的末路（大概是亲情与成长）
所以，第五节的内容其实也挺好预测的，就是“爱情”为主线，故事将围绕着骸凛拓也三个人展开，也差不多是最后的一个大章节了。
另外，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至此为止，作者的存稿都发完了，因此最后一章更新可能不会非常稳定，但是一定会努力在上半年完结，还请希望能够继续支持，谢谢TU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