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魅颜》小小芦苇七

1、第一章 往事如风

　　那一年，我五岁，第一次和娘亲出远门。
　　娘亲带着我，先坐了三天的船，再坐了两天的马车，最后行了几十里的山路，才来到了一个很豪华的府邸，我记得自己初次见到那些金碧辉煌的亭台楼榭时，嘴巴愣是张成了一个大圆。
　　数不尽的亭台楼榭，豪华精致，处处洋溢着奢华贵气。尤其是那里有一个美丽的后花园，芳草碧连天，清香四溢，胜似人间四月天。
　　年幼的我初见此景，只知道欢快地唱着歌儿，跳着舞，像只快乐而又好奇的小蝴蝶，倘佯在花丛中。
　　落幕时分，娘亲拉着我的手，递给我一串鲜红欲滴的的葫芦串。
　　“素儿，这是冰糖葫芦，你尝尝！”娘亲是个极美丽的女子，天生丽质难自弃，再粗俗的布衫也难掩她的绝世风华。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那双明媚动人却总是带着浅浅忧伤的双眸，我记得她甜美如莺的声音，记得她绝世媚人的风华，更记得她眉宇间总是挥之不去的哀愁。
　　我接过那美丽的葫芦串，兴奋地看着娘亲，她笑着朝我点了点头。
　　我伸出舌头舔了舔，酸酸甜甜的，却很是好吃。
　　娘亲却突然问我：“素儿，你可愿意常住在这里？”
　　“娘，要是住在这里的话，可以每天都吃到冰糖葫芦吗？”我看着娘莹润的眼睛，认真地问道。
　　娘愣了一下，摸了摸我的额头，点头苦笑道：“可以的。素儿要是愿意留在这里，可以每天都穿着新衣，吃着好吃的……”
　　“真的吗？”我想起家里那破旧漆黑的屋子，那总在下雨天落水的屋顶，还有娘望着空空的米缸时的愁容，欣喜地笑道，“娘，那我们一起住下来，好吗？”
　　娘眼里泛着莹光，笑容勉强，却是突然用力地抱住了我：“素儿，娘……娘很爱你的……你一定要记住……”
　　我手里紧紧地握着那串红的泛光的冰糖葫芦，像个小大人似的拍着娘的后背，宽慰道：“娘，素儿，也好爱你的……”
　　两个人紧紧拥抱的身影，被落日的余晖，拉的老长老长……
　　——
　　后来，我知道了，那个让我初见便瞠目结舌的府邸，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云锦坞。
　　云锦坞，因有瑞云如锦环绕而得名，是我们大燕国最有权势的相爷颜锦程的私人庄园。
　　我五岁那年，娘亲将我留在那个美丽的庄园后，便独自离开了。
　　后来，我便在那里长住了下来。
　　然而，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年之间，却只见过那位相爷一面。
　　那日，正是落幕时分。同往常一样，在百花亭，我和众多姐妹们在排舞，正跳的兴起，便见如妈妈神色惊慌地跑了过来。
　　“别跳了，都停下来！”
　　我们疑惑地停了下来，见如妈妈额上沁下来的汗珠已然打花了她脸上的胭脂，还大胆地开玩笑道：“如妈妈，你的妆花了！”
　　如妈妈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惊慌地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妆盒，而是板起脸来，严厉地训斥我们：
　　“别说话了，一个个都站好！等会儿相爷要来看你们！”
　　“相爷……”姐妹们闻言，都兴奋地炸开锅了，“如妈妈，相爷长什么样啊……”
　　“谁再吵的，晚上不许吃饭！”如妈妈厉声喝道。
　　顿时，鸦雀无声了。
　　如妈妈轻咳了一声，庄严道：“你们可都是相爷的人，相爷这样花血本、花心思养你们，也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相爷可是我们大燕国最了不起的人物，能有幸为他做事，也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等会儿相爷过来，你们就一一站好，然后逐个地给相爷行大礼，知道了吗？”
