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眼》缎雪

2、栀子花开

　　第二日清晨小满要去送一盆丁香到一处姓姜的大户人家，路过安泽和易熙的门口，一只绿色的蜻蜓飞来缠在她耳边，似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小满还不大能听懂，只依稀听到“黑的”什么什么，那蜻蜓似乎说了几遍，小满依旧听不明白，最后挥挥手赶走它。

　　送了花去，卖花的银子阿姒从来没要过，小满揣着银子东逛逛西走走，买了些零嘴抱着，在西庆街听了会说书，后来说书人说完了，人群都渐散开去，小满还沉溺那戏里的痴缠纠葛，托着腮坐在小板凳上发呆。

　　说书人见小满还愣愣发呆，不耐烦地赶她。小满才惊醒，抱着零嘴起身拍了拍衣裳，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到街尾的时候，零嘴已经买得抱不下了。小满理了理乱七八糟的裹纸，忽然在其中一张裹着绿豆酥的牛皮纸上，捡到一朵香香的栀子花，是什么时候掉在上面的还是卖零嘴的小食店送的，已经记不清白了。小满举起栀子花捅了捅鼻尖，阿姒最不喜它了。

　　“喂！丑八怪！”有一个清爽干净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小满不觉得这样的称谓是在喊自己，继续朝前走。又一声丑八怪响起来，还加了句：“喂，就说你，抱零嘴的那个！”

　　小满很不满地皱了皱眉，一抬头，冷不防被一朵栀子花砸到额上。“喊什么喊？”却见平日在家软软糯糯的小满，在外面竟是一副很彪悍的模样。

　　叉着腿坐在树上的年轻人，剪着精短精短的头发，摆着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手里抱着不少栀子花，见小满注意到他，便从高高的树上跳了下来。

　　小满瞄了瞄他露在外面的胳膊，肌肉很是结实，但小满好歹也修炼过这么些年，多少或打架或逃跑的伎俩还是有的。

　　这少年伸手一捞就抓了一包小满的零嘴转身就跑，小满“喂”了一声立即要追，又觉得没那个必要，就当自己被狗咬了一口。

　　那少年跑十多步远，见小满根本没有追上来的意思，咧开嘴很夸张地笑了。阿姒说了，不许在外面打架……小满掐着手里不知道是什么的零嘴，毕毕剥剥地响着——太过分了！

　　末了，那少年却走上前来，将那包零食放回小满怀里，还把他的栀子花全部搁在小满的零嘴包上。然后扯着嘴角眯眼笑着，阳光晒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他像极了一匹欢脱的小马。

　　瞬间小满就懵了，掐着零嘴包掐得牛皮纸都要破掉的手，就那么一下子停住了。也不知道后来他又说了些什么，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日太阳如此热，害的她不停擦着汗还觉得双颊通红，背心里都是汗。

　　早上阿姒给她涂的胭脂水粉也被袖子擦得花里胡哨的。就这么擦着擦着回了家，阿姒今日无事，便在家静修。一见小满的花脸就来气，早上才描得漂漂亮亮的，这才出去一会儿就糊成这样……

　　小满手里还抱着不少栀子花，阿姒见了不禁蹙眉。“小满，你这花是从哪来的？”

　　“别人给的……”小满小声嘟哝一句，心事全都写在脸上。

　　“谁给的？陌生人给的东西不准随便要……”阿姒拿起花就要丢掉。

　　小满却护着不让丢。如此来回两次，阿姒就不耐烦了。“你在搞什么？！”撇眼看见小满的脸，便缓下脸色来，准备进屋。

　　小满放下零嘴，拾起一朵栀子花，恍若未闻一般嗅了嗅。“阿姒，你为什么不喜欢栀子花呢？”

　　“阿嚏——！”话刚说完，小满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我讨厌它做什么，你照照镜子看看，脸上脖子上都起疹子了！”阿姒皱着眉头，自从她发现小满对栀子花过敏，就再也未植种过它。这孩子倒忘了。她进房里翻箱倒柜地找药膏，翻了半天恰恰没有治此毒的，只好用去毒的药膏代替。

　　小满洗干净了脸照镜子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哪里是太阳毒辣，根本就是从脸到脖子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一张脸红得吓人。

　　阿姒找来干净的棉布，在药瓶子里剜了一坨绿色的药膏，重重地抹在小满脸上。药膏很清凉舒服，瞬间就没了热热的感觉。但因为擦得用力，小满被逼得后腿两步。阿姒停下手里的活一横眼：“不许动！”

　　小满嗫喏一声：“我没有……”

　　还是退了两步，靠在了墙边，阿姒再横她一眼，小满就不敢再动弹了。阿姒用腿压着小满的身体不让她扭动，将绿色的药膏涂抹开之后，仍然重重地揉着小满的脸，将之揉成各种形状。

　　小满被揉得眼泪汪汪，小心翼翼地探问道：“阿姒，我会不会……唔……成丑八怪啊？”

　　“不知道……”

　　“我成了丑八怪……晤……阿姒你……晤……还要不要我？”

　　“闭嘴……”

　　“哦……”

　　擦完药，小满又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大概是那药效进了肤里开始起效。疼得眼泪直打转。却忽然有丝丝的凉气扑面而来，还带有淡淡的花香。那花香既不俗套也不高傲，就是很舒服很好闻地从鼻子里钻进来，扯着小满的心怦怦跳个不停。

　　这是她最习惯的香味，她自然知道，这香味是由何而来。

　　阿姒对小满的脸轻轻地吹着气，小满只觉得面皮之下又火热起来。吹了一会，阿姒放开小满，小满只觉被阿姒压着的地方也是热热的。阿姒交待她不许洗脸不许出门晒太阳不许吹风不许乱吃东西，小满左耳听了话，然后从右耳出去就跟风跑了。

　　说到最后，小满却忽然问道，“阿姒，你——喜欢过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