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颦》新宿舞姬

1、第 1 章

　　婉转润丽，珠玑吻盘。

　　自从越洋来此，每日夜里，桔梗总是被这错落起伏的笛声惊醒，其间两道音色音韵清越，含蓄隽委，在黑夜里此起彼伏，暗暗的幽冥中有穿透人心的力量。

　　桔梗曾听闻座中的奏管的囃子说过，雌雄双壁，缠绵不绝，是□□的神萧仙笛，玉屏竹笛。

　　她卧床多日，每晚睡下不久，笛音从楼下飘至窗前。她便只是静静地耳闻阵阵或明或暗的乐声，不曾打扰。

　　久居的黑暗中好像何物渐渐有了模样，桔梗眼角泛涩，模糊双目张望四面，昏黄的灯光下瓜子茶水一片狼藉，人声阵阵沸腾，好不热闹。而寻着喝彩声的尽头，朦胧中看见了一身达旦的武生，口中吆喝响亮，咿呀不止。忽而是急促的锣鼓和花枪交错惊鸣，龙套委地，武生手中长剑一挑，腰身回转，恰的一声便瞪圆双目亮出了架势，威风凛凛。

　　“人生百而八十载，莫当千年人颂扬！”他怒喝一声，惊天泣地般地嘹亮了一句。

　　这便是他们所说的“曲”吗？和能乐确是相差甚远，但其中却有种妙不可言的通透和惊艳，铁骨风沙，慷慨坚硬，后无措茫然，不禁凝神。

　　转目，氤氲的灯光泄了一地，辉煌刹无，戏台之上只剩空空如也，破碎了一地的瓜子壳和搁在小木桌上只余半杯的凉透的茶水在光里寂静，故事戛然。是非成败，美人英雄，都停留在最后一句飘忽的台词上，然后是戏子的卸甲落幕，一切倏忽。

　　惊醒。

　　只是一瞬间的错神，场景交替，相比起方才如梦似幻的戏台茶馆，睁眼便注视到的上方的极具存在感让她意识到身处的承尘黄花梨木架反倒是显得有些不真实。

　　“法师大人！”门外几声叩门，传来的是座中狂言生幸若君的声音。

　　桔梗上前去抽开横木，幸若君笑盈盈地站在门前，微恭着道：“鬼若丸终于降生了，还劳请法师大人移步。”

　　她移动着脚步，白色的袜子踏在有碎屑的木板上，一面却是木栏，有些不适。

　　幸若君边疾步边道：“这是我座上的福音，虽是在异地□□出世，但正巧是碰上赶往京城的日子，说不定这是对座上……”

　　“我知道了。”清冷的女声漠然地打断他，继而回头绽笑：“十分祝贺贵上。”

　　“啊、那就多谢法师大人。”

　　明亮的房间里有微微的热气升腾，百叶窗的影子落在黄花木的图纹上。门外周围是座中的众人。

　　桔梗从衣服里摸出一串红色的石碑护身符，放入婴儿的怀中。幸若君递上结印册，桔梗按鬼若丸的生辰在册上添加了扶桑伞幡结印。

　　大半日，才消了这小小仪式。桔梗独自踱步从回廊里回到房间——这样，这趟随行的任务也便完成了吧。

　　窗外啼鸟啁啾，却更显静谧，拥有新生的西房的吵闹声仿佛相隔甚远。

　　悠扬的笛声隐隐传来，她好一会儿才察觉到那微不可闻的声响。白日里也有吗？桔梗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