　　“是，如妈妈！”我们都很乖巧地回应着。
　　我们是什么人物、是用来做什么的，我们早就一清二楚了——
　　从我被娘亲独自留在这儿的第一天晚上开始，我就知道了……
　　娘亲，素日最疼爱我的娘亲，将我给卖了。
　　如妈妈说，我天生便有柔媚之骨，是块做舞姬的料，所以买我的价格，比其他姐妹高了好多。
　　其他姐妹的卖身价是五十两银子，而我，是七十五两。
　　真的，好贵。记得娘亲说过，一串糖葫芦，只要两文钱呢。
　　“素儿，你在想什么呢！”一旁的玥玥拉了拉我的衣裳，轻轻地说道。
　　我回过神来，见如妈妈正不悦地看着我，忙低下了头，站好。
　　众人皆收声敛气，有些紧张又有些期盼。
　　不过一会儿，果见有两个男子，朝我们这儿走来。
　　走在前头的男子，身穿蓝色锦袍，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神气，我隐约见到，也不敢抬头细看；后面的男子，身穿黑色的长衫，手里持剑，一副冷冷的神情，令人心生惧意，不敢正视。
　　“相爷！”如妈妈走上前，恭敬地朝那位蓝衣男子行了个礼。
　　“如儿，几年不见，你还好吧？”相爷颜锦程淡淡地开口，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分明带着一股触人心弦的魅力。经常听如妈妈提起相爷的百般千种好，才听这样好听的声音，便明白如妈妈并没有撒谎。
　　如妈妈显然很激动：“好……好……”
　　“嗯，我今日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正好经过此地，顺便来瞧瞧你们！”相爷依旧淡淡的说道。他似乎一贯如此的沉稳、淡然。
　　如妈妈缓了缓自己的情绪，方指着我们朝相爷说道：“相爷，就是这些孩子了！”
　　相爷漫不经心地朝我们扫了一眼，点头：“嗯，看上去都是乖巧伶俐的孩子，如儿，辛苦你了！”
　　“不……不会……”我怎么觉得，如妈妈有些哽咽？
　　这时，如妈妈朝我们走来，使了个眼色，我方见如妈妈眼眶莹润。
　　于是我们按如妈妈往常教的，一个个井然有序地上前，朝那位神秘的高高在上的相爷颜锦程行礼。
　　“小玉参见相爷！”小玉袅袅娜娜地走上前，行礼便退下。
　　随后是玥玥：“玥玥参见相爷”
　　青儿、妙琪……
　　终于，轮到我了。
　　我抑制住自己心内的激动和好奇，缓缓地走上前：
　　“素儿，参见相爷！”
　　正欲退下时，却听见相爷开口了，语气中略带惊疑：
　　“你叫素儿？”
　　我愣了一下，用眼睛的余光瞟见如妈妈使的神色，并不敢抬头，只恭敬的回道：“是，相爷！”
　　“为何要叫素儿？”
　　我想了一下，乖巧地回道：“回相爷，素儿是娘亲给取的名字！”
　　“抬起头来！”
　　我心里掂量了一下，还是勇敢地抬起头来，然而见那张面孔，却愣住了——
　　如刀削般完美的轮廓，剑目星眉，高挺的鼻子，深邃的双眸……岁月在他的脸上无情地划下了痕迹，却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那是我这几年来，见过最好看的男子的面容。不能说完美，却是极有魅力。只是那张脸孔，却严肃的很，好像不会笑似的，因为我见到他紧锁的双眉，根本无法舒展开来。
　　忽见他有些凌厉的眼神，想起素日如妈妈的教导，我忙低下头去，心里有些说不清的忐忑。
　　“素儿……素儿……”相爷颜锦程却有些出了神，喃喃地念叨着我的名字，语气里有些说不清的尴尬和忧伤。半晌，他方幽幽开口，朝如妈妈说道，“如儿，将她的名字，改了吧！”
　　一旁的如妈妈忙回道：“是，相爷！”
　　相爷颜锦程再看了我一眼，淡淡地朝我说道：“以后，你便叫魅儿吧！”
　　素儿，魅儿？我想起娘亲温润的脸孔，心里温暖而又刺痛，却还是乖巧地行礼道：“魅儿，多谢相爷！”
　　从此，我便叫颜魅儿。
　　那年，我十三岁。