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彼肩》尧遥

41、Episode.40

　　“到了哦。”

　　六道骸轻佻的嗓音将思维发散中的神原扯回现实，她连忙跟着本堂一起下了车，开始审视周围的环境。
　　附近这一带似乎到处是酒吧，路上偶尔会看到一些扎堆狂欢的欧美青年的面孔，广告牌写着基她本看不懂的汉字，造型夸张的霓虹灯闪烁得有些晃眼。
　　像是早已习惯这种氛围，六道骸宛若如鱼得水般很快融入其中。他熟稔地钻进一家名称是意大利文“”的酒吧，进店后找到店长用意大利文对话后便带着一脸茫然的两人拐进了厨房旁边的小门。
　　穿过一条幽暗的楼梯后，还未接近就听见门的另一边传来嘈杂的吆喝与喧闹声。

　　“里面是……赌场？他在里面？”
　　本堂似乎听懂了里面叫喊的内容，有些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但我需要单独见他，这里人太多了。”

　　“一般赌场里都有包厢……”
　　虽然这么说，但神原向来很讨厌这种充斥着噪音的嘈杂环境，同样也露出退避三舍的表情。

　　“这样的环境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附近有没有周围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

　　坚持不肯进去的本堂梨花掉头就要离开，神原拉不住，连忙使眼色让一旁的六道骸想想办法。
　　从容镇定的高挑青年很快便回答道：“从后门右拐穿过两个街道，有个废弃的仓库。如果本堂小姐觉得那种地方也能接受的话……”

　　“好，就去那里。”
　　本堂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六道骸的建议，自作主张地下了决断。
　　“神原小姐先跟我过去，六道先生负责把那家伙引过来，可以吧？”

　　……到底谁才是被软禁的人啊？
　　突然被比自己年幼的女孩子发号施令，而且本应该是对方服从自己的关系，神原略微不满地皱了皱眉。
　　不过既然到了这里，她说的也有道理，不如先按照对方的计划进行。

　　没等神原发话，六道骸便应承了本堂的决定。他迅速地发了一份附近地图给神原，朝两人轻轻勾唇一笑，立即转头钻进了人声鼎沸的赌场中。
　　剩下两人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踏上了前往废弃仓库的路上。

　　大概是事先探查过周围的环境吧，正如六道骸所说，穿过热闹的街道后周围明显变得冷清很多，越接近郊外越难看见路上有逗留的行人了。
　　按照他的地图，她们找到了这间老旧的仓库，从外面观察大概有几百平方米。靠近一看，才发现卷帘门根本没锁，两人便合力撑开了门。打开的瞬间，从门内飘来了略为刺鼻的气味，让神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待外面的风将气味吹散后，她们走进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看到仓库内杂乱倾倒的油漆桶，桶内的液体已经干涸。一旁堆积的箱子上面满是灰尘，幸好神原事先让本堂帮忙跟酒吧老板要了几张废弃报纸，否则就只能站着等对方过来了。
　　神原坐在相对靠里面的位置，翘着脚望向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外的本堂。事实上，她有很多关于“本堂佑郎”的问题想要问本堂梨花，但却不知在不表明自己过去的情况下该从哪里切入话题，毕竟眼前这位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堂妹”，若目的相近，莫名会希望与对方更亲近一些。

　　沉默的气氛凝固在她们之间，只有清冷的月光静静洒落在水泥地面上，依稀能看见光点般的粉尘漂浮在半空。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先试探着开口了。
　　“抱歉，我个人……稍微，有点事情想问下本堂小姐。”

　　似乎没有预料到神原会主动开口搭话，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的本堂表情有些诧异。
　　但她很快又转回去，望着门口的同时漫不经心地随口回答道：“什么事？”

　　“虽然本堂小姐不愿意承认，很抱歉我知道这样说有些冒犯的意思……不过你和本堂佑郎确实是亲戚对吧？”
　　绞尽脑汁的神原努力寻找不惹怒对方的措辞，在脑海中拼命组织语言。
　　“那个家伙做过什么对不起本堂小姐的事吗？”

　　话语刚落，戴眼镜的女子竟放声大笑起来，让问话的神原不由得愣了一瞬，右手条件反射地握住了口袋里的枪。
　　她总觉得这个肆意大笑的身影有些似曾相识。

　　“何止是对不起，他简直是人渣中的败类！”
　　终于止住笑声的本堂恢复了原先的冷静，但话语中却是满盈的厌恶与憎恨。
　　“我和我母亲的人生，都毁在了这个家伙的手上！”

　　“发生了什么事？”
　　神原微微皱了皱眉，隐约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害我年幼便家破人亡，不得不寄人篱下。不过，反正很快就可以解决了。”
　　忽然想起什么般，本堂转过头望向她。
　　“说起来，你似乎说过和那家伙有过接触，是什么情况？还是说，你觉得我会跟你联手？”

　　“其实——”

　　还未来得及揣摩本堂话中的含义，门外却先有了动静。两人只好噤声，警惕地注视着缓缓向仓库走来的两个身影。

　　“嘿这位小妞，我说这酒店怎么还没到呀？我记得在赌场附近不远的地方就有一家，可我们这也走三公里路了……”
　　人还未到，中年男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大概是伪装成年轻女性的六道骸给他下了幻术，这个人丝毫没有警戒，就这么傻傻地跟着他走了过来。
　　然而，在听到“李正龙”声音的那一刻起，再加上缓慢接近的身影慢慢在月光中变得更加清晰，神原凛便已经动弹不得了。

　　她没有想过，竟然会在这里遇见他。
　　她没有想过，时隔多年潜藏于内心的憎恨只增不减。
　　她没有想过，“李正龙”和“本堂佑郎”其实是同一个人。

　　不远处的本堂梨花似乎早就知道一般迅速跳落在地，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不惜付出代价也要见到的目标人物。
　　六道骸将幻术撤去后，突然置身于陌生环境中的中年男子惊慌失措地看着身旁的两个人，目光转到戴眼镜的盘发女子脸上时，更是吓得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梨花……为什么你会……”

　　“终于见到你了呢，‘李正龙’？‘本堂佑郎’？”
　　本堂梨花冷冷勾唇一笑，残酷的话语回荡在不大的仓库中。
　　“或者，我应该叫你…………………………………………‘爸爸’才对？”

　　“什——”
　　还未从见到生父的冲击中缓和过来，本堂的话语再次在她心里狠狠地砸下一记重锤。

　　“我和我母亲的人生，都毁在了这个家伙的手上！”
　　“都是因为这个男人，害我年幼便家破人亡，不得不寄人篱下。”

　　她终于明白了本堂梨花刚才那番话的含义。
　　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已无可救药，不仅在神原尚为本堂的小时候便长期抛下她和母亲，混迹在她不知道的赌场与酒店中不务正业；更甚至蒙骗其他女性跟自己上/床，对自己造成的后果不闻不问，逃避至今。
　　本堂梨花不仅是神原凛的亲戚，而且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神原觉得自己已经无法保持冷静了，她甚至想要掏出枪直接让这个罪魁祸首去见阎王。
　　——这个男人迄今为止都做了些什么？？！！
　　他白白辜负母亲的一片赤诚与信任，若不是因为他，她的母亲才不会年纪轻轻就离世！
　　对贫穷而温馨的家庭不闻不问，对被蒙骗的女子始乱终弃……这种每天沉迷于赌博的人渣，干脆杀了算了，也算为民除害。

　　不知何时起，六道骸便来到她身边静静地陪伴着她，神原却无法停止心底高涨的咆哮。

　　她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看到大笑的本堂梨花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此时情绪不稳的神原若是被愤怒占据了理智，大概也会像她那样，被复仇的念头占据了头脑。

　　她机械地迈开步伐，像个牵线人偶般向他们走去。面如死灰的本堂佑郎缓缓转过头，看到女子熟悉的脸庞，竟突然落下了眼泪。
　　“这都是……报应啊……”

　　“是啊，都是报应，也是我们的命运，本堂佑郎。见到你真让我感到兴奋。”
　　神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露出面对陌生人一般的漠然表情。

　　“小凛……”
　　哭泣的男子呆怔地望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打算乞求她的原谅，只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你真的……越来越像友子了。”

　　“谁允许你提母亲了？！你为家庭付出过什么？！本堂佑郎，你辜负了母亲对你的感情，她却从来没有怪罪过你！！！”
　　被激怒的神原凛终于掏出枪指着眼前的男人，淡漠的表情因悲伤而布满泪水。不顾一旁本堂诧异的目光，她继续怒吼道：
　　“我为母亲感到不值，我宁愿自己没有出生来换取她的幸福！连她的葬礼都不知道的你，有什么资格提她？！是你害死了她！！！”

　　这些年来一直深藏在神原心底的愤恨终于在此时宣泄出来了。
　　她曾天真地相信着，自己的爸爸确实是因为长期驻外出差才不回家。出于母亲对他的信任与爱，即使最终母亲选择了改嫁，“本堂凛”也可以过往不咎。
　　然而，她的世界从母亲的病变开始崩塌。
　　在母亲的葬礼上，她给予了允许自己最后见一次本堂佑郎的机会——如果他来送葬，就原谅他。
　　但是，那个男人并没有来。

　　——被独自丢弃在人世间的本堂凛变成了神原凛，可这时候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够相信谁了。

　　神原手里的枪对准了本堂佑郎时，对方先是微微一怔，尔后像认命一般静静阖上眼。
　　“开枪吧。”

　　“——你！”

　　枪已上膛，只要扳机扣下，他就必死无疑。
　　再也不愿多加思考的神原下意识手指就要使力时，手臂被先行按住了。
　　六道骸望着泪流满面的她，摇了摇头。
　　“杀手和凛小姐并不相衬。”

　　“……”

　　然而，就在神原恍惚的一瞬间，站在一旁手无寸铁的本堂梨花突然出手夺走了枪！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神原凛和六道骸甚至还没来得及躲避开她的射程。
　　——难道这些都是本堂梨花设的局？
　　无暇思考的神原只看到一个身影飞快地挡在她面前，将她的视野完全覆盖，五感瞬间只剩听力还在起作用。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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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来说，就是本堂佑郎是人渣，有老婆后还勾三搭四，搞大了其他人的肚子还不负责。
不过，如果神原真的开了枪，随后精神崩溃的也是她。复仇一时爽，她也会走上杀人者的道路回不了头了。所以如果六道骸有意想保护她的话，肯定得阻止她。
你们猜猜六道骸中枪